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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好半天才算大概了解了情況。
這家足球俱樂部勝在教練專業水平高, 但管理非常粗放, 辦集訓營也不夠規範。這次的冬令營,他們并沒有配備足夠的生活老師,只是聘請了一名保姆, 負責照顧所有的孩子。
由于參加冬令營的孩子年齡不一,有的年齡段不許家長陪住, 有的年齡段又必須家長陪住, 他們在宿舍安排上他們卻考慮得不夠周到, 和蘇瑞霖同宿舍的是個五歲的孩子,是必須家長陪住的,因此原本可以住三個孩子的房間,現在住的是蘇瑞霖和那父子倆。
而那孩子因為不能适應營隊的集體生活, 剛住了兩天就鬧着要回家住,家長覺得反正營地離家也不遠,就真的跟保姆請了假, 帶着孩子回家了, 留下蘇瑞霖一個孩子在房間裏。
沈未一聽就急了, 蘇瑞霖也只是個六七歲的孩子,他自己不能跟家長同住,卻要眼巴巴地看着同屋的小朋友有爸爸陪, 這兩天本來就夠難過的了, 現在還可能一個人孤零零地在房間裏過夜,怎麽可能不害怕?
他讓蘇瑞霖去找那個生活老師接電話,蘇瑞霖卻搞不清楚生活老師住哪個房間。他安撫了幾句之後挂了電話, 趕緊撥了蘇星芒的手機,果然無人接聽,再發起語音通話,響了兩聲就通了。
“我打你好幾次電話你不接,怎麽接語音這麽快?”
“我剛下課,剛拿起手機。怎麽了?”
沈未把蘇瑞霖的情況一說,蘇星芒的反應也很強烈:“那怎麽行?我找他們問清楚。”
蘇星芒先打電話給蘇瑞霖哄了半天,又找了生活老師,生活老師說同屋孩子的家長臨走時跟她囑咐了,讓她多關照蘇瑞霖,她也把情況跟俱樂部負責人及總教練說了,兩人均表示會另外安排一個小朋友去蘇瑞霖房間與他同住。
蘇星芒沒有俱樂部總教練的聯系方式,只能又聯系俱樂部老總,但老總顯然并不在營地內,對情況根本不了解,完全答非所問。
雞同鴨講的蘇星芒好不容易讓對方弄清楚了情況,對方卻輕飄飄地來了一句:“啊,沒事,睡覺之前找個孩子過去跟他一起睡就行了,反正總有人陪的啊。”
蘇星芒對這樣的答複并不滿意:“但是孩子現在害怕,他會覺得從現在起到臨睡之前都是他一個人在房間,他會很沒有安全感,能不能現在就安排一個孩子過去?或者從別的宿舍安排一個家長或者教練過去跟他一起住?只要有人陪他就不害怕了。”
“好好好我來安排。”
對方老總答應得倒是很痛快,但蘇瑞霖依然每兩分鐘就要打一次電話,每次都帶着哭腔:“怎麽還沒有人過來啊?你到底有沒有跟他們說?他們到底有沒有人叫別人來陪我啊……”
直到下一場訓練開始,小家夥終于消停了,蘇星芒也終于清靜了一會兒,但他依然放心不下,還是又找了那位生活老師。
生活老師态度極好,但調整房間這種事情不是她能做主的,只能一再表示等孩子們訓練一結束就及時跟進這件事,若是沒有及時安排他人跟孩子同住,她就自己過去陪孩子。
但她畢竟是整個冬令營所有孩子的生活老師,任何孩子和家長有事都要找她,□□乏術的她也不可能随時都陪着蘇瑞霖。
晚上到臨睡前,俱樂部終于找了一個孩子去跟蘇瑞霖同住,但第二天一早,那個孩子就回了自己房間。
人家覺得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還是回自己房間找熟悉的小朋友更好玩。
再次落單的蘇瑞霖再次開啓了哭哭唧唧不停打電話的模式,哭訴的內容除了無人陪伴,還多了一條肚子疼。
蘇瑞霖從小就經常肚子疼,但每次疼痛程度又不太嚴重,每次持續的時間也不長,多方檢查也沒有什麽器質性的病變,大部分醫生都說大概是小兒胃腸生長痛,不用特別治療。
時間一長,蘇星芒也不太當回事,每次蘇瑞霖說肚子疼的時候就給他揉一揉。這次聽他在電話裏哭,他也覺得他應該很快就會好,只說讓他休息休息,到訓練的時候可能就不疼了。
後來卻是生活老師給他打的電話,說蘇瑞霖上午沒去訓練,她帶他去冬令營所在學校的校醫處看了,校醫說是腸痙攣,給他開了一張臍貼,讓他上午先別劇烈運動。
生活老師還把蘇瑞霖帶回了自己的房間,又給蘇星芒發了他坐她床上看書的照片,說:“您放心,他現在應該沒什麽事兒了,下午應該可以參加訓練了。”
下午他也果然去訓練了,練了一半又說肚子疼,生活老師不得已又把他帶回了宿舍,并給蘇星芒打了電話:“要不您晚上過來接他回去看看吧,萬一真有什麽突發狀況,別被這裏的校醫院耽誤了。”
蘇星芒只能應着:“好好好,我晚上過去看看他。”
他并沒說一定會将蘇瑞霖接走,因為他還打算看看孩子是真的疼得不能堅持,還是有些借題發揮。
正好沈未打電話詢問蘇瑞霖今天的狀态,蘇星芒無奈道:“他今天借口肚子疼,根本就沒去訓練。”
“借口肚子疼?”沈未有些失笑,“你這麽篤定他這是借口?”
