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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獄對于韋德來說并不是什麽陌生的地方。這二十幾年來憑他那奇怪的運氣,牢獄之災真是躲也躲不掉。男人坐在石床上合眼小憩,盡量放空大腦繼續思考。卻聽牢房鐵籠上傳來“铛铛”聲響。
“大情聖韋德。”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我都快忍不住往你腦袋上扔鮮花了呢。”
“如果你這樣做了,我一定讓你成為第一個被花噎死的女人。”
帶着鬥篷兜帽的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牢房。一人身材高大另一人矮小靈巧。為首的女人掀去兜帽露出一頭黑色短發,笑容之中略帶幾分幸災樂禍的味道:“你才不會,不然可就沒人能幫你離開這兒了。”
“我說過我要走嗎?”
“你沒說,但是我說了。”妮娜側過頭,“別再喝了,維克多,你倒下了我們倆可搬不動你。”
韋德目光略微陰沉掃過另一人面龐,他站起身,揪住這家夥的衣領:“我警告過你這次行動不要太狠了,你為什麽……”
維克多手裏的酒壺因他動作落地碎裂,剩餘的一點酒水淌開。男人反握住他的手腕不悅道:“我沒殺。”
“你沒有?”韋德松開了手,“但他死了。”
“如果那群家夥想污蔑誰,殺一個豬倌又如何?”維克多道,“我出來以後就把車和人放城外了。沒有驢,他至少得拉着車走一天才能走回城中。”
那麽是誰動手就顯而易見了。
妮娜在那兒警惕的敲了敲鐵欄杆:“先生們,我們能不能邊走邊聊?一會兒交接的巡邏隊伍就該過來了。”
“走。”維克多給韋德遞上鬥篷,卻發現對方遲遲沒有伸手。
女人翻了個白眼,利落走來把鬥篷丢到韋德的頭上:“嘿,聽着,你走是背叛不走也是背叛。還是說你真的打算在這乖乖等明天太陽升起,然後走上斷頭臺?”
“但是我确實沒有背——”
“誰讓你被關在這了?”妮娜伸手手段粗魯地把鬥篷套在了他頭上,“走吧,恭喜你,現在開始你要換隊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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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地道暗河乘小船離開,黑夜之中,漫布的烏雲成為了極佳掩飾。
出地堡起妮娜就将一層黑色的油布蓋在船上。水光粼粼之間,絲毫不見船只蹤影,守衛在城牆上的士兵低頭看時也只是看到河水湍湍。
黑色的信鴉一路北去,大雪紛揚之間,黑色城堡的主人早已踏上南下旅程。當信鴉抵達,信件所送達的則是另一個人手上。
艾瑞克将閱畢的字條丢入燒灼爐火之中,他坐在書桌之後,叫來侍從:“去信給查爾斯,康納斯家族已露野心,此行大抵想成為殿下身邊唯一之人了。”
從那草木盡枯之地一路往南,是尚存秋意之處,而與周圍地域景色相差最多的,自然是地處南北之交,卻因地火山脈常年溫暖四季如春的複仇山谷。一輛不挂旗幟的華美馬車從谷口一路進來,朝着那仿若高聳入雲的建築而去,車中二人無意道路兩旁風景,都沉默無言看着自己手裏的武器。
男人擦着他的弓箭,女人則摩挲着她匕首把柄微微出神。
馬車進入河道旁的大路,終于在大瀑布前停下。
水浪掀起,濺濕一旁地面,在這宏偉的自然景觀一側,正是倚着河流山脈修建的“複仇者之塔”,兩面史塔克家族立着鹿角的金紅鐵面族徽旗幟從城牆上挂下,随風而動。大門與懸崖間只有一條近百米長的木索橋做連接。
這對夫妻由侍從帶入史塔克所在側廳的時候,裏面正傳來一陣姑娘嬉笑聲,娜塔莎和克林特站在門外看一群莺莺燕燕曼妙優雅快步走出,外面的天氣雖然日漸低溫,但在山谷之中,不少姑娘仍衣着暴露袒胸露乳。有一兩個還在走過克林特身邊時朝他抛了個媚眼,弄得鷹眼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別過了頭。
“你們倆想喝什麽?葡萄酒?花酒?或者嘗嘗最近我酒莊新釀的果子酒?”
托尼·史塔克保持着剛剛姿勢渾身都放松地坐在他的軟木椅上。年輕公爵穿着一身深灰色絲質長袍,鎏金滾邊、墨色鹿紋,領口處是一圈暗紅色的壓邊。涼爽微風吹動廊頂垂挂下來的紫藤蘿枝。這邊正靠懸崖之上,外面是流水瀑布,裏面是木廊桌椅。寬敞的平臺上非常适合聚會閑聊。
“不回答?”他眨巴着眼瞧着這一對面色凝重的夫妻,轉頭沖身旁女侍從打了個響指,“那就調兩杯混合吧,給小小鳥多加點蜂蜜。”
娜塔莎理了理裙擺坐了下來,她接過侍從地上的酒杯,抿了一口。
“你是真的不緊張,還是什麽都不知道?”
