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侄子】
我抱着秦楠一直藏到了第二天天亮。外頭的厮殺聲慢慢低了下來,也不知到底是哪方獲勝。
秦楠小同志自來熟,又或者心裏畢竟有點害怕。自始至終一直摟着我的脖子。我沒轍,只能把他當個圍脖挂在身上,抱着他悄悄爬上牆頭看了一眼。
我匆忙中躲進來的這個地方好像比較偏僻,沒看見幾個人影。我稍稍安心,又四下查探了一圈,給自己備好随時跑路的路線,溜回火炕後頭繼續貓着。
我剛蹲下,秦楠忽然脆生生地喚了句:“呼(叔),忒(腿)疼。”,說罷掀起了自己的褲腿,露出半個個巴掌大小翻着血肉的傷口來。我差點沒喊出來。我就說他被踩了好幾腳,怎麽可能一點事兒都沒有!合着這娃頭鐵!這傷口都快見骨了!怎麽不早說啊!
最要命的是,秦楠接着又說了句:“困...”,然後腦袋一拱砸在了我胸口上。我用手一摸,完了,發燒了,直燙手。
我這資深“外傷人士”當機立斷,決定出去找個藥鋪子偷點藥給秦楠把小命續上。他年紀小,這麽燒下去肯定得出大事。而且傷口要是感染了,可能會截肢。
于是我抱了許多茅草,把秦楠放在茅草堆裏藏了起來:“你千萬不能出來。叔給你找藥去。”
“呼別走...”秦楠揪着我的袖子不撒手:“外頭有壞人。”
“叔命大,死不了。”我解了外袍裹在他身上:“你閉上眼睛查數,查到一千叔就回來了。”
“好...”秦楠軟趴趴地縮在草垛裏伸出小拇指來:“拉鈎。”
我連忙拉了拉他的指頭,旋即把茅草一挪,把他蓋得更嚴實了些,然後貓着腰溜出了院子。
我剛走出巷子,就看見一地死不瞑目的屍體堵在了巷口。一人被開腸破肚,半風幹的內髒裸漏在外頭,讓我險些沒把隔夜的餅子給吐出來。我慌忙繞過他們,這時幾匹大馬一閃而過,我瞬間倒地裝死,逃過了一劫,然後眯着眼看向那些騎着馬匆匆而去之人的背影。只見他們無一例外都穿着铠甲,像是正規軍。
莫非守城軍贏了?我不敢輕下結論。畢竟那群所謂的“流匪”也穿铠甲。我慢慢直起身子,對被我砸了一下的死屍兄弟說了句對不起,然後邁着小碎步趕緊溜。
整個邺城幾乎被砸了個底朝天。一夜之間,那些熙熙攘攘的店鋪全變成了死氣沉沉,人去樓空的空屋子。破敗的酒字旗在風中噠噠直響,地上的血污夾雜着腐爛的瓜果汁液,黏糊糊地讓我幾乎邁不動步子,幾只大公雞溜過,一聲咕咕呆把我吓了一跳。
邺城本是我國首屈一指的富裕城市,臨近桉河,氣候宜人,許多文人墨客來此地度假游玩。這裏盛産好酒,年幼時,我曾與父皇來過一次,坐在城牆上頭喝着小酒,看捕魚的漁民提着滿滿一簍子螃蟹樂呵呵地往回走。當時我甚至希望父皇能把此地封給我當封地,讓我也跑去桉河上頭當個漁夫。一壺酒,一竿身,快活如侬有幾人。
現如今,邺城毀了,我年少時為數不多的美好記憶,終究拌着森森亡魂徹底埋葬在了過去裏。我縮了縮脖子,貼着牆根小跑。遠處忽然響起了腳步聲,我立刻再次往地上一撲,表演就地去世。我剛倒下,就發現緊貼着我的一個案幾下頭,有只瑟瑟發抖的小花狗。我眺眼望向漸漸逼近的人影,只見他們雖身着盔甲,卻吊兒郎當的仿佛是逃兵,看見街口幾只大公雞路過,立馬伸手去抓。
Advertisement
我又看了一眼花狗,總覺得下一秒它得成了狗肉火鍋。于是我捏住花狗的嘴巴,扯着它的後頸把它拉到了懷裏,壓在身子底下藏了起來。我怕把狗給壓死了,只能用額頭點着地稍稍撐起點身子。好在花狗很給面子地沒哼唧,那幾個逃兵也沒發現端倪,提着雞打我身上邁了過去。他們嘴裏好像還嘟囔了句:“媽的晦氣。張瘸子拍着胸脯說能抓到崇王,結果呢!連個邺城都攻得這麽費盡!還讓崇王反困在城裏頭了...”
