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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樂部老板很快又回複了語音:“你不是蘇瑞霖爸爸, 有什麽事兒讓他爸爸直接跟我說。”
那語氣, 只差沒說“你丫哪兒冒出來的?有你什麽事兒?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
沈未倒是笑眯眯地扭頭看了看蘇星芒,那人眼睛是一直盯着他臉上的,卻是一副既像若有所思又像神游天外的表情。
他笑着跟他揚了揚下巴:“哎, 他們這俱樂部好幾百學員吧?怎麽這女老板好像對你印象深刻的樣子?還一聽聲音就非常肯定地說我不是霖霖家長?”
蘇星芒果然心不在焉,聽到這話毫無反應。
沈未又問:“老蘇, 這女老板挺年輕的吧?是不是對你有點兒意思啊?”
被點了名的蘇星芒這才回過神來, 有些慌張地掉轉目光, 笑道:“什麽啊,這俱樂部是兩口子開的,男的是職業球隊退役的,擔任總教練, 平時只負責教學,女的就負責其他的。這有夫之婦怎麽可能對我有意思?”
“我不信。”沈未似笑非笑,“看你剛才那明顯心虛的樣子, 完全就是心裏有鬼吧?”
“別瞎說啊, 人家兩口子恩愛着呢。”蘇星芒抓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才說, “他們之所以對我印象深刻,是因為我一次性給霖霖交了好幾萬的課時費,也算他們俱樂部的大客戶了吧。”
他說完又繼續喝水。
他是有些莫名心慌, 大概是因為沈未那句自然流露的“我是蘇瑞霖家長”。
“意思就是別人都沒交這麽多?”沈未又問, “那你為什麽要一次交這麽多?”
“當時覺得這家俱樂部教學水平很高嘛,而且一次性多交課時費,折合下來每一次課的學費就很便宜。反正我也是要讓霖霖長期學的, 那就一次性多交一些吧,既便宜,我還省事。”
沈未繼續問:“你是想讓霖霖走職業的路子嗎?”
“當然不!”蘇星芒秒否,“我就是想讓他有一項可以拿得出手的特長,再說他自己也喜歡。退一萬步,就算他死活練不出來,好歹也鍛煉了身體。小男孩嘛,就适合這樣的戶外運動啊。”
沈未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又拿起蘇星芒的手機,跟那個俱樂部老板發了一條語音:“現在我就是蘇瑞霖家長,所以我有權利也有義務申請退款。微信語音發來發去太麻煩,你手機號多少?我給你打電話說。”
随後沈未開了免提,在電話裏跟對方老板理論了好一陣,他倒是言簡意赅,把自己的觀點表達得很清晰很有條理:
“一,我們家孩子不是裝病,他多次因為肚子疼去醫院看過,被診斷為小兒胃腸生長痛,雖然無需特別治療,但确實會出現這樣的症狀。”
“二,就算我們家孩子是裝病,也輪不到你們來判斷,你們作為培訓機構,應該第一時間做出及時處理并通知家長,讓家長來判斷其是否裝病。”
“三,就算我們家孩子是裝病想逃避訓練,想回家,也是因為這次冬令營你們安排得不合理。有的孩子太小,必須家長陪同,其他孩子不允許家長陪同,那你們就應該把有家長陪同的孩子安排在一起,其他孩子安排在一起。你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家六七歲的孩子出去單飛,卻不是跟年齡相仿的孩子們一起住,而是要看着別人父子情深,你會樂意嗎?好,就算你們已經做出了不合理安排了,在同屋的父子倆已經離營的情況下,為什麽你們不能及時找對策解決問題?如果你家六七歲的孩子被一個人晾在房間裏那麽久,你們能放心?能忍心?……你們找孩子去陪他了?那是多久之後的事情了?何況那是暫時的,人家孩子早上一起床就溜了,會讓我們家孩子覺得接下來的幾天他還會面對那種被抛之不管、無人搭理的狀況,這讓他怎麽還願意住下去?怎麽還敢住下去?”
