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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珩帶着何岫回到鬼巷的時候,雲瀾雲翳并紅錦、金粉、玉鈎三仆并一個彪形大漢同在院中,各個一臉的焦急,不知道等了多久。見何岫回來,衆人均神色一松。雲瀾雲翳朝前走了幾步,将要施禮,被陸珩一個眼風止住。随後眼睜睜的看着何岫被扔在地上,發出一聲不滿的哀嚎。
“紅錦金粉玉鈎看着他。雲瀾雲翳雲斂,随我來。”陸珩再不看何岫一眼,面無表情的徑直進了屋子,身材魁梧的雲斂緊随其後。雲瀾雲翳看了何岫一眼,欲言又止,也前後進了屋去。只剩下三仆在門外眼觀鼻鼻觀心,形成一個三角,将何岫圍在其中。
何岫被那吃魂的厲鬼吓的半死,那僥幸逃生的喜悅已過,他吃不準陸珩知道不知道他為何會路過鹿苑,饒是面上再雲淡風輕,心裏早已宛如野草橫生一般淩亂。他閉上眼睛,把心一橫,有恃無恐的想: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大不了再挨一掌。
師徒幾人在屋子內呆了幾個時辰,天快亮的時候,才撤了禁制從內出來。何岫正在院子裏假寐,聽見動靜卻也不敢啓開眼皮。直覺氣氛嚴肅,壓抑。隐隐聽見雲瀾雲翳在替他求情,又聽見雲斂甕聲甕氣的說什麽,聲音極低,不辨字句。
而後,陸珩高聲怒斥,“本座做什麽豈容爾等置喙?”
四下肅靜。
何岫豎起耳朵卻再也聽不見動靜,他心如貓抓,鼓足了勇氣,猛吸了最後一口氣,又慢慢吐掉。這才敢小心翼翼的張開眼睛,眼珠兒鬼鬼祟祟的亂轉,心裏盤算着一會兒的說辭。猛地就對上一雙冷峻漆黑的眼眸,吓的倒跌在地上。
陸珩傾着身子,鼻子幾乎貼在他臉上,“何岫,半夜三更你不在院中,跑到鹿苑去做什麽?”
“別說你要散步雲雲。”
“沒有沒有”何岫吓了一跳,才剛想出的那些自以為是的托辭此刻早已被忘到九霄雲外,他從地上彈起來,怪叫了一聲,“我真的是散散步。”
陸珩審視的目光在何岫身上來來去去,“這習慣不好,……”
何岫在他明了的眼光中無地自容的縮了縮,勉強擠出一個讨好笑來,“我改,我改。”
陸珩突然捏住他的下巴,“何岫,你想找男人還是女妖,想談情還是*愛,即便被那厲鬼做了盤中餐也無所謂,只是,莫要壞了咱們的約定。”
何岫本就是一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若是陸珩陳情說理,許還能忏悔片刻。偏陸珩無那同他苦口婆心的耐性,這一段厲語诤言聽在何岫耳中無疑于一聲霹靂,輔一開始的那點內疚,心有餘悸以及感激被劈的煙消雲散。
他沉下臉來,“若是陸君不耐我的為人,什麽約定條件,作廢了就是。我何岫不畏生死,你何必廢話。”
陸珩臉孔幾乎扭曲,“若是說作廢就作廢,你當本座會同你浪費這口舌?本座的時間金貴的很,若非……,”陸珩眼中閃過一絲厭惡,“我絕對不會管你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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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瀾雲翳均被何岫吓了一跳,雲翳更是恨不得按住何岫暴打一頓。只可惜當着陸珩的面,二人只得按捺下來,雙雙跪在地上,“請師尊看在弟子的面子上,寬宥岫郎忤逆之罪。”
陸珩眼中紅絲枝蔓纏繞,他阖上雙目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你們放心,這是我定了的人,未成事之前,為師不會如何他的。”他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從手腕上脫下一物,往他身上一扔,“帶着,不許離身。”
何岫原本那一片愛慕之情被陸珩一席話說的心灰意冷,他垂下眼睑,漫不經心的将那紅蓮子手串往地上一擲,嫌棄的說道:“什麽玩意,不要。”
三仆立刻伏在地上,瑟瑟發抖,衆徒大氣不敢喘,均駭的不輕。
陸珩怒極,揚起手來,卻被雲翳死死的擎住。“師尊,岫郎出身卑賤,不懂規矩,自由弟子代為教訓,不值得您大動肝火。”
陸珩猛的一揮手,雲翳被甩到一旁,吐出一口鮮血來。何岫這才知道又惹了禍,面上露出驚恐的表情。他兩步并一步的将那紅蓮子手串撿起來,套在手腕上,讨好的伸到陸珩面前,“我戴上,我戴上。”
他眉目如畫,唇角含笑,烏發淩亂,有幾絲粘在了濕潤的唇上。
“執玉,不要生氣了。”
紅蓮子将他的手腕襯托的更加白皙瑩潤。陸珩瞳孔微縮,揚起的手突然落下将何岫狠狠的扇倒在地上,“關進書房,無我的允許不許出來。”
當下這個情況,雲瀾雲翳即便有心,也無法再替何岫求情。師兄弟二人意味深長的看了何岫一眼。各自嘆息一聲。
