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果然沒多久外面就有了傳報,太子殿下到了。

曲潭連忙找了個地方躲藏起來, 自己身為太子身邊的大總管背着主子出現在此處總是不對。

這一趟王司歧過來并沒有給什麽不好的臉色,反而言語間多出幾分暖意。接過如意溫好的桂花酒, 放到鼻尖聞了聞,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提了一嘴:

“兵部大司馬接了父皇封他為兵馬大元帥的封,三日後就要與你父親,哦,暫且算是養父決一死戰了。糧草充足,軍紀嚴明,想必抗下一場硬仗也是輕松的。”

感覺到落在臉上的目光,如意呲着小牙貼在王司歧手邊不以為然的說:

“雜魚雜蝦怎麽能跟天下正統征呢?不過是跳梁小醜, 算不得什麽。倒是殿下莫要累壞了身子, 來,如意敬您一杯。”

王司歧抿嘴露出一絲滿意的笑意, 比起剛才不知深淺的秦樂, 一路上哭哭啼啼的擔心自己父親出征要糧要兵的懂事多了。若不是為了手中強權,他也不會委屈自己跟個毛還沒長全的愣頭小子談情說愛, 折煞人也。倒不如如意順心。

幹掉桂花酒, 撲鼻而來的桂花氣息順着吞咽從鼻間到了喉頭又到了腹腔。溫溫吐吐的咽下去,再一開口像是嘴裏吐出了氣味, 香醇可口。當真沒有喝出其中千層毒的藥味。

摟過如意在懷裏坐下, 終歸心中還有軍情盤算也有做什麽的興致, 不過讓人陪着自己喝了三五杯,見他臉蛋薄紅便停了手。

“你若是女子就好了,本宮登基後少不了封你一個娘娘當。這麽懂事又讓我滿意,也許能混個妃子當當。恩?如妃,如妃,叫出口也有賢良淑德的滋味。恩,不錯。”

如意暗自翻了個白眼,這得多想不開才會做他的妃子?不知道都上輩子做了什麽孽。

“到時候你的宮殿就叫做‘溫柔鄉’,等你給我生個兒子,我就封他一塊地,讓他做個逍遙王爺,如何?”

如意一分神的功夫,這人已經遙想到數十年之後了。想着他跟秦樂那些腌臜的事情,身為國子太子動不動就用這種事來诓人給自己攢籌碼實在讓人看不上,就算真做了九五之尊也是個昏君。

“怎麽不喜歡?”說了一大堆,縮在懷裏的如意看似不為所動,當下表情就不好看。

如意心領神會,趕緊抱着他的胳膊用自己都脊背發麻的聲音說:“我才不要勞什子的妃子做,只要殿下多疼疼我,不要老是不見人影。”

老是不見人影叫爺怎麽給你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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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吃醋了?”看起來頗懂風月的太子殿下實則就喜歡這樣大白話的哄着,當下拍着如意的白嫩的臉蛋說:“好好,今晚本宮一定好好疼愛你。”

說罷,不忘登徒子一般往如意腰上狠狠捏了一把軟肉。

如意笑着拍掉讓人作嘔的手,又替王司歧斟了酒,酸溜溜的賣了點欲拒還休,引得王司歧比往常多喝了不少。

他如果說的是真的,那麽打戰在即,他必須加快速度神不知鬼不覺得想讓這位沒有機會登基才行。

到時候消息傳出去,軍心一旦渙散,八王爺自然戰無不勝。

至于之後怎麽對付八王爺,曲潭已經說了,那邊‘千層毒’也在下着,若是運氣好完全可以一窩端。

美美的小酌一口桂花酒,忽然想起一個問題。

曲潭左一口屬下,右一口屬下的說難不成其實他沒淨身?

也不對啊,如果他沒淨身那是怎麽混到王司歧身邊的呢?

眼睛若有若無的往曲潭藏身的地方瞥了兩眼,最後還是怕露餡收回目光,繼續陪王司歧尋歡作樂。

可就在這時,端着小酒菜過來的小太監走到王司歧身邊,俯身将小菜放到他的面前。王司歧好保持着端着酒杯豪飲的狀态,俊美的臉蛋早已經帶上醉酒的熏紅。

小太監忽然發狠,掀翻裝有小菜的盤子抽出藏在盤子下面的匕首,血狠決絕的向王司歧胸口猛刺過去!

