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花下

蓮舟從蘇夫人的屋子裏出來并沒有忙着去煙柳堂，反倒從小道繞去前庭找芙蕖。

剛踏上去前庭的一條小路，便聽到一個尖銳的女聲罵道：“你個騷蹄子想要勾引誰呢！”

蓮舟心裏一突，悄悄藏進樹叢中看去。

只見一個粉衣高挑長相不錯的婦人，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前面一個低眉順眼的婢女謾罵，身旁還有一個婢女添油加醋。

哎？

蓮舟揉了揉眼睛仔細看去，那個添油加醋的婢女正是同屋的琉璃，而那個被罵的婢女則是自己要尋的芙蕖。

琉璃滿臉堆着笑扶着那位小婦人道：“姐姐，現在已經飛上枝頭變鳳凰，可別為這些下人氣壞了身子。”

那個婦人挺了挺胸，不滿道：“誰跟你是姐妹啦，我現在可是侯爺的人。”

“是是是，奴婢琉璃拜見夫人。”琉璃腆着臉道。

兩人又笑鬧一番，蓮舟這才明白，這位婦人便是趁着侯爺醉酒爬上床的王氏，連個妾都算不上頂多是侯爺拿來用用的通房，卻看不清自己的地位。

再說在安樂侯的妻妾中，嫡妻蘇夫人既有才華又有美貌，光嫡子就生了三個；如夫人王氏溫柔小意，此王氏可不同彼王氏，頗得侯爺歡心，更為侯爺生了三公子；而如夫人程氏，堪稱侯爺真愛，嫁人夫死後，又帶着前夫的女兒嫁給了侯爺，啧啧……

蓮舟一想到這個年代男子嬌妻美妾在懷是值得稱贊的事，就覺得惡心，還是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好了。

“啧啧，不就自己長了張好臉蛋嘛，還想要去勾引侯爺？”王氏啐道。

芙蕖好脾氣地低着頭不做聲，琉璃就好像王氏的狗腿子，當先推了芙蕖一把，罵道：“你啞巴了，夫人問你話你還不快點回答。”

芙蕖身子一晃，冷淡道：“侯爺只是問奴婢早間打掃的時候可曾見到五公子回府。”

可還好沒有被謝青杉聽到，不然肯定又要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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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還敢在夫人面前狡辯！”琉璃眼睛一瞪，舉手便要打……

“芙蕖，芙蕖……”蓮舟忙做出一副焦急的樣子跑來道：“芙蕖你在這裏幹什麽呢！夫人可要見你呢！”

王氏一愣，疑惑道：“哪位夫人？”

蓮舟真不知道應該說這位王氏愚笨還是腦筋轉的太慢，府中能夠不加姓氏堂堂正正叫出來的，不就只有正妻？

王氏被琉璃拉了一把，才回過神來道：“哦，是蘇夫人，那……芙蕖你快去……我剛才可只是找你問問話哈。”

“夫人？”琉璃立即察覺到王氏的意圖，有些委屈道。

蓮舟卻在這時道：“芙蕖快點去吧，別讓夫人等急，四公子也在，小心些！”蓮舟特意加重了“四”字，希望芙蕖不要犯了謝青杉的忌諱。

芙蕖感激地看了她便一眼，便低着頭匆匆離開。

“那奴婢也告退了。”蓮舟笑道。

“夫人，她就是勾引大公子的那個蓮舟！”琉璃似乎不害她就不舒服，忙指着蓮舟大叫。

王氏的眼中立刻流露出嫉妒和痛恨的神色，罵道：“就是你們這些賤蹄子把公子給教壞了。”

這又關你何事？你既不是他娘又不是他妻，管太多了吧！

蓮舟的臉上立即流露出難過的神色，低聲道：“夫人您誤會了，我與大公子什麽事也沒有，剛剛蘇夫人還把我叫去訓了一頓呢！奴婢真的好冤！”

琉璃嘴角勾起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撺掇道：“夫人，不給她個教訓，她又會用自己那張臉到處勾搭人。”

