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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兩個人莫名其妙又理所當然地開始互通短信。

倒黴孩子:早上好。

毛榕:早。

“倒黴孩子”是毛榕給這家夥設置的名字。他找錯人還死活不認,硬着頭皮繼續發,不知道該說他傻好還是倔好,姑且當他倒黴吧。

倒黴孩子:今天有工作?

毛榕:沒有。

倒黴孩子:那起這麽早?

毛榕:去火車站取票。

倒黴孩子:什麽票?

這孩子顯然沒坐過火車。

于是毛榕把網上購買回家的車票,怕回家當天車站人太多所以提前去取票,到時候直接上車的流程給他講了一遍。

倒黴孩子:為什麽不坐飛機?

毛榕才不會說是為了避開某個朋友,随口說:因為窮啊……

倒黴孩子:卡號發給我。

毛榕:幹嘛?

倒黴孩子:給你打錢。

毛榕:……

這是新型網絡詐騙的套路嗎?

毛榕轉移話題:你過年回家嗎?

倒黴孩子:本地人。

毛榕看到他號碼歸屬地是首都,還以為他也是外來務工人員,聽他這麽說,羨慕道:真好,肯定特別好找對象。

倒黴孩子:有對象了。

單身狗毛榕更羨慕了:真好,不用被爹媽念叨了。

倒黴孩子:為什麽念叨?

毛榕:因為沒帶對象回家呗。

倒黴孩子:今年不會了。

毛榕:?

倒黴孩子:乖。

毛榕像真被撸了把頭毛似的,渾身一哆嗦。

春運期間火車站人山人海,毛榕排了半天隊才取上票,拿到仔細核對了下時間,是除夕前一天下午沒錯,到家正好能趕上年夜飯。

一翻日歷才注意到今年除夕前一天是情人節。這個節日對母胎solo至今的毛榕并沒有什麽意義,往年的情人節不是在工作,就是一個人窩在家裏看電視,他連朋友圈都不想刷,滿屏都是秀恩愛。

毛榕提前跟黃娜确認過,情人節當天上午和前一天都沒有活兒,黃娜訂了國外旅行過年,12號晚上就出發了。

毛榕敬業地等到2月13日傍晚,還暗戳戳上微博小號瞄了一眼餘抒成工作室發出來的近期行程,餘抒成今天有工作,沒聯系他去化妝。

大概是他們自己家的化妝師在吧,人家客氣說一句“欣賞你的手藝”,又沒簽合同,哪能真的放在心上。

這樣也好,省得一見到他就被美色迷了心智,鼻血哈喇子流一地。

毛榕伸個懶腰,穿上外套出門覓食,走在路上又有點落寞,飯店裏都是三五成群的人,就他形單影只。

他最終沒在外面吃飯,跑去超市買菜,準備做頓好吃的慰勞辛苦一年的自己。

一個人做飯其實很尴尬,菜買少了吧不夠豐盛,買多了吧吃不了。請師傅幫忙切二兩五花肉遭到拒絕後,毛榕灰溜溜地跑到冷凍區,想着買塊速凍牛排算了。

誰知因為明天是情人節,超市牛排都買不到單份,要麽是兩只裝,要麽是兩份捆綁銷售,毛榕一咬牙買了兩塊牛排。

回到家往鍋裏倒油打火,半天沒打着,給燃氣中心打電話,那邊說最快明天下午派人過來檢修,毛榕沒辦法,說明天下午家裏就沒人了,年後再來吧。

一碗泡面吃下肚,毛榕收拾完回家要帶的行李,順便把藏在衣櫃深處的按摩棒找了出來,充上電打開試了試,上粗下細的一根粉紅色棒子,居然有加熱功能和十幾種不同頻率、強度的震動,擺弄幾下後,毛榕只覺得臉上發燙,随手把它塞進沙發角落裏。