“肚子疼應該是真的,他經常都會這樣,但這次肯定也有借題發揮的意思。”蘇星芒嘆道,“養了他六七年,我能不知道他?本來就庫哭唧唧想回來了,正好肚子又疼,他就想趁此機會離開那個鬼地方呗。”
“那你打算怎麽辦?”沈未問。
“我答應了生活老師晚上去看看他。”
“那我跟你一起去。”沈未立馬說,“我還挺想他的。”
傍晚,生活老師将蘇瑞霖帶到門口的會客室,蘇瑞霖一見了蘇星芒和沈未,眼淚立刻吧嗒吧嗒往下掉:“我肚子疼,我想回家……”
蘇星芒一看他的狀态就知道自己的判斷沒錯。蘇瑞霖可能是有些肚子疼,但還遠遠沒到不能堅持的地步。因此他也沒打算真的帶他回家,于是試圖哄着他回宿舍休息休息,再去參加晚上那場訓練:“我先給你揉揉肚子,一會兒就不疼了。現在你也不能跟我們回去啊,你就算回去了,錢也不會退給我們的,那你不是浪費錢了嗎?一天一千多呢……”
沈未也在一旁跟蘇星芒一唱一和,一會兒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一會兒一個□□臉一個唱白臉,但這次蘇瑞霖怎麽也不聽他們的,翻來覆去就那兩句話:“我肚子疼,我要回家……”最後還邊哭邊憤憤地說:“不能退錢又怎樣?到底是錢重要還是我重要?”
蘇星芒被怼得啞口無言,跟沈未相視一笑之後,又繼續哄蘇瑞霖:“要不我和沈叔叔先帶你出去吃飯,吃完飯你肚子就不疼了……”
“那要是吃完飯我肚子還疼,你就帶我回家嗎?”
“先去吃飯,吃完飯再說。”
但這一招這次也沒奏效,開車出去溜達了一圈,吃了一頓飯,蘇瑞霖還是态度堅決地要回家。最後蘇星芒給他出了一道選擇題:“如果你這次非要跟我回去,那開學之後,你必須每天都去上足球課。你想想你是要在這裏堅持幾天?還是現在放棄了,以後要天天上足球課來補上?”
蘇瑞霖果然猶豫了一小會兒,還是點頭道:“我今天要回去。”
“開學之後天天去上足球課?”
“嗯。”
一旁的沈未笑出聲來:“冬令營這麽可怕的嗎?”
蘇星芒也笑:“他這答複倒讓我有點意外。我也納悶了,夏令營的時候都好好的,開開心心過了七天,現在冬令營了怎麽還不行了?好吧好吧,上車,我們回家!”
他沒有把蘇瑞霖送回父母那兒,而是把他帶回了和沈未一起住的那套公寓,洗漱完畢把他哄睡着了之後,他這才跟足球俱樂部的老板發了一條微信,告知了當天的情況。
老板迅速回了兩個字:“裝病!”很快又發來三個字:“甭理他!”
蘇星芒看着這五個字,心裏有點不爽,但還是耐着性子回了一句:“生活老師讓我們去接他回來看看,我們已經把他接回家了。剩下的幾天我們也不打算上了,這部分錢能退吧?”
“不能。當時我就說過,開營過後概不退錢。你就不該把他接回去。”
蘇星芒更有些火大了。俱樂部當時為了鼓勵孩子們早交費,聲稱在某個時間節點之前交費的孩子可以有優惠。有家長稱太早了不能确定假期裏的計劃,太早交費怕日後情況有變,老板那時确實回複過也強調過:在開營前一天都是無條件全額退款的,開營之後就不能退了。
但老板并沒有說開營過後出現了任何特殊情況都分文不退。
蘇星芒不善于跟人吵架,退了一步:“冬令營算下來是1200元一天,他加上今天上了三天,剩下四天沒上,應該退4800,就算你不能全退,總能退一部分吧?”
“不能。我說過開營後概不退款。”
“好,不退款,能不能折合部分金額,用來當以後平常的課時費?”蘇星芒覺得自己再次做出了讓步。
“很遺憾,不能。”
艹!霸王條款他還有理了!蘇星芒噼裏啪啦在手機上打了很長一段話,想跟老板繼續理論。
大概他臉色有些難看,沈未關切地在旁邊發問:“怎麽了?他們不退錢?”
蘇星芒嗯了一聲:“我其實沒想過剩下的幾天足額退款,但沒想到只退一部分也不行,折合成以後的課時費也不行。”
被一打岔,蘇星芒打了幾個錯別字,他有些煩躁地将那一行字全删了,打算重新寫。
沈未都替他着急:“你還費勁巴拉打什麽字?直接打電話或者發語音啊!要不我來跟他說!”
蘇星芒猶豫了一下,将手機遞給他:“你看看他說的這些話,一上來就說霖霖裝病,還說我不該搭理他。”
沈未接過他手機看了看,直接給俱樂部老板發了語音:“我覺得你們這樣是不合理的啊,這種霸王條款是不符合行業規範的。什麽叫開營了就概不退款?難道開營了我因為某種不可抗的原因一分鐘沒上,你也按七天的價格來算,一分錢不退?而且你這回複有很大的問題,作為一個培訓俱樂部的負責人,你在得知一個孩子因為生病離營的時候,難道不是應該首先關心孩子的情況嗎?但你呢,你在根本不了解情況的情況下就先指責我們孩子裝病,還說我們不該搭理他。那如果我們孩子真在你們冬令營生病了受傷了,而你們覺得他裝病或者詐傷,沒有理睬,回頭造成了嚴重的後果,你們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信息發出去之後那邊安靜了一會兒,也回了一條語音:“聽聲音你不是蘇瑞霖的家長啊?你是哪位?”
沈未理直氣壯:“我就是他家長,怎麽了?”
一旁的蘇星芒倏地擡頭,盯着沈未的側顏發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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