王氏眼中一道狠光閃過，手臂一揮，蓮舟忙往後一躲。

啧啧，差點被掌掴！

蓮舟揉了揉自己的臉頰，越發覺得委屈，從來沒有人敢這麽對自己！

“喲，你還敢躲？”王氏越發惱怒道。

蓮舟做出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委屈道：“不是奴婢不讓您打，可是二公子吩咐奴婢辦點事，這要是讓二公子看見了……”

王氏跟琉璃的臉都吓得有些發白，蓮舟看着她們倆的臉色诽謗道：二公子的名號簡直可以可以止夜間小兒啼哭。

“你……你瞎說的吧！二公子怎麽可能認識你？”琉璃硬着頭皮道。

蓮舟露出一個迷人的弧度，還沒等說話，只聽一聲——

“你們在做什麽！”

得，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蓮舟癟了癟嘴，等轉過身子，臉上便是一副委屈到泫然落淚的神情。

謝青棟的臉更黑了，簡直就像是地府的閻王爺，他背着手大步走近道：“你們都是哪個屋的，聚在這裏幹什麽！”

再看王氏和琉璃簡直是一副快要吓尿的表情，卻誰也不敢不答話。

王氏白着臉怯怯道：“我……我……”

只聽謝青棟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王氏忙道：“奴婢是侯爺屋裏的……”

謝青棟打斷道：“那你不去伺候侯爺在這裏閑聊什麽！”

“啊，是是是，奴婢這就走，奴婢這就走！”說罷，王氏便向身後有老虎追似的，頭也不回地飛奔離開。

謝青棟冰冷的視線又落到了琉璃身上，只見她被吓得涕泗橫流，大聲道：“二公子饒了奴婢吧！饒了奴婢吧！奴婢什麽也沒有做啊！”

他冷笑一聲，手從身後拿出，只見他的右手正拿着一把刀，應該是他準備帶去練武的，琉璃卻驚恐地睜大眼睛，白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啧……”謝青棟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擡腳踹了踹琉璃，琉璃被踹醒後，卻是一副失了魂魄的樣子。

“自己去洪管家那裏領罰！”那威嚴的聲音吓了琉璃一跳，她忙不停地點頭，只見謝青棟扭着眉頭道：“滾！”

琉璃便驚恐萬狀屁滾尿流地跑了。

呃……

這簡直是人間兇器……不，是殺器……

蓮舟眼睛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笑得如春花般嬌美，柔聲道：“多謝公子解圍。”

謝青棟只是掃了她一眼便立刻轉開視線，冷聲道：“你又在這裏幹什麽？”

蓮舟笑得更加甜蜜，輕聲道：“生病的時候芙蕖來看過我，我來道聲謝。”

“你的工作呢？”

“我這就去。”說着蓮舟便轉身離開，剛走兩步猛然回頭，見他果然在看着自己。

謝青棟有些狼狽地轉移視線，冷聲道：“你又要幹什麽？”

雖然沒有看她，但謝青棟也知道她定是會用那雙好像會說話的眼睛柔柔地看着自己，這樣想着便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

“還是要謝謝公子，今日多虧公子了，奴婢……”蓮舟偷偷一笑，接着道：“我很感激。”

輕盈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等他轉過頭來便也只能見她消失在花叢間的窈窕背影。

孤影一只相思絕，美人如花隔雲端。

花影下，蓮舟抱着自己的雙膝蹲在那裏，今日謝青棟随意踹琉璃的時候，她才忽然發現原來自己還沒真正地對這個世界的等級有一個深刻的認識。

入了奴籍，除非主子格外開恩擡籍，否則她生是安樂侯府的人，死是安樂侯府的死人，自己的一切都不屬于自己，即便天空寬廣，她也不能從這個籠子裏掙脫。

“唉，怎麽辦啊……”蓮舟垂着頭自言自語道。

“什麽怎麽辦？”

蓮舟一擡頭正對上一張臉，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來者也被蓮舟吓了一跳，扇子掩住唇，輕輕一笑眼中的桃花春情便飄灑出來，“你怎麽會這麽膽小啊。”