待他們罵罵咧咧地走遠了。我顫顫巍巍地爬了起來,把花狗放開,心裏也有了些許的猜測。
張瘸子。這外號有點眼熟。我隐約記得柴州太守姓張,打仗的時候膝蓋中了一箭,成了個瘸子。邺城在柴州的地盤裏,他們所指的張瘸子莫不是這位太守?所以說所謂的流匪其實是我大哥的南朝廷內讧了...?
我正想着,手上忽然傳來一陣熱氣。那小花狗沒跑,搖着尾巴一個勁兒地舔我。我拍着他屁股說:“快走吧。別讓人發現把你給吃了!”,然後起身就走。
小花狗還是沒走,不遠不近地跟着我,大有要認我當鏟屎官的意圖。然而我自己都快沒命了,到底也顧不上他。走了老半天,我眼前一亮,忽然發現一倒在地上的屍體手中握着個紙包,裏頭的山參片灑了一地。我慌忙環視一周,想看看附近有沒有藥鋪。可惜周圍全是民宅,并未發現商鋪。
這時小花狗又來蹭我的褲腿。我靈機一動,死馬當活馬醫般撿起山參片放在它鼻子下頭:“好兄弟,你聞聞,幫我找到藥鋪!”
沒曾想這狗簡直有靈性。它居然真的聽懂了我的話,聞了一下後邁着小短腿跑了起來。我緊跟在後頭,拐了四五個街口,終于看見一寫着“沁舒閣”的鋪子,我看向門前挂着的“藥”字招牌,差點沒把花狗舉起來親一口。
鋪子大門緊閉,我只能繞路從後院爬牆進去。剛一落地,我就挨了一悶棍。好在我用手擋住了,沒被呼在後腦勺上。一擡眼,原來是藥鋪的夥計。我慌忙跪在地上求爺爺告奶奶,讓他們借給我點外傷藥,救孩子一命。
藥店老板走了過來,慷慨且仁慈地指揮小夥計把藥拿給我,還順便給了我半袋子幹糧。我摸索半天發覺沒帶銀子,老板推辭說大家都不容易,救人一命不打緊的。我覺得這樣不好,随手摸了個“黎”字腰牌出來:“這玩意純金的。謝您救命之恩。”說罷我再度翻上牆頭就跑。
我懷裏揣着饅頭,手上提着藥,身後跟着花狗,一路風馳電掣地往回竄。剛跑回院子,我的心頓時咯噔一聲。臨走前被帶好的木門敞開了,門口還停了匹大馬。
我慌忙把藥和幹糧都放下,撿了根草繩蹑手蹑腳地走了進去。一人高馬大的士兵正在院子裏瞎轉,長矛戳來戳去,把院裏的稻草垛全挑飛了,不知在找些什麽。我屏息凝神,一點點挪到了院子中央的磨盤後頭,等他找累了趕緊滾蛋。誰知秦楠卻突然從屋裏悉悉索索地爬了出來,扒着門框眼巴巴地喊了句:“呼,你回來了嗎?”
那士兵立馬扭頭看了過去。秦楠被吓了一跳,跪在地上往回挪。我瞬間上頭,飛身撲向那人,草繩打他脖子上一繞,轉身用後背抵着他咬着牙使勁勒了起來。花狗兄再度神助攻,沖那人拿着長矛的胳膊一通亂咬,長矛立馬掉在了地上。這倒黴鬼沒過多久便身子一軟徹底歸西。本着不補刀的主角不是好主角,我又撿起長矛在那人胸口上戳了一個窟窿。見他确實沒動靜了才作罷。
秦楠趴在地上,雙手抱頭啜泣着,想必是吓壞了。我把他抱了起來,放回火炕後頭,将院裏的屍體藏在犄角旮旯裏,然後把馬牽了進來。
小花狗又搖着尾巴跟他示好,秦楠小同志摟着花狗淚汪汪地看着我:“我查到一千了...”
