11

腳下踩着枯葉殘枝,自屋宅沿小路一路向前,風由耳邊刮過,周圍景色幽暗下來,一路奔入樹林之中。接近暮秋,草木凋零,林內是植物枯腐氣息。彼得一直到渾身脫力已沒有氣力時才慢下腳步一點點的停下。

四周只剩下風聲與草木簌簌聲響,他頹然跪坐在幹枯了的樹葉上。

過去的記憶剎那間充斥了腦海。那些言語、眼神,忽然之間尊敬的态度與目光。為什麽他身邊的成年人在面對着他時總有着比“同情”更多的語氣姿态。

他還記得梅嬸和他說的那些話。

“你爸爸媽媽都是很厲害的學者。”冬日溫暖的燭火就映照在她的臉上,婦人溫柔的梳理着男孩柔軟的發,“他們研究的都是前人未曾突破過的事物。你爸爸媽媽都非常的聰明,他們找到了過去人所沒有找到的。你也和他們一樣,親愛的。”

“那他們又去哪了呢?”

“疾病。我們難以治愈的疾病,奪走了他們的呼吸。”

這就是他所認定的父母經歷,他曾為此深感悲痛,曾因此在夜深時分獨自一個人躲在被窩中偷偷哭泣。他為此立志将來也能成為父親那樣的學者,公學裏不論那群家夥如何欺負孤立自己,他都努力的去學,因為他知道除了這個機會,他再也沒有辦法接觸到這些知識。

在他幼年時,他希望将來能夠成為一名醫生,以幫助更多父母不必因為疾病從此與自己的子女天人永隔。

可現在……

可現在……

彼得将頭深深埋入膝蓋,他深知自己剛剛那一番話究竟會如何傷到本叔與梅嬸的心,可他們這些年來的欺騙又何曾不是在傷害他的心。

寒鴉凄楚,夜幕深沉。

遠遠能聽見本叔呼喊之聲。

“彼得——!”

“彼得——!我們好好談談!”

Advertisement

他聽見了的,但是少年并沒有動,他坐在這,憑聲音判斷本叔應該離他有些距離,他若不出聲,老人家根本找不到他。

“你叔叔在叫你呢。”

身後忽然響起另一個人的聲音讓彼得警惕的擡起了頭。那個身形高大的男人靠在樹幹上,抱手低頭望着他。少年略微慌亂揉了揉自己的眼角,站起身略帶敵意開口:“你怎麽也在這。”

“碰巧而已。”韋德攤開手。

“碰巧……?”彼得苦笑了一下,他的背靠在韋德對面的那棵樹上,“我生活中有太多的碰巧了。你讓我難以相信你的‘碰巧。’”

“唔,好吧,我承認,我是來找你的。”

“你為什麽在這。”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開口。韋德微愣,平視着對方。彼得重複了一遍剛剛那個問題:“你為什麽在這?你也知道,是嗎?關于那一切,那些争奪、危險,那些對我欺瞞的所有。你全都知道,對嗎?”

“我……我剛到這,其實對于這一些,我了解的并不是很多。”不知為何,當看着少年的目光時,韋德下意識為自己辯解,“我也才來這半個多月而已,只是對這兒有個大概的了解。”

“你從王都來着,總不可能是特地來這裏旅游的。顯然你知道什麽,只是你什麽都不說,你來找我,來幫助我,韋德,這些日子你是在監視我嗎?”他打量着眼前的雇傭兵,遲疑片刻後,還是将自己的懷疑說了出來,“還是說,”他深吸了口氣,“還是說,雇傭兵先生,是誰給你發布的命令,你得從我這取走什麽東西?”

這長達半個月的交談所建立的信任只字片語之間便已土崩瓦解。

男人如何爬上高塔給他送來水果;夜深人靜時陪他聊天與他述說外面的世界;他的幽默風趣,每每引他發笑而又從不越界。

“你出現的時間點太奇怪了。偏偏是在這段時日裏,偏偏是碰上的你。你受了傷,偏偏是躺在我家附近。”彼得感到胸口好像壓下什麽東西,難以喘息,“碰巧,看吶,你身上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碰巧。”

“彼得,你聽我解釋。”

“我正在聽着呢。那麽多人欺騙着我,我沒有機會去證實去傾聽。現在第一個機會,我給你。”

那一瞬間,韋德能為他自己找出無數理由。

為了保護你,我才來到這裏。

為了勘測情報,我才來到這裏。

為了能夠确保幾位閣下與殿下安全,我才來到這裏。

但只要一對上少年的那雙目光,韋德就知道,這些理由他都不會用。

你如何還能開口欺騙他?可真相,真相傾吐之後的後果,你能夠承擔嗎?

韋德長嘆了一口氣。

“我确實是被他人派遣而來的。”他終于開口,微微別開自己的目光,“一開始,是為了……殺你。”

“殺我?”

“……對。”

彼得的神情在臉上凝固了幾秒,須臾過後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腳不自然的動了一下:“啊,說的是啊。我是一個國家最後的王儲,要殺我的人當然會有。只有農村裏那個無憂無慮與世無争的家夥才不必擔心這些啊。”

“雖然一開始是這樣的,但是我已經放棄這個任務了!”

“為什麽,因為發現這位殿下其實也很好交往利用,殺了他遠不如讨好他嗎?”

韋德上前了一步,彼得立馬往後退了一步。

“還是說你覺得他太過可憐了,所以心生同情決定站到他這一邊來幫助他渡過難關?幫助他面對一切?”

“彼得,我沒有辦法。一開始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麽?是不知道這裏,整一個村鎮只是一個巨大的水晶球,還是不知道你要刺殺的人究竟是什麽身份難以下手?”

