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從童年至交好友一瞬之間變為家族世仇——這滋味可不怎麽好受。
“……哈利·奧斯本?”
對方點頭。
“所以,不是勞納斯?”
哈利簡單和他說了一下這幾年的情況。一開始日子肯定不好過。
“我父親在悔恨之中死去,三年前,原來的封臣把我帶出綠石。彼得,我現在只是一個藥劑師。我也僅僅想做一名藥劑師而已。我沒有我父親的那種野心——甚至我一直也都不贊成他的野心。”他在彼得面前深深嘆了口氣,“彼得,你不知道我有多懷念當初還在村莊和你一起生活的日子。”
彼得給了他一個擁抱:“你知道我從村莊裏出來另一個好處是什麽嗎?”
感受到背後溫度、力度的少年有些出神。
“我不管那些狗屁世仇。你是哈利,我的好朋友哈利——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彼得說,“讓那些大人因為自己安排自食其果吧。你介意和我一起去城堡裏好好聊聊你的藥劑師生涯嗎?”
“我……”他們分開,哈利下意識看了眼彼得身旁的騎士,他抱歉搖了搖頭,“還是下次有機會再說吧。你看我外面還有那麽多的病人呢。”
彼得撓撓頭:“說得也是。總是這次謝謝了——那我不打擾你了。”他從床上下來,朝德雷克招招手,“把劍收起來吧,鮑比,你要我說幾次?”
“但是殿下……”
“那是我的朋友!你能理解朋友的意思是不是?”他朝哈利不好意思笑笑,帶着自己手下這群人朝外走去,“就像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會朝你刀劍相向一樣,你也別對着我的朋友那麽嚴厲。”
“但是殿下,我只是您的騎士。”
他們走下臺階,門外已有箱轎等候。彼得停頓他的腳步轉過身,拍了拍德雷克的胸甲:“你也是我的朋友。我還指望你在我危急關頭救我性命呢。”
他擡頭看着這位年輕騎士的面龐,對方卻愧疚地抿緊了嘴唇:“殿下,然而我卻犯下了那麽大的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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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低下頭跨入轎中:“雖然很多事情我們難以彌補,但有些則不會。”
“殿下,這絕不會發生第二次。”
“看,所以我也不會懲罰你。”坐進裏面的彼得把小窗打開,從裏面看着他,“瞧你這表情,光是你那責任心和愧疚感都要把自己壓塌了。”
鮑比低下了頭,聽着轎子裏的殿下敲了敲木板:“起轎吧。”
河岸兩邊是湊着頭出來看熱鬧的市民,士兵在橋梁道路之間來來去去,有的扭送着黑衣人朝城堡方向去。彼得支着頭看着外面的景色,他望着遠處有四五名士兵正合力把那個犀牛腦袋的大塊頭從水裏拖上岸。
“等等,停下。”
轎子落地,彼得打開箱門:“那個家夥死了?”
“嗯?”德雷克朝彼得所指的方向看去,“哦,是的,我們的人到時,他就已經死了。”
“你和我過去。”
“但是殿下,幾位大人還在等您安全回去。”
“走。”
彼得甩下身後那群家夥朝着那個犀牛人小跑過去。他依稀能記得當時水中感覺,那種情況下就算哈利想救他,光是犀牛人他就對付不了。
所以那個氣息是真的——所以那個家夥是真的一直跟在他身邊。
少年跑得幾乎是有些着急,他穿過人群,德雷克緊跟在他身後,朝着那群擡屍體的士兵下令,讓他們放下,以方便彼得查看。
犀牛人身上致命傷來自頸部,彼得半蹲下來,伸手觸碰着那塊被割開的鐵皮與血肉。刀痕、傷口,能有這樣手法他腦海之中能冒出來的只有韋德。
“問過周圍的人,殺他是誰嗎?”
德雷克叫來負責的士兵,那個人回答:“殿下,周圍居民說,當時過來動手的男人拿着兩把長刀,帶着面罩,看不清面容。”
“長刀?”
“是。”
看來就是他了。彼得站起身,抑制不住臉上逐漸泛開的笑意。
“屍體查完就燒了吧。讓審訊隊的人盡快把結果交給德雷克。”
“遵命。”
他朝停落箱轎的地方走去,德雷克跟在他身後靜默無言沒有出聲,但他也看出來,雖然經歷了一上午地追殺、打鬥,但殿下眼下心情卻很好。
妮娜站在窗口将遠處發生一切盡收眼底,她靠着窗框:“大英雄,我看你的小王子猜到是你做好事不留名了。”
正盤腿席地而坐擦刀的韋德連頭都沒擡一下:“知道也很正常,畢竟我和小彼得之間還是有那麽一點默契的。”
“哦?”
姑娘從窗臺上跳下來,往韋德面前一坐:“所以你到底是希望他找到你,還是希望他別找到你?”