沒有天然氣洗不成澡,百無聊賴中還是點開朋友圈刷新了下。

二叔家的堂姐發了燭光晚餐視頻,點個贊;黃娜剛下飛機,發了定位加照片,點個贊;林簡大晚上在公司和員工一起加班,點個贊;三叔曬了鹹魚和臘腸,看起來特別好吃,點個贊……點着點着,來電話了。

林簡在電話裏欣慰道:“時隔多年,您終于親自下基層視察工作了。”

毛榕聽得發笑:“嗯,可不是嘛。”

兩人閑聊幾句,切入正題。

“你是明天的火車吧?我送你去火車站。”林簡道。

毛榕忙說:“不麻煩你,我自己去,明天情人節,好好陪陪馮露。”

“她不在,我明天沒別的事。”

“那你好好休息呗,今天要加班到很晚吧?”

“沒事,送完你我正好去機場,順路。”

毛榕想了想,問:“馮露跟你一起回去吧?”

林簡說:“我一個人回去。”

毛榕:“我還是自己走吧,行李不多,不麻煩你了。”

他心裏想的是,雖然那段還沒表白就宣告結束的暗戀已經過去足足三年,但他并不認為自己現在就可以跟林簡單獨相處,況且人家女朋友十分介意有omega圍繞在她男票身邊。

可是總是這樣推三阻四,他又怕以後連朋友都做不成。

林簡似乎聽出他有顧慮,道:“我先去忙了,明天聯系。”

挂了電話,毛榕才發現通話中有另一個電話打進來,來電顯示“倒黴孩子”。

他心中疑惑,這家夥打電話來幹什麽?一翻短信,果然有新消息:在跟誰通話?

毛榕并不想跟姓甚名誰都不清楚的人有太多牽扯,随便回了句:朋友。

他沒回電話,倒黴孩子大約察覺到他不太想跟自己通話,沒再打電話來,而是繼續發短信:我剛忙完,馬上回首都,明天開始放假。

毛榕從跟對方這幾天的交流中發現他經常出差,工作時間無規律,甚至有時候忙到沒法按時吃飯。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僅能從毛榕不多的言語中提取出他的工作規矩,百般小心地遷就他的作息時間,還能做到毛榕忙的時候決不多話,毛榕閑的時候就擠時間跟他聊天,就算隔着屏幕,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這份用心。

這也是毛榕一直舍不得拉黑的原因。

這倒黴孩子興許是太寂寞了吧。

……他自己也是。

毛榕嘆了口氣,回複:路上小心。

一覺醒來,情人節。

毛榕起來先試了試燃氣,果然等它自己恢複就是做夢。家裏泡面吃完了,只能出去找吃的。

剛走出樓道,迎面碰上邊把車鑰匙往兜裏塞邊往這邊走的林簡。

毛榕還愣着,林簡先跟他打招呼:“早,出門吃飯?我說你住的這地方越來越難找車位了,治安也不太好,回頭換個住處吧,我幫你找找看。”

毛榕被他攬着肩膀走。時間還早,兩人在小區附近的茶餐廳吃飯,周圍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點餐時服務員向他們推薦情侶套餐,毛榕剛要拒絕,林簡先他一步說就要這個,好像完全不怕別人誤會。

“我現在住得挺好的,不需要換新住處。”毛榕吃完放下筷子說,“周邊治安也不差,保安晚上就出來了。”

林簡也吃完了,給毛榕盛一碗湯:“紅楓路上的嘉園小區,離地鐵和公交站近,我也剛搬過去,你的工作交通方便就夠了吧?不如在那邊找個一居室。”

“不用啦,我東西很多,搬來搬去不方便,而且不想打擾你和馮露。”毛榕繼續推辭。

林簡放下勺子,平靜地說:“電話裏不方便講,其實我跟馮露分手了。”

一直到走到樓底下,毛榕整個人都是懵的。

分手了?

他們感情不是很好嗎?