“我不知道他是這樣的男孩!我不知道他聰明、機警、熱心善良,我不知道他原來有那麽渴求正常人的生活!”

退至最後,退無可退,彼得的肩膀被對方用力握着,他眼眶微紅看着對方将這些話語沖着自己吼出。

“彼得·帕克,聽着,我不殺你不是因為什麽見鬼的精神,也不是因為你是一位殿下,你隐藏的身份是有多麽尊貴。只是因為你的性格,你讓我覺得平和之中生活一點都不無聊,充滿了樂趣。你讓我知道原來只是聊天也能開心一整個晚上。”

“……”

“雖然對于這一切,我真的,真的非常抱歉。對不起,對不起……”

他把那少年用力摟進了懷裏。彼得原本緊繃着的身體一點點的松懈了下來,樹葉落下,落在了他們兩個人的頭頂。

許久,少年聲音略帶哽咽開口了。

“……可你還是知道的呀。”

“你知道的,你有那麽多的機會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不說呢?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不應該隐瞞那麽大的一個秘密。你可以告訴我。而不是看着我成為最後知道的那個人。”彼得的手一點點攥緊男人後背的衣服,“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梅嬸和本叔,我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那些看着我長大的人。他們想要一位殿下,可我不是!我該如何承載所有人的希望?我的父親因此而死,選擇逃避,他們又如何認為我就可以承擔這些?”

“彼得……”

“至少你告訴我了,我能有一個心理準備。可是現在……我腦子裏面什麽都沒有。空空蕩蕩,我曾經對自己的未來有無限遐想,甚至頗為期待,可如今呢?所有人都跳出來,告訴我,我要拿起劍與盾,回到我應該去的陌生的地方,去戰鬥,去領導別人,甚至是去拯救別人。”

“這不是我該做的。韋德,這不應該是我該做的。我只是一個在鄉村長到十六歲的少年,我沒有那樣的野心,最多最多只是想要延續我父親的研究,成為一位學者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你不想承擔你可以走。”

“你,你說什麽?”

“我說,如果你真的不想承擔這一切,你可以走。”

他們分開,彼得吃驚看着眼前的人。韋德的手捧着少年的面頰,拇指替他拭去溢出的淚水:“你說得對,為什麽莫名其妙就要讓你去承擔這該死的一切呢?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我就帶你離開。這個國家沒有我沒走過的地方,如果這個國家容不下我們,我還可以帶你去別的地方。死侍走遍四方,沒有什麽擋得住他的。”

“你……你不會覺得我是一個懦夫嗎?”

“人之常情,我為什麽要這麽覺得?你只是一個孩子而已,沒有必要把那些成年人都無法解決的事情扔到你肩上來。況且逃避又怎麽了?人活一世,幾十年光陰,如果必須去做你永遠無法快樂的事情,不如選擇逃離。”

“可我——”

驟然響起的痛斥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兵器交刃,有人呻吟傳來。

“是本叔!”

韋德馬上聯想到是什麽情況:“該死的。又是那群陰魂不散的殺手!”

兩人馬上動身朝着聲音傳來的地方跑去,兩邊樹影快速掠去,兵器交接聲越來越近,韋德擋在了彼得身前,對方卻悄無聲息的從他腰間取走了兩把匕首握在手中。

林葉交接之間,能看見有三人圍着一名年長者。韋德只一眼便看清了情形,不等彼得跟上,抽出刀便沖入戰局之中。

那三人見有人出現,一時驚詫,卻又很快迎上了來人的攻勢。彼得到的時候,就看見韋德與一旁三人混戰一團,而靠樹旁一人緊捂着胸口傷口,嘴唇發白注視着前方。

“本叔!!”

少年越過灌木撲了過去,他感覺自己四肢好像剎那間被凍住了。胸口的匕首不能拔,這個位子一拔就是死路一條。可也不能一直插在裏面。他的手覆在傷口之上,可血還是不斷地從五指縫隙間湧了出來。

“不……不不不……不……”

“彼得……”

“不,不會的。不……”

“聽我說,彼得,我可能……我可能不能陪你……回王都了……”

“不,求你,本叔。”

長者的身體漸漸不能支撐,他的雙腿緩慢滑落,身體重量幾乎都落在了已泣不成聲的少年身上。

“孩子……”

“我在聽……我在聽……”

“記住,你的……責任。”他的手顫抖的撫摸着少年的發,就如他溫柔的妻子如何寬慰他時的模樣,“我們……都……都希望你能生活在……和平之中……可是……”

“我知道。本叔求您,您別說了。我馬上帶您回去,既然我是殿下,這裏一定會有醫生,他們一定能救你!一定的。”

“對不起,彼得……對不起……”

“不不不,您別合上眼睛!不!”

“對不起……”

“不——!”

葉落下了。

老者的手從少年發間垂落。

遠處兵器交接之聲越來越弱,終于無聲無息。在這片林木之間只能聽見一個少年嘶聲力竭的哭喊聲。他緊緊抱着自己親人的頭,讓他靠在自己胸口,妄圖能用體溫溫暖對方,然而這一切都無濟于事。

他跪坐在那,聲音嘶啞,最後終于不再開口了。

韋德握着兩把帶血的刀走了回來,鮮血順着刀刃滑落在地。他聽面前的少年哽咽着開口。

“韋德·威爾森。”

“我在。”

“我命令你。”

他說。

“幫我把我的叔父,帶回家。”

這語氣與目光。

雇傭兵把刀插回刀鞘:“是,我的殿下。”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