我剛殺了個人,心裏卻一點都不怕,抹了抹手上的血回道:“是叔讀書少。該讓你查一萬的。”
我給秦楠上好了藥,又喂他吃了幾個藥丸子。扯下袖子上的布條為他包紮了一下,然後心驚膽戰地摟着他等藥效。秦楠小同志誠不欺我,确實是命硬。又一夜過去,他居然真的退燒了。黑溜溜的眼珠子精神抖擻地來回亂轉,還不忘各種愛撫花狗的狗頭。
“呼。是我爹贏了還是壞人贏了?”秦楠有些擔憂,揪着我的胳膊搖了搖。我語塞,按照那兩個士兵的說法,守城軍輸了,被“流匪”奪了城,而流匪又被我大哥困在了這裏。這孩子的父親要是個當守城軍的,保不齊已經...
“壞人是不可能贏的!”我用袖子把他魂兒畫的髒臉蛋蹭了蹭:“安心睡吧。一覺醒來,天下太平了。”
“我不困了。”秦楠給花狗喂了口饅頭,繼續愛撫狗頭:“我爹他沒來找我嗎?呼,等我爹找到我,你幫我哄哄他。我不是故意跑丢的。我是讓壞人給诓出來啦...我爹他好兇的,可能要打我屁股...”
“你受傷了。你爹舍不得打你。趕緊再休息會兒,等下我想辦法給你熬點熱水...”我提醒了一下秦楠,讓他意識到自己是個重傷員,不要替大人瞎操心。
秦楠很是聽話地摟着花狗躺在茅草上,我起身在院裏挖了個土坑點了柴火當竈臺,又撿來一壞了半截的瓷缽,溜出院子找到一水井打了點水。然而我這熱水剛燒好,就聽外頭突然重新燃起了隆隆得厮殺聲。緊接着,院門被撞飛了。四五個士兵沖了進來。我想都沒想,揚手把裝着熱水的缽缽扔了出去。他們猝不及防地被熱水澆了一臉正在叫喚,我沖進屋子抱起秦楠,不忘帶上花狗,跳上被我勒死的那個士兵的馬,硬是一蹄子踹翻兩人,沖出了院子。
我沒敢回頭,也不知他們有沒有追上來。剛跑到大街上,就聽一陣鬼哭狼嚎,一群丢盔卸甲的士兵逃了過來,被追來的敵人一刀砍成了兩半。我把秦楠按在懷裏扭頭就跑,身後驟然響起弓弦铮铮的聲音。我憑借着感覺左躲右避,然後成功地被射中了屁股。
我滿頭冷汗迷了眼,又轉了幾圈忽然來到了一片空地上。前方是一個露天的戲臺子。周圍的木頭杆子上挂着紅綢紅花紅燈簍,喜慶得要命,大概是為了過年而準備的。然而臺子上可沒站着戲班子,而是烏烏泱泱一片騎着高頭大馬的士兵。我大呼完犢子,再度扭頭。他們頓時齊刷刷地舉起了弓箭,打算把我射成篩子。生死存亡間,我忽然聽見懷裏的秦楠甜津津地喊了一嗓子:
“爹!”
“住手!”一低沉且威嚴的聲音驟然響起,很是耳熟。
我勒馬站定,緩緩扭頭看去。只見一身披黑色玄甲的男子策馬而來,試探性地喊道:“岑蠻?”
“爹爹!”秦楠小同志一癟嘴哭了起來:“爹爹不要打我。我是被壞人騙粗來的...呼可以證明...”
“老五?”那名男子擡眼看向我。我理了理擋住眼睛的散發,跟他那銳利的眼神這麽一對接,立刻從馬上栽了下去。
這棱角分明,須髯如戟的孩兒他爹不是外人...
是我大哥...
我大哥頓時滿臉的驚愕,坐在馬背上低頭又問了遍:“岑越?”
真沒想到他老人家一如既往的眼神好。我已經這副德行了,他居然還是一眼就把我給認了出來!我蜷在地上哀嚎吾命休矣,“秦楠”指着我屁股上的箭跟他爹告狀:“爹爹。我受傷啦,呼也受傷啦...”
我屁股帶着箭被擡上了擔架。突然變成了我大侄子“秦楠”握着我的手安慰我:“呼不怕!一覺醒來...我爹就把壞人打跑啦!”
我欲哭無淚,我特麽就是那個要打你爹的壞人啊!小王八犢子你怎麽長得這麽快啊!五年前你才那麽一小坨!還有你居然騙我姓秦...
然而當老軍醫扒我褲子的時候,我終于琢磨明白了。
大侄子沒騙我,只是他門牙漏風...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