“大公子……”蓮舟委委屈屈道。

大公子謝青棠無奈地搖了搖頭，伸出一只手道：“快起來吧，地上涼。”

蓮舟沒有含糊，直接握上他的手，在接觸他手的那一刻她才發現他的手掌上竟布滿繭子。

這是侯府大公子的手？

“大公子很不容易呢……”蓮舟歪着頭乖巧地笑着。

謝青棠神色恍惚，看了看自己的手，輕聲笑道：“你是第一個這麽說的人，世間哪一個不羨慕我這個未來侯爺日日花叢過的日子。”

“蓮舟倒是不知大公子有哪裏可以羨慕的地方？”蓮舟想到了自己往日被人讨好、寵愛，也被很多人羨慕的日子，只是這樣的日子裏的苦，局外人又哪裏得知。

“哎哎？”謝青棠似乎十分驚奇她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有些感慨道：“我竟不知自己的知音竟然是你這個小小婢女。”

“婢女怎麽啦！”蓮舟不滿地咬了咬唇道：“至少我知道即便人人都羨慕天才，卻不知道天才背後有着九分的努力，而即便世人都知道有這九分努力即可成功，可堅持下來的也一定沒有幾個而這才是區分人三六九等的标準。”

聽了她的話，他眼中的神色越發的柔和了，謝青棠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聲音飄忽道：“你倒是看得清楚……”

“都說了不要動女孩子的頭發了。”蓮舟撒嬌似的抱怨并沒有多少殺傷力，謝青棠心情很好地勾起唇角，視線掃過她周身，輕聲道：“在本公子跟前兒伺候可要打扮的漂亮一點，否則公子我可看不上眼。”

“呀，知道了知道了”蓮舟眨眨眼睛，笑道：“女為悅己者容，那公子也要多看看我呀！”

雖然來到這個世界也不久了，可她還是不太适應自稱“奴婢”，尤其是遇到對你有好感的男人。

謝青棠笑得風流潇灑，無奈地用扇子敲了敲她的額頭，誰知她竟捂住額頭，“嗚嗷”一聲叫了起來，眼中淚光點點地看着他。

“這是又怎麽了？”即便是花花公子謝青棠也被她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們都欺負我，四公子用石子打，大公子你就用扇子敲！”

看着她控訴的雙眼，謝青棠居然會感到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鼻子道：“我不知道……謝青顏為什麽……”

還沒有等他說完，蓮舟卻扯着他的袖子軟軟地抱怨：“才不是顏少爺呢！是謝青杉四少爺！”

她跳着腳的可愛樣子，讓他整個心都軟了下來，心中卻明了謝青杉為什麽要教訓他了。

“定是你惹他生氣了，你叫他五公子了？”謝青棠一副了然的樣子，卻讓蓮舟不滿起來，被寵愛的女孩子總是會在喜歡自己的人面前格外刁蠻，而蓮舟尤是其中翹楚，一是因為她及擅長讓異性産生好感，二是因為她雖刁蠻卻不過界，這種又可愛又懂事，既清純又妩媚的女孩子自然總是會被人好好疼愛、好好寵着。

“你早就知道卻不告訴我！”她跺着腳生氣道。

謝青棠溫柔地撥開她的額發，看着她額頭雪似的肌膚上紅紅一片，心中越發的憐惜了，連謝青杉也埋怨上了。

“我哪裏能料到你會遇見那個混世魔王。”他輕輕地碰了碰她的傷處，卻被蓮舟一巴掌拍開，見他揉着自己被拍到的手，蓮舟心裏一突，怕落了他的面子，便又用自己的手拉住他的食指，嬌氣道：“好疼的……”

謝青棠真是對她沒了脾氣，只能輕輕吹着她那塊傷處道：“你這還是好的，他讨厭的婢女奴才被他打死發賣的不計其數，就算是打傷破相的也有很多。”