男人轉了個身,懶得回答她的問題。
“喂,給我答疑解惑一下嗎。”
“你很無聊啊,妮娜。”韋德不耐煩擡頭,因為落水,他這會兒光着膀子只穿了條幹長褲,身上小傷口擦了藥膏,“如果有這個時間,你不如去幾條街道找找維克多那家夥,我可真擔心他溺死在哪個妓女的酒缸裏。”
“他要沒死我去十之八九要朝我發脾氣把我趕出來,他要是死了我去,我又擡不動。”
韋德擺出微笑,拿出兩個硬幣來塞進妮娜手裏:“那你也可以去給自己買點零食啊,我親愛的小妮娜。”
她則翹起了一根手指:“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每次你用這種表情說話的時候就特別惡心?”
男人捏了捏自己的臉:“沒有,而且我确信這完全是你對我不滿的發洩。我知道在你心裏還是認定韋德·威爾森是個帥氣迷人英俊潇灑風流倜傥的好搭檔。”
那個女人這回終于終結了交談,站起身來,爬上吊床做了一個嘔吐的姿勢。韋德心滿意足吹着口哨繼續擦他的刀。
妮娜躺在吊床上,她伸腳踩着牆壁讓自己晃起來。寧靜的上午時光在她的歌聲中打發過去。
“偉大的白金之王啊!
為了他的王冠,
他偷走冰精靈的眼睛。
蜘蛛卻在冠頂結網,
并用鮮花将其遮擋,
再放進兩塊巨大的金幣。
偉大的白金之王啊!
還在為手裏精靈之眼沾沾自喜,
卻不知蜘蛛的網,
早已将他王冠包裹,
危險非常。”
韋德打斷了妮娜:“我們可以換一首嗎?”
“《蜘蛛與王》這首童謠不好聽嗎?我以為他會是王都流行曲目之一呢。”
韋德好整以暇看着這個姑娘:“唱點歡快的可以嗎?看在我剛剛殺完人回來的份上,你确定要給我唱這東西?這種童謠我已經聽到不想聽了。”
妮娜沖他吐了吐舌頭:“你不能因為你不想聽就阻止我唱。”
“那你不能因為你想要唱就影響我的心情。”
“戀愛中的男人真是不可理喻。”
“我沒有戀愛——”
妮娜繼續在她的吊床上唱歌。這姑娘的嗓音醇厚低沉,如果她願意認真去唱确實非常好聽。
“來呀老爺,
坐我這桌來吧,
外面冷風這樣吹,
這裏溫暖又舒服。
來呀老爺,
放松坐下吧,
您的悲傷我都懂呢。
我懂您,雖然你我擦肩,
你未曾見過我模樣,
而我卻早已願為您獻上一切。
來呀老爺,
握緊我的手吧,
也許只有這個機會了,
讓我溫暖溫暖你,
看看外面冷風這樣吹。
這個時候您可覺得溫暖了嗎?
看呀老爺,
等到明天,也許您會挽着另一位美麗姑娘,
出現在我面前,
但那也沒有關系啊。”
韋德無奈的笑了。他把懷裏另外兩個硬幣丢上吊床丢到妮娜的身上:“親愛的小姐,如果你真的很無聊,我帶你出去喝一杯吧好嗎?”
妮娜晃晃悠悠:“不要,我要唱歌~!”
“算我求你了——除了唱歌?”
她卻将聲音又唱響亮了一些,好像故意在和韋德作對似的。
“來吧老爺,
坐到這裏來吧,
我為沒機會的男人歌唱。
振作一點吧老爺。
笑一笑吧老爺。
再努力一點吧!老爺!”
她從吊床上跳下來,抱住了韋德的肩膀在他耳朵邊唱:“跳舞吧老爺,不要為過去的一切後悔。我會治療悔意,我将歌頌愛情。跳舞吧老爺,唱歌吧老爺。再來一次吧老爺。”
“我手裏有刀嘿!妮娜!”
她喃喃着“噠噠噠”的節奏,解開韋德脖子上挂着的小東西,躲開對方伸手幾次三番想奪回去的手。
“哎呀老爺,讓我看看這是什麽東西?它看起來像是個小袖扣呢?你脖子上為什麽會挂這麽一枚小東西呢?”
“還我,臭丫頭。”
“啊——這愛情!”她誇張地旋轉倒在自己的吊床上,“看看這位偉大的老爺,光之神在上啊,好好聽聽他的祈禱。”
“你要再說這種狗屁不通的東西我可就真的動手揍你了,妮娜。”
妮娜不滿坐起身:“好吧,我道歉。”
“道歉要有實際行動,還我。”
姑娘的指尖纏着挂着袖扣的帶子:“來拿?”
“我可等着你虔誠的道歉呢,小姐。”
“如果我不夠虔誠呢?”
“讓你的光之神保佑你這作惡多端的丫頭後半段路有好心老爺陪你一塊走吧。”
妮娜這才嘟着嘴把那顆小小袖扣丢回到了韋德手裏,抱怨了一句:“沒意思。”
“對啊,是很沒意思。”
韋德把那根細線重新戴回脖子,低頭繼續擦他的刀去了。至于妮娜?謝天謝地,她可算是躺在吊床上輕輕哼着正常曲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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