“四,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們作為培訓機構的負責人,第一反應不是安撫孩子、解決問題并表示歉意,反而是反過來嘲諷我們裝病,指責我們不該帶走孩子,理直氣壯覺得不該退我們一分錢?就你們這種粗放無序的管理,沒出問題你真的應該燒高香了,還不趕緊趁現在還沒出事兒,先把管理和服務做到位了?”
“五,先不說你有沒有明确說過開營後概不退款,就算說過,這也是不合理不合法的。你們這種霸王條款,不管是去工商投訴你們,還是找消協或者打官司,絕對一告一個準……”
對方老板依然語氣不善:“我就說讓蘇瑞霖他家長直接跟我聯系,你一看就不懂培訓的。你去看看市面上那些培訓機構,哪個夏令營沒寫着開營後概不退款的,我們預訂酒店預定培訓場地都是需要付保證金的,要是每個孩子都像這樣上一半不上了我們這多付的酒店費用場地費用、多請的教練費用這些怎麽算……”
“我看你們才是不懂培訓。”沈未倒也不急不躁,“你們看着挺大一個機構,怎麽一副錢只能進不能出的樣子?對,市面上絕大部分夏令營冬令營集訓營都會這麽寫,但那只是起一個警示作用,讓家長三思而後行。但是真的有人因為種種原因不能繼續參加的時候,絕大多數機構還是會退款的,不信你自己去了解了解。你可以說孩子中途退出會給你們造成某種損失,那你可以折價退款或者按比例收取一定的違約金再退款,但你不能分文不退還一副你無賴你有理的嘴臉。”
那女老板被怼得有些說不出話,但那頭随即出現了一個男聲,聽起來是男老板将手機搶了過去:“我告訴你,我還真就不吃你們這套!動不動就說要投訴要起訴要告消協的!這才多點兒錢啊你們至于的嗎?這就威脅上了?你也甭跟我說我們這是霸王條款,就算霸王條款了,那也是你們交錢之前就認可了的,對吧?既然我都說了開營後概不退款,你們還要交錢,到開營的時候也沒退款,就說明你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是不會退款的了……”
“那只能說明我們主觀上沒想過退營,但現在客觀因素造成了我們不得不退營,你就因此死咬着不退款也說不過去吧。我本來還沒想威脅你,你要這麽說了,我不威脅你都說不過去了……”
那邊男老板冷笑道:“我怕你?你這樣的家長我見多了,我就不退,你能把我怎麽樣?上次有個家長也跟我較勁,交了三年的錢,剛上了一學期不到就說孩子有病不能上了,要退款,跟我各種吵,還到處發帖抹黑我們,還起訴了我們,到頭來不也不了了之了嗎?什麽孩子有病,我看家長才是有病!”
這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口氣,還對蘇星芒指桑罵槐,這讓沈未也沉了臉:“上次別的家長不了了之了讓你很遺憾是吧?那你放心,我這次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挂斷電話,一臉難以理解的表情看向蘇星芒:“他們這樣的俱樂部是怎麽做大的?”
全程聽完的蘇星芒也嘆道:“我也納悶,就這種态度怎麽做成這種規模的?其實同樣是做培訓的,我理解他們不想退款的心理,但他們這種處理問題的方式也驚到我了。算了算了,不跟他們一般見識,大不了這次冬令營損失這四千多塊錢。正好霖霖答應了我開學之後天天去上足球課,剩餘的課時很快就能上完了,上完之後再也不續費就是了。”
“這就算了?!那也太便宜他們了!”沈未看看時間,“為了跟他們理論還花了我十多分鐘,我的時間這麽金貴,都花在他們身上了,絕對不能就這麽算了。”
蘇星芒笑道:“是是是,十多分鐘你都可以碼很多個字了,這确實是損失了你的稿費啊,對不住了。”
“所以得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沈未扭頭問他,“老蘇,你當時為什麽選了這家俱樂部?”
“一開始就是覺得他們教學水平很高啊,也很能激發孩子的興趣。”蘇星芒說,“試課的時候覺得效果挺好的,而且他家網點特別多,好幾個網點都離我們特別近,很方便,這個網點不能用的時候其他網點也開課,反正你只要想上,每天都能上,只要你體力夠,一天上兩三場都有可能。我就是沖着這幾點,就一口氣交了好幾萬。”
“後來後悔了?”