如意眼皮子忽的一跳,王司歧現在不能死!

尖銳的匕首就在眼前,如意迅捷的站起身張開雙手迎了過去!

小太監沒有在刺殺之前又想到過會遇到反抗,王司歧身邊不可能不會帶着護衛。可他沒想到千算萬算最沒用的秋露殿男寵居然敢沖着匕首的刃空手接了上去。

電光火石之間,如意雙手緊緊抓住刀刃,明顯的感覺到兩只手掌被利刃劃開深陷其中。掌心的血本是不多,這時候卻像不要錢一樣向外流。

王司歧反應極快,伸出手刀重重的砍向小太監的手腕,小太監吃痛想要抽回匕首,王司歧知道一旦被他抽出匕首如意的兩只手定是廢了!若是從前倒也算了,眼下他可是空手接刃救下自己的人。

不能讓他的手被匕首劃斷經絡!

王司歧翻身躍起,右手緊握小太監拿着匕首的手腕迫使他動彈不得,左手握拳死命的砸向小太僵臉側的太陽穴!

小太監報着必死的心前來刺殺,就算一擊不中也自知絕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

“小心他要自盡滅口!”如意見他嘴巴怪異的錯動,知道他定是将□□藏在自己口中。

蜂擁而上的護衛掐住他的下巴,将他五花大綁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宣太醫。”

如意伸着胳膊望着腳下自己流出來的血,錯愕不已。怎麽沒想象的那般疼?

後又想明白了,定是在天牢裏受過的刑罰太多,以至于這等傷勢都能硬抗下來。

王司歧見如意的手臂不斷的哆嗦,終于起了憐憫之心,又想到如意對自己果真是真情實意,緊急關頭竟然能奮不顧身的沖上來用連只雞都掐不死的手救了自己一命。

愛憐的将自己的手放在如意緊握的雙手上,拉到自己的腿上示意趕來的太醫一定要好好診治,絕對不能讓他的手出現一點問題。

如意瑟瑟發抖的将腦袋埋在王司歧的懷裏,溫暖的大掌不斷的揉摸着如意的腦袋瓜。

從相識到今天,王司歧感覺到自己真的虧欠如意許多,至少他對自己愛慕的情誼一直都是有目共睹的。

太醫包紮時不免碰觸到傷口,王司歧看到白嫩連個小繭子都沒有的掌心裏赫然兩道一指長的刀傷。

多虧當時沒讓小太監将匕首抽出來,否則照這個位置一旦拉開,整個手掌非得變成斷掌不可。

“疼嗎?”

“不疼,如意保護了哥哥。”

嘴裏這樣說着,可瘦弱的身子卻抽疼的僵硬。蚊蠅般說話的嗓音都透出無力感。

哥哥兩個字成功喚醒當初美好的回憶,少年恣意活潑,連雙眸都泛着活水。走馬笙歌,純潔的宛如一張白紙。

前朝的那些爛事怎麽能都算在這樣一個孩子身上?

“準你以後叫我哥哥。好好養傷,等好了,哥哥帶你去騎馬。”

這是曾經的溫致遠最喜歡的一件事,只要跟太子哥哥出去騎馬必定會是兩人一騎,親密無間的說些悄悄話。

每當溫致遠聽話乖巧不惹是生非的時候,王司歧總會這樣獎勵他。

懷裏的少年點點頭,王司歧并沒有發現他嘴角邊上翹起的嘲弄。

曲潭方才趁亂逃了出去,當心主子手上的傷,繞了小半圈從自己住處拿了上好的藥膏揣在懷裏又從前院拱門繞了進來。

“回禀殿下,關南軍戰報。”

王司歧眼睛盯着太醫療傷,揮揮手讓他直接念。

曲潭假模假樣的對太子示意,這裏還有外人呢。

王司歧不樂意了,開口道:“如意不是外人,以後這等事兒不必瞞着他。”

話一出口又敲打的說道:“只要他乖乖的做我的人,必定少不了他榮華富貴。以後他這邊開銷份例全從東宮出,若有人不服,就讓她們自斷雙掌再跟我讨價還價。”

“奴才明白。”

如意聽到這話,揚起下巴眨巴着黑漆漆的雙眸純真的說:“我從開始就是哥哥的人,若是有人嚼舌根如意寧願不要那些吃的喝的,只求哥哥不用為這等雞毛瑣事費心,一切還以江山社稷為重。”

江山社稷?