何岫對他這一套給一個甜棗打一個巴掌的行徑極其的不滿。一聽要關他,氣急之下大喊大叫,拳打腳踢,把市井潑婦當街撒潑的架勢都使出來了,“老子不幹了。你個混蛋!你休要關我。”
紅錦,玉鈎兩個唬的手直哆嗦,一時按捺不住他。還是雲瀾走上前來将他拖進房裏。陸珩臉色青青白白,胸膛起起伏伏顯然氣的不輕。一揮手在房內下了禁制,自同出門去同雲斂交代什麽。
何岫在書室內大喊大叫亂罵亂跳左突右擊無法出來,又氣急敗壞的将經卷扔的到處都是。折騰累了,一屁股坐在蓮華池子邊上,氣呼呼的将手上的紅蓮子手鏈扯下來,就朝那池子裏扔。
那知道蓮子才入水便被一股大力承住,慢慢托回了。雲瀾趕緊雙手接住,惶惶立在哪裏。門外傳來陸珩喜怒不辨的一聲哼。
何岫咬牙切齒的叫罵道:“陸,珩。陸,珩,你個老妖怪。”
話音未落,何岫便捂住肚子,躬身趴在了地上。□□道:“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出身自西方三十三層天之上,該叫你一聲‘老神仙’。哎呦~”
陸珩在門外吼道:“五月不利,你最好安心背書,壞了事對誰都不好。”
何岫心裏明鏡一般。陸珩這樣對他,大半都是自己作的。可是他慣來吃軟不吃硬,陸珩越是強硬,他越是不肯低頭。之前一百個錯在自己,如今被這一鬧,全變成了陸珩的錯。陸珩脾氣古怪,陸珩态度不好,陸珩揍他,陸珩是個老妖怪。
當初說過的話也全都忘到腦後,狐娘還是雲瀾雲翳也都想不起,他只想洩憤。何岫脫了鞋襪,褲腿挽到膝蓋上。好,你關我。你想把我做這碧蓮的養肥?我成全你!我把你這鎮宅的碧蓮弄殘了,你有本事就再找一株,魚死網破也絕對不讓你稱心如意。
陸珩正在室外同雲斂低聲交代諸多事宜,大地突然一震,陸珩遽然捂住胸口,臉色發白,手指顫抖的指着那書室的方向,“芬陀利……”。
書室暗門的縫隙裏浸出絲絲金光。原本壓在室下的戾氣一蕩,陰氣飄飄蕩蕩,竟然散了不少。雲斂虎軀一震,當即一掌劈開書室的門,如同浪潮一般的金光洶湧的從室內滾出,直晃的人眼都張不開,片刻之後金光才漸漸消散。雲斂往那書室中一瞧,室內狼藉一片,書室的頂上開了一個丈寬的洞,五月的瑞陽從洞口傾瀉下來,正罩在那一池的蓮華上。而那一池碧色蓮葉間赫然挺出一只含苞待放的荷苞來。
陸珩冷汗濕透了衣衫,半依靠在書架上。哆嗦着嘴唇,一把聲音卡在喉嚨裏,只發出嘶聲。三仆察覺到室內動蕩,閃身進來探看,卻被湧出的金光壓在當場,分別化作一塊錦緞,一只白玉鈎,一面銅鏡。雲斂顧不得他們,當即就要作法替陸珩平複心悸,卻見他擡起手來指着池中,眼睛直直的看着那一株含苞待放的荷苞。
雲斂心明了,走到池旁,才要伸手到池水中,卻被一道金光擊中面門,當即便倒在池邊,吐了一口血。
何岫先是被這白蓮散其華,自結花苞的場景吓了一跳,而後被滿室的金光震的跌落在池中,才又被雲斂震開書室門的大力吓了一跳。此時濕噠噠的坐在那池子中,也不敢提自己想作弄陸珩的初衷,哭喪着臉,“我就是想洗個腳……。”
陸珩勉強支撐着走到池邊,揪住何岫的胸口,将他從池子中拎起來,“何岫,你到底做了什麽?”
何岫哪裏見過他這幅駭人的樣子,吓的手舞足蹈,“我什麽都沒做,我一碰那池水它就這樣了。你莫要賴我,我什麽都沒做。”
陸珩疼的視線都已經模糊了,他将何岫拉到眼前,幾乎碰到他的鼻子,“你胡說。”這蓮華是他親自從阿那婆達多池中移來的,用的池水亦是來自聖池,莫說是鬼魂妖魔就是算是道行不純的神仙也碰不得。
何岫生怕陸珩一個不注意擰斷自己的脖子,慌手慌腳的掙紮,“絕無虛言,千真萬确。”卻發現陸珩不知何時已經松了手,被他一推搡,直直的朝着身後躺去。
雲瀾施了一個移形術,迅速的将陸珩扶住,卻被他大力推開。陸珩硬生生支撐着雙腳站穩,步履沉重的跨過池壁,走入池中,坐在何岫的對面。
何岫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驚魂未定的抓住陸珩的胳膊,“陸珩,你信我,我什麽都沒做。”
陸珩臉色比紙還要白,扯出一個虛弱的笑來,“我信你,我信你。”他慢慢的将手放在何岫的臉上,慢慢的揉着,揉着,慢慢的加大力氣,何岫雖然吃疼,卻不敢吭聲,眼淚汪汪的看着他,心道這一次死定了。
兩行淚從陸珩臉上流下來,他哽咽着,“難道真的有天意?”
何岫又驚又懼,又糊塗。驚悚的張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陸珩的臉,生怕他一發瘋把自己這一縷小魂捏碎了。
正才此時,感受到鬼巷波動的雲翳也已經趕到了。三徒齊跪在書室的地上,“弟子等請師尊示下。”
何岫一見雲翳,慌裏慌張的扒在池沿上,不知死活的叫嚷着,“雲翳,雲翳。救我救我救我。我什麽都沒做啊。”已然帶着哭腔。
陸珩哆嗦着嘴唇,将他脖子一擰,何岫幹嘔了一聲,被陸珩摔在池外。
陸珩一身是水的從池中跨出來,“本座要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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