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意外重逢

到了廣場東南角一處僻靜處時，雲诘已經氣喘籲籲了，弓着身子，雙手撐在膝蓋上，随着肺部的起伏，整個人也跟着律動起來了。

俊捷老師走過來，将雲诘額頭披散下來的一縷頭發給她撥到了耳朵後面，雲诘被這樣的一個動作給驚訝到了，身子劇烈地一顫，弄得張俊捷也是尴尬異常，連忙收回手。

微風陣陣，雲诘的心扉門葉兒被拂得一張一翕，砰砰直跳。

“我……那個……想去上廁所。”雲诘道，不過這個聲音卻打破了她自己的尴尬。

張俊捷點了點頭，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比雲诘的平靜多了。

雲诘将自己的包遞給張俊捷道：“老師，你幫我提一下吧……”

張俊捷本來平靜的神色，竟然被這句話給愣住了一下，他略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後餘光微瞥到四周沒人，才将雲诘的包接到手中，很是不自然。

雲诘倒也沒在意那麽多。

廣場周圍建築物上的廣告燈旋轉着，将五顏六色的燈會交相變成光暈，着色在張俊捷的臉上，較好的皮膚仿佛便因此帶上了特殊的質感，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都煥發出不一樣的神采了。

可是那抹神采不是屬于青年才俊的勃勃生機，而是無限的悵然，那是源自于眼底深處的悵然，而這種悵然在下一秒立馬衍變成為了“悵然若失”，真的仿佛失去了靈魂深處最本質的純粹，幾乎丢掉了他自己一般。

因為……他看到一個身影出現在了路口。

“小潘？”對着那個和他同樣擁有颀長身形的人，張俊捷開口道。

那個影子移了過來，因為是背光，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因為肩膀太過于孱弱，而衣服單薄，所以他那輕幅度的抖動，張俊捷還是将其盡收眼底。

“小潘。”張俊捷再次呼喚了一聲，聲音很溫柔，卻也帶着殘忍在裏面，似乎在綿裏藏了鋼針，想要試圖将其幻化為匕首的力量，刺穿對方，“你不該來的。”

那個身影站定了。

“我為什麽不該來，我想知道她是誰。”這個叫小潘的男孩聲音裏出現了輕微的顫抖，腔調裏也混雜了哭腔般的音色，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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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的朋友。”張俊捷堅定不移道，完全避開了真實的那個關系——“師生”。

“那我是你的誰？”男孩妥協掉剛才那個問題，繼續追問出新的問題。

“你是我弟弟。”張俊捷同樣的堅定語氣。

“弟弟？你不覺得可笑嗎？”小潘帶着哭泣的表情卻是噗嗤一口笑了出來，右手不斷地揉捏着自己的頭發，旋轉着圈兒想讓自己平複下來，因為他剛才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似乎不揪下自己的頭發，不讓疼痛襲擊自己，就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

張俊捷沒有看他，也不再回答。

“你騙誰呢？你在演戲嗎？你以為你騙過了所有人，包括我姐，你就想騙過我嗎？”小潘突然聲嘶力竭地爆發出來，同時以一個很快的速度沖了過來，飛跳向張俊捷，兩人便以一個摔跤的姿勢仰倒在地。

張俊捷只聽到一陣沉悶的響聲從自己的背脊處傳來，傳到鼓膜裏，然後便是撕心裂肺且難以喘息的疼痛感交繞着傳遞到他的腦子裏。

張俊捷躺在地上，手肘被地板摩擦掉皮膚的灼燒刺痛感讓他誤以為現在地面被白天驕陽炙烤後還沒“涼心靜氣”。

而小潘此刻便坐在張俊捷的肚子交接胸膛的地方，他掄起一只手，攢緊了拳頭，作勢就要揮下去。此刻路邊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半明半暗的面頰上閃爍的淚珠子劃過，格外的醒目和晶瑩。

“你再說一遍，你刻意接近我姐，并且跟她在一起，是真的愛她，而不是為了接近我？”

小潘的這句話問出來，張俊捷的答案似乎就要配合他的動作，答得好壞直接影響揮拳與否甚至于力度大小。

可是張俊捷什麽也沒說，只是閉上眼睛。

“快說！”小潘情緒異常激動，吼這句話時有些聲嘶力竭，因為激動而引起了身體有些顫抖，臉頰上的一滴淚珠子順勢抖落了下來，“啪嗒”滴落在地面上，周遭似乎萬籁俱靜只待這聲響被放大。

沒給張俊捷時間，小潘已然一拳頭揮了下去，一聲巨響，至少在這寂靜的環境裏顯得有些駭人的巨響……張俊捷便感覺到自己的嘴唇上有熱乎乎的暖意，啪嗒啪嗒，滴滴帶着腥味兒，混雜着周圍的塵土味道，進入他的鼻腔裏。

張俊捷睜開眼睛，但是他卻看到了小潘那一拳打的是他自己，此刻情緒波動不已的小潘早已雙手撐地，俯身垂頭地哭泣着，大滴的眼淚混合着嘴角的血流淌而下，盡數落到張俊捷自己的嘴唇上，脖頸邊。