“後來時間一長就覺得他們很不規範。像上次夏令營吧,接近一百個孩子報名,居然沒有一名像樣的生活老師。女老板說她就是生活老師,有事兒找她,但她又顧不過來,而且事情多了她還特不耐煩,說他們都是教練,不是保姆。那你不想管這些事情好歹招幾個專門的生活老師啊!我們雖然沒搞夏令營冬令營,好歹也了解流程和安排,規範的夏令營都要根據一定比例配備足夠的生活老師的。”
沈未更想不明白了:“那你上次夏令營就知道他們不規範了,怎麽冬令營還要給霖霖報名?”
“這次他們提前就說會安排專業的生活老師,再加上集訓确實能在短時間之內達到很好的訓練效果,我就……還以為他們吸取了上次的教訓,這次會有所改進……”
“那現在對他們已經徹底死心了吧?”
“嗯。”
“如果……他們願意退你冬令營的錢,甚至也願意退你開學後剩餘的課時費,你還會選擇繼續跟他們學嗎?”
蘇星芒使勁搖頭:“不會了。但他們連冬令營的錢都不退,更不可能退開學後的課時費的,我還是等霖霖把剩下的課時都上完吧。”
沈未看他一眼:“你真是太好說話了。”又埋頭把那老板的手機號存到了自己手機裏,然後語氣平淡地說:“我明天再給他們打個電話讓他們退錢。”
“算了,你自己都說了,把時間都花在他們身上不值當的,就當是我花錢買了個教訓。”蘇星芒是真的懶得跟人吵架。
第二天蘇星芒把蘇瑞霖帶到了自己培訓中心的集訓課上,讓他也再練練琴。
看着一臉認真練着中提琴的蘇瑞霖,想起頭一天晚上沈未跟俱樂部老板打電話理論時一口一個“我們家孩子”怎樣怎樣,蘇星芒腦子裏突然跳出了這樣的畫面:
沈未送蘇瑞霖上學,接他放學。
沈未跟蘇瑞霖在一張床上翻滾嬉戲。
沈未帶着蘇瑞霖在游樂園玩各種刺激的項目,陪着他吱哇亂叫。
……
驚覺過來的蘇星芒又甩着腦袋将那些畫面趕出了腦海。
沒事兒瞎想什麽呢?
一整天都在忙碌,他也忘了繼續問那俱樂部老板退款的事兒,沒想到傍晚快下課的時候,那男老板主動給他打了電話,态度非常誠懇地道了歉,說會立刻退給他冬令營後四天的費用,并表示,如果他還願意讓孩子在他們俱樂部繼續學球,他們将額外贈送給他20節課,如果他不願意讓孩子繼續踢球了,他們也将無條件退回剩下的所有課時費。
不僅男老板一口一個“對不起”“實在不好意思”,女老板也在電話裏跟他再三表示歉意。
蘇星芒一頭霧水,這兩人态度轉變也太快了吧,讓他不敢相信這就是前一天晚上在電話裏耍無賴的兩個人。
但既然對方主動提出要退款,他當然樂得拿了錢走人,找更好的少兒足球俱樂部,找更好的場地更好的教練。
果然很快就收到了對方退回的兩筆款項。
蘇星芒看着手機微信裏的退款金額有些發懵,怔愣一會兒之後給沈未打了個電話。
“你今天又找了那個足球俱樂部的老板?”
“嗯。”
“他們突然主動找我退錢了,什麽情況?你找他們說什麽了?還是你做什麽了?”
沈未一副毫不在意的口吻:“沒什麽啊,他不是說他不怕人威脅嗎?我就真找了人去威脅他一下試試,結果他倆就慫了。”他随即又誇張地嘆道:“真沒勁,我還沒過瘾呢,他們這麽快就慫了。”
這麽簡單嗎?蘇星芒大半是不信的。
“你怎麽威脅他們了?”
“我只是找了人,讓他去找這兩人威脅一下,我怎麽知道他是怎麽威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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