蓮舟驚呼一聲，似乎被吓到了。

他又寬慰道：“所以說你以後要繞着他走，他要發起瘋了誰都攔不住，還好以後有我罩着你，要不就你這樣的小膽，豈不要被他吓破？”

蓮舟放開拉着他的手，謝青棠頗感意外地挑挑眉。

意外什麽？只是想刷刷你的好感度以後好辦差罷了，這個度可要把握好，我可不想當你的通房小妾呢！

謝青棠以為她又犯了什麽小脾氣，不在乎道：“不過即便是得罪他也沒什麽，他那腦子記不住人臉，只要不被當下報複以後就沒事兒。”

蓮舟若無其事地退後一步，拍拍胸脯道：“我剛進侯府什麽也不懂，就接連被二公子和四公子吓了個半死，大公子以後可要體諒我啊！”

謝青棠手上玩弄着扇子，溫柔似水的聲音響起：“我還怎麽不體貼你？唉，你這小婢要求可真高，哎呦，怕是以後我稍微對你兇一點，你又要怪我喽！”

聽着他話裏調笑的意味，蓮舟眨了眨眼一派純然道：“我才不是那樣的人呢！”

“知道你懂事……”他話題一轉，臉上雖然還是帶笑，卻顯然沒有剛才那麽放松，“你以後也要離二公子遠一點。”

蓮舟頓時明白，這大公子和二公子似乎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麽兄友弟恭，便裝作什麽也聽不懂地抱怨：“我怎麽敢靠近二少爺，只是掉進湖裏回去換衣服被二公子看見，就罰了我三個月月錢，這日子真真是沒法兒過了。”

謝青棠手裏拿着扇子想去敲她腦袋，又忍住了，笑道：“蓮舟真是好貪心，這不是拐着彎兒來跟我要東西嗎？”

她嫣然一笑，端的是嬌俏可人，宛如含露薔薇。

“咳，公子我當然會給你一個見面禮。”謝青棠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她的表情會有些不好意思，便轉過頭盯着花枝道：“你的東西都搬來了嗎？”

“嗯，我本來也沒什麽東西。”

“那你以後好好跟姚黃、魏紫相處，他們被我寵的刁蠻了些，你且忍忍……”

呵呵噠，你以為我是你小妾嗎？妻妾和睦相處？姚黃魏紫是你屋裏伺候的大婢女，都不知道是不是被你收用了。

希望你不會鐵杵磨成針。

蓮舟的視線不動聲色地在他的下面打了一個轉兒，青棠卻覺得褲裆驀然一涼。

“公子放心，蓮舟會跟姐姐們好好相處的，我也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出了奴籍……”

謝青棠心裏一驚，原來她心中想的竟是這個……

又聽她道：“畢竟那樣公子才不會嫌棄奴婢。”

謝青棠立刻便将心中的懷疑抛開，真是無論怎麽看都覺得她可憐可愛。

“那你好好努力……”他也只能這樣安慰了。

想要出奴籍，要有主子的同意，不過這方式卻有三種，一是給主子或是地位高的貴人當小妾；二是主子欣賞擡愛，便改了奴籍，不過這大多是給男仆們準備的；這最後一種就是攢夠自己的贖身錢，主子同意即可。蓮舟現在想要走的便是這第三條路。

不過，要是被主子提前知道奴婢的打算，是會懷疑其忠心的，以後也不容易讨得主子歡心，湊到足夠的錢。

而蓮舟現在則是要謝青棠知道自己是為了他努力的，而自己貪財攢錢也是有正大光明的用途的，這樣既刷了好感度又打消了他的懷疑，唯一不好的一點便是這以後可要怎麽說清楚……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葉舟穿越前也不是一個會做長遠打算的人。

這可正是：花枝重重正弄影，佳人卻有遠飛心。

作者有話要說：舉身成情癡，自挂桃花枝。女主的性格可能被人不喜，但她一個被寵壞的小女人，真的在古代努力的生活着。女主就是一個小魔女、小女人，很喜歡與男人保持暧昧關系，很喜歡被人追、被人所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