史塔克支着下巴好奇打量着她:“我需要知道什麽嗎?有人打算封我家的妓院了還是打算騙走我手底下的姑娘?”
娜塔莎手指輕輕轉着那只漂亮的金杯:“比這更嚴重。”
托尼倒回去啧了口酒:“國會要來轟了我山谷?”
“康納斯野心已露,看來想控制殿下。”
克林特補了一句:“我們沒想到康納斯會走這一步棋。”
托尼卻不以為意:“康納斯?哪個康納斯?那個在沙漠裏快化成灰的康納斯?”
“當初跟随親王離開王都的康納斯。”娜塔莎嘆了口氣,補上一句,“那個當初給你送過鐵礦的康納斯。”
“哦!是那個康納斯啊。”托尼把杯子放下了,“我還以為那個老家夥已經化成他們紅銅沙漠裏的一份子了呢。所以這回跟着新殿下回來的也是他?”
“是的。”
“他願意老骨頭折騰着,你們何必阻攔?”托尼攤了攤手,“有人曾經說過,太會搞陰謀詭計的家夥往往都不長命。”
“但是他已經籠絡住薩默斯了。”
“一個新生家族?連底下封臣是不是真正效忠都是個問題。”
“想想他們家的幾個繼承人。”
“可說到底沒有殿下他什麽都籠絡不住。”托尼把空酒杯推出去,擡頭朝侍女笑了笑,示意她過來斟酒,“再說了,害怕他籠絡什麽呢?找軍隊他沒有我軍事力量強大,找經濟支持反正也沒有我有錢。而我,”他揚了揚手裏的酒杯,“始終都站在這一邊,又有何可懼?”
這一次娜塔莎和克林特都沒有說話。由侍女将酒倒滿酒杯。
“行了,不說那些,和我聊聊那位殿下怎麽樣?”
遠在薩默斯的殿下此刻正沉默無言站在空空蕩蕩牢獄前。他聽着身後的人與他低聲彙報,一旁康納斯則不斷呵責昨夜看守人員的不力之處。彼得疲憊的揉揉太陽穴,朝身後的人揮了揮手後,朝着牢房外走去。
臺階一級一級往上而去,晨曦光芒灑在他的臉上。薩默斯已經在門口備好了馬車。拱頂上雕刻着一頭合眼雄師,四方角上則有獅爪按着紅珠以能垂挂燈燭。
克裏斯托弗帶着他的幼子站在馬車邊靜靜等候,當彼得披着披風出現在他們面前時,兩位薩默斯紛紛屈膝跪下行禮。
“克裏斯托弗·薩默斯,我會記得你們的幫助。”少年在老公爵面前站定,伸出手請他站起。
克裏斯托弗低頭恭敬道:“舉手之勞不成敬意,殿下只要不覺得昨日招待太過寒酸就行。”
彼得沉穩作答,道完離別之後,少年踩着腳踏進入馬車。
所有人馬重新上路,城門放下發出轟然巨響,重組之後的車隊比原來還要多出一半的人馬。那面帕克家族的旗幟随風揚起,黑色的蛛網将玫瑰牢牢困住,蜘蛛猩紅色的眼睛沉默無言望着前路一切。
彼得一個人坐在柔軟的椅凳上解開了袖口和領口,他長出了一口氣向後靠去,不知為何,今日得知韋德越獄的消息後他并不覺得生氣,竟莫名感到些微慶幸。仔細想來,也無非一個理由。
他相信他。
車馬騎士一路向北,遠離城堡之後,重新踏上綠石平原的道路。地勢漸趨平坦,風雨漸少,兩側樹木田埂多了起來。
這一路勢必不會安逸——他從伊始便已知曉。他将得到無數人的敬畏愛戴,同樣也會受他人觊觎暗中迫害。他将得到別人獻上的玫瑰鮮花,卻也同樣會收到劍刃匕首。會有贊譽也會有謾罵,會有戀慕也會有憎恨。
但他不能停下。彼得握着手裏的那枚琥珀黑蛛。他不能停下。他姓為帕克,是這個國家最後的王儲。他若停下,又如何讓那些為他喪命的魂靈安息,又如何能讓那位深埋田壟墓地之中的老者釋然。
又如何能讓那個在自己面前立下誓言的家夥放心。
彼得只一合眼就是那個男人曾對他說過的話。
“你是我的殿下,并将有一天是我的陛下。”
“我發誓,我将一直效忠于您。”
“若有必要,甚至可以為您獻上我的生命。”
他不僅僅只是相信他。
彼得把頭靠在晃動的馬車車窗上。
他不僅僅只是相信他。
第二卷·完
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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