王司歧只覺如意的話說在他心坎上,內心燙帖的很。

可不是嗎?他可是一國之太子,下一任的國君。

自然胸中有社稷,言中有江山。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讓你白白挨這一下。說吧,想要什麽獎勵?”

如意眼珠子一轉,笑言:“哥哥剛不是說了,等我好了載我去騎馬嗎?這麽快都忘記了?我可要生氣了。”

如意假佯,撅着嘴巴渾身寫着快來哄我吧,快來哄我吧。

王司歧無可奈何的看穿他的小心思,将他重新摟在懷裏,說:“也就是敢在我面前玩這套,東宮裏可找不出第二個讓我哄的了。”

呸,兵部大司馬的兒子秦樂不就被你虛情假意的哄上床了?!人渣!

曲潭垂目站在一旁,知道兩人打情罵俏完了,才又捧起軍報念到:

“關南山一役,我軍勇猛非常,得秦将軍率軍有方殺敵三十裏,大獲全勝。反軍躲入關南山外邊陲小鎮,秦将軍正與之對弈。恭喜殿下!”

“恭喜殿下!”

如意雙掌都被包的嚴實,習慣性想要去為王司歧斟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然成了半殘。

“我來。你就別喝酒了。”

看出如意的窘迫,大方的在他的臉蛋上啄了一口,又豪爽的飲了一杯桂花酒。

咦,兵部大司馬不就是新寵秦樂的親爹嗎?

聽到如此戰報居然不去寵幸寵幸秦樂小公子?

還沒等如意在肚子裏念叨完,王司歧輕輕的把他從懷裏扶了起來。

“本宮還要去父皇面前回話,就不在這裏陪你飲酒了。晚上本宮讓人給你炖了人參鴿子湯,記得全部喝了。好讓身體快點恢複起來。”

說完交代曲公公往秋露殿再送點養身滋補的東西匆匆忙忙就走了,想必就是到秦樂公子那邊示好去了。

如意眼巴巴送他走,張望着見不着人影了,自己一屁股坐了下來,龇牙咧嘴的疼着。

“怎麽疼起來還後反勁?剛才明明不疼。”

曲公公心思轉的快,想到如意定是不想在太子面前落個以傷賣巧的印象,也是真的心裏沒太子了才會學會放下機會強忍下這等疼痛。

“方才問了太醫,好在傷口雖然深但是沒有隔斷筋脈。不幸中的萬幸了。”

“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要救他?”

“事情都已經這樣了,想必主子嫌着再找人試藥麻煩吧。”

不管怎麽說如意算是太子身邊人,若是他死了,再找別人下手可就難了。

“算你聰明。去,跟我要只烤鴨過來,好久沒吃肉了,嘴巴饞了。”

曲潭無可奈何點點頭,又讓人除了烤鴨之外多送了幾道葷菜。

“可就這一頓吃了,明天開始就要吃藥膳。您的身子早就該好好調養,就趁這個機會好好養養吧。”

曲潭望着吃的滿嘴流油還不停用下巴點菜的如意,嘆了口氣知道他肯定沒聽進去,搖了搖頭繼續為他卷着烤鴨。

“對,有一件事我一直想知道。”

如意用手肘拄着下巴,目光若有似無的往曲潭下半身掃去。

原是做了半輩子清心寡欲的東宮總管,還是忍不住大了個寒顫。

這眼神也太直接了吧?

“您請問。”

“咦,你不應該這樣回答嗎?‘屬下定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曲潭咽了口吐沫,有些心慌。

“我就當你說了啊。反正咱們都要坦誠對不對?”如意笑起來明晃晃的小白牙看起來一點都不好惹。

“屬下定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我說了,你別生氣。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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