“小……”張俊捷本欲喊出他的名字，可是卻在呵氣音剛出來時便被他生生咽下去了，因為他明白，此刻不适合抒情，他只能硬着态度地一腳将小潘從自己的身上踢開。

小潘像一個失去了主心骨的木偶一般跌落在一旁的地上，淚水不止。

張俊捷站起來，穩了穩心神，對着地上啜泣的小潘道：“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喜歡的是你姐，并不是你想的那麽龌龊。”

“龌……龊？”小潘懷疑自己聽錯了，連忙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可是光是這一遍的重複都讓他渾身的寒毛豎立，好刺耳的一個詞啊。

“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了。你姐以前在的時候，我當你是弟弟，現在你姐走了，我還是可以當你是弟弟，可是如果你再這麽打擾我的生活，那我們只有各走各的路了。”

“你騙我。”小潘很快地站了起來，但是嘴角還在流血，被打的半邊臉現在已經腫脹起來了，“你騙我。”他走近張俊捷，可是語氣卻已經柔軟下來了，“你明明就是在乎我的，剛才，就在剛才，你沒反抗我把你摔倒了，你想讓我打你，我知道，你想贖罪的，你覺得對不起我，是嗎？”小潘睜大了眼睛，帶着天真的神情，急切地道，他急切地想知道答案，“沒關系的，我原諒你了，我知道你在跟我開玩笑，是不是？啊？！”

小潘更急切了，他想從張俊捷的眼睛裏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和溫柔，可是張俊捷的聲音更冷了，“滾。”同時，他很大力氣地一甩手，将小潘伸向前來的想要捧他臉頰的手打開。

小潘一個踉跄，差點兒再次跌倒了。雖然兩人都偏瘦，但是小潘更羸弱，身子更單薄，稍微大了些的襯衫更是将他的身形突兀得更瘦了。

張俊捷轉身欲走，小潘突然沖過來抱着他，從背後，緊緊的。

張俊捷就在這個略顯倉促而慌張的擁抱裏愣神了，他竟然愣得沒有推開他，這讓小潘一度以為自己感化了這個人，可是卻在突然間，他被更大力道地踢開了，張俊捷的小腹遭到了這重重的一擊，他胃部立馬痙攣開來，整個人也緊接着躬身嘔吐起來。

一輛的士車絕塵而過，張俊捷看到了滿臉驚訝的雲诘。

此刻雲诘的手中還提着一個塑料袋，上面的Logo顯示為星巴克那只海怪。

“沒事兒。”張俊捷淡定地走過去，完全沒有顧及身後的張俊捷，不管他此刻臉上、額頭上的青筋因痙攣而成了何等的模樣。

雲诘愣愣地點點頭，然後勉強地憋出一個笑容來，朝着張俊捷。她在看到張俊捷嘴唇和脖頸上的血跡時，突然變得有些吃驚和悚然，想問什麽，但是卻突然不敢開口了，手伸到包裏捏到了紙巾，卻也只是緊緊地攢着，不敢掏出來。

“一個變/态。”張俊捷繼續的一句輕描淡寫，然後拉着雲诘徑自離開。

城市的燈火異常閃爍，不過都只在遠方，只留下一些光暈投過來，映在張俊捷的臉上，映在雲诘的臉上，或者映在地上小潘的頭頂上，忽閃忽閃。

雲诘覺得這個人身影好熟悉，她的記憶點倒不是在廣場上他強吻張俊捷那一茬兒，而是……好像是那個刻意給自己潑糞的人，好像。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雲诘才意識到一個事情，那便是：張俊捷牽着自己。

雲诘在意識到這個問題後，還沒将興奮的神情展現在臉上，張俊捷便放開了她的手。

“喔，不好意思。”張俊捷立馬放開雲诘。

風貫過雲诘的手心，微微的涼意，她才驚覺剛才被張俊捷握住的時候，他的手心出了很多的汗，她以為是俊捷老師的男兒熱忱，其實她不知道，那只是因為張俊捷的緊張情緒所致。

“你受傷了？”雲诘适時地說道，免去了因為被開手而産生的尴尬。

張俊捷的手肘剛才在地上磨破了皮兒，确實有一點兒血漬，被雲诘這麽一提醒，反而有些吃痛了。

“很痛嗎？”雲诘關切道，然後湊近了俊捷老師的手肘輕輕地呵着氣。雲诘做這個動作很自然的，模仿着小時候外婆般的親昵。

“也沒有。”張俊捷也低過頭去查看傷口，卻在一瞬間，兩人的頭撞倒了一起。

對視，微笑。

“呃……我知道可以喝點兒清湯，不留疤痕的。”雲诘道，她這麽說完又覺得自己有些大驚小怪了，畢竟男孩子不太在意疤痕啊這些細枝末節的。

“湯嗎？我以前很愛喝湯的。”

雲诘點點頭，這個小細節她當然知道，她甚至還知道俊捷老師因為喜歡喝湯這個習慣，因此被冠名為“阿湯哥”。

“你會煲湯嗎？”張俊捷道。

雲诘點點頭，她心裏又泛起了一股泉湧般的激動。因為接下來，老師會讓自己幫忙煲湯吧，雖然到了高三，課程任務緊張，但是給老師煲好湯，送過去，辛苦中卻是有甜蜜的，小女生的情緒立即灌滿了雲诘的腦子裏。

張俊捷很開心一般，“那麽，你可以來我家煲吧！”

雲诘仿佛沒聽清楚一般，身子跟着一顫，什麽？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作者有話要說： 幸福是什麽？雲诘暈頭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