他們都是優秀的alpha啊……林簡為了馮露連手術都做了!

鑒于這是人家的私事,毛榕沒有問林簡分手的原因。

從飯店出來,兩人并肩走,路上碰到個小花童,眨巴着大眼睛央求他們買朵花,林簡二話不說掏錢買了一朵,默默抓在手上。

快到樓道口,毛榕停下腳步:“就到這裏吧,我回去了,你晚上的飛機,也要回去收拾東西吧。”

林簡忽然笑了:“還記得我離開家鄉的前一天嗎?我說不會收拾行李,你就跑到我家幫我收拾。後來你也來首都了,第一個春節也是你幫我收拾行李,然後我們倆一起回去。”

毛榕說不清此時心裏的感受,只知道三年前一看見林簡就心跳的感覺早已不複存在。或許是因為當時太年輕,又或許是那份喜歡太淡薄,不足以讓他一個人支撐這麽久。

所以這番話只讓他措手不及。

毛榕盡量使自己表情自然:“朋友一場,互幫互助嘛……哈哈哈。”

“抱歉。”林簡微微颔首,目光朝下,“答應過你父親好好照顧你,沒有做到。”

毛榕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霎時僵住,心想老爸什麽時候背着我幹的這事兒?

在他思考的短暫幾秒中,林簡把手上的那支花舉起來:“榕榕,你能不能……”

毛榕還沒來得及驚訝,突然一個低低的聲音橫空插入:“不能。”

接着毛榕眼前一黑,一大捧火紅的玫瑰花從天而降落在他懷裏,他下意識張開雙臂接住,花束把他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

“走吧。”

然後他就被拉着胳膊進了樓道,乘上電梯。

“幾樓?”那個有點耳熟的聲音問。

毛榕費力地把手上的花挪開,梗着脖子看面前的人,驚訝道:“你你你你怎麽在這兒?”

餘抒成今天穿着普通的藏藍色格子大衣和黑色休閑褲,臉上戴着口罩,頭發也沒有專門打理,即便這樣,毛榕還是憑他那雙眼睛立刻将他認了出來。

餘抒成見毛榕抱花艱難,伸手把花接過來環在臂彎裏,另一只手拉開口罩說:“過節。”想了想又補充道,“飛機晚點,路上堵車,所以來晚了。”

毛榕滿腦袋問號,恍恍惚惚地按下樓層,餘抒成跟他一起下電梯,接着理所當然地跟着他來到家門口。

毛榕掏出鑰匙,轉過去:“你……幹嘛?”

“過節。”餘抒成重複道。

毛榕看他臉上粉底都沒打,了然道:“要我幫你化妝?”哇做明星就是講究,情人節約會還要專門弄個造型。

餘抒成搖頭,剛要說什麽,隔壁家的門從裏面打開,鄰居張阿姨看到毛榕就打招呼:“小毛還沒回家吶?這是你男朋友吧?長得真帥!”

毛榕大驚失色,他可不想跟餘抒成一起上頭條,忙用鑰匙打開門,邊跟張阿姨打哈哈邊把餘抒成塞進去。

門“砰”一聲關上,屋裏只有兩個人。

毛榕彎腰從鞋櫃裏找出來一雙沒穿過的拖鞋給餘抒成:“需要化妝打個電話就行,我可以過去,你這樣到處跑多危險啊,被人發現了怎麽辦……诶等一下。”毛榕突然想起什麽,直起腰來,“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

餘抒成換上有點小的拖鞋,腳後跟露出一截在外面。他把花又塞回毛榕懷裏:“我不是來找你化妝的。”

“诶?”毛榕的視線再次被擋住,所以沒看到餘抒成臉上浮起的紅暈。

“我來跟你過情人節。”餘抒成說。

毛榕艱難地把花挪開,眼睛瞪得溜圓:“我?”

“嗯。”

“為……為什麽呀?”

餘抒成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因為我們在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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