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認栽】

我們在蘇學士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氣的時候,成功地把他給救了下來。蘇學士左眼一個烏眼青,右眼腫得只剩下一條縫。看了我半天終于認出我是何人:“殿...”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膽敢聚衆鬧事!”我捂住了要劇透的蘇學士的嘴,正義凜然地吼道。

大漢躺在地上哀嚎:“你們還他媽直接拿刀砍呢!有沒有王法了!”

“老子就...”我本想說“老子就是王法”,然而這臺詞怎麽聽怎麽像是反派。徐長治舉着鮮血淋漓的大刀回道:“放心,出不了人命。”,然後一甩大刀,飛了圍觀群衆一身血點子。

“殺人啦!快報官啊!”圍觀群衆頓時被吓得抱頭亂竄。緊接着,一隊官兵匆匆趕來。蘇學士抓着我袖子讓我趕緊跑。我面不改色地把他拉了回來:“本王為什麽要跑?本王乃攝政王!這群人在鴻濛城中尋釁滋事,本王今天就教教他們,什麽叫王法!”

我怕個球啊!北朝廷我是老大!這都城是本王的“前院”。毆打朝廷命官本就是大罪,本王不過仗義相救罷了。

我跟徐長治雄赳赳氣昂昂地站在原地。待那群官兵走到了跟前,我高視闊步指着帶隊的喊道:“叫你們管事的出來說話!”

然後我們哥仨就被抓走了。

我們被一路扭送進了大牢裏。我抓着牢門撕心裂肺地喊道:“我是攝政王!黎王岑越!你們膽敢關我!”

獄卒啐了我一口:“你是攝政王?那老子還是玉皇大帝呢!鬧市之中耍大刀,我看你們幾個真是活膩了。”

“耍刀的又不是我!”本着死道友不死貧道,我把徐長治拉到身前:“這位可是禦前帶刀侍衛,皇宮裏頭橫着走。他耍耍大刀怎的了!”

獄卒翻了個大白眼,直接拍屁股走人了。一邊走還一邊罵:“瞅着挺有錢的,結果是個傻子。”

“你才傻呢!叫你們京兆尹來見本王!”我氣急敗壞地蹦跶着。徐長治攬着我的肩膀沉聲道:“殿下。如果微臣沒記錯的話。京兆尹被您給關天牢裏了,眼下正等着秋後問斬呢。新任京兆尹尚未選定,微臣估摸着,皇宮外頭算是沒人認識您了。”

“你咋不早說!”我差點沒哭出來。這可完了,我這位攝政王在自己的地盤裏栽了。傳出去怎麽見人?文武百官怎麽看我?尤其是那幾個史官,每天都憋着往小冊子上記我的壞話,我那些個黑料早就夠他出個單本了,再加上這麽一出戲,我算是給他創造了一個寫電視連續劇的機會。

我吼破喉嚨也沒人鳥我,只能悻悻地蹲在牆角裏跟徐長治和蘇學士抱團取暖。蘇學士問我有沒有帶能證明身份的腰牌。我倒也想有那玩意。問題是,“攝政王”的腰牌,在之前溜出宮找鐘伯琛的時候,忘在他家裏了;“黎王”的腰牌,在會大哥的時候送給藥鋪老板了。我現在能證明身份的東西只剩下了玉玺,可惜玉玺大兄弟躺在宮裏的書案上睡得正開心,并沒有帶出來。

我又問蘇學士為何會被打,又為何會出現在包子鋪裏。蘇學士回道:“殿下。那鋪子是微臣...不,應當說草民開的。打我的那個就是街口賣燒餅的董麻子他大哥。我的包子搶了他燒餅鋪的買賣,導致他積怨于心,夥同地痞無賴砸我的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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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在翰林院裏就職嗎,怎麽出來賣包子了。”我看着臉腫得不像樣的蘇學士滿腹詫異。

“草民辭官了。”蘇學士回得很是輕巧。

我目瞪口呆。他辭官倒是容易,畢竟吏部尚書是他幹爹,蓋個戳滾蛋就成。問題是好好的官不當了,跑出去賣包子,這是怎麽個騷操作?

蘇小哥揉着紅腫的腮幫子道:“草民家中貧寒,翰林院俸祿低微。吏部尚書大人對草民照顧有加,時常贈予草民錢物解燃眉之急。然草民畢竟是三尺男兒,怎可一輩子仰仗恩人救濟。前年家母重疾,吏部尚書傾囊相助,草民決心報答恩人,所以...”

“也就是說你嫌棄翰林院裏油水太少,所以出來賣包子了?!”我對這位有志之士直咧嘴:“你賣包子又能掙幾個錢?”

“攢出一套宅院了...”蘇小哥得意不已地挺了挺胸脯,文鄒鄒的官腔瞬間沒了影兒:“這可比在翰林院裏呆着舒服多了。自打出了之前那一檔子事,草民在翰林院裏腦袋都擡不起來,走到哪兒被指點到哪兒。還是賣包子自在,好歹老百姓對草民一視同仁,不管是買粥還是買包子,喊的時候都喊“店家”。”

我傻了眼,忽然有種想跟他一起賣包子的沖動,畢竟我這攝政王打上任以後就沒見過回頭錢。好在徐長治适時地打斷了我的念想:“殿下。眼下最要緊的是怎麽脫身。倘若被拖走打板子可就糟了。微臣倒是沒事,就是殿下您...”

“我打小被揍得次數還少嗎?”我依在牆上生無可戀地望天:“不過蘇小哥你已經這幅德行了,若是再挨個幾十大板,估計得含笑九泉。”

“草民覺得,打板子倒是不至于。就是得掏銀子。”蘇小哥正了正嘴裏有點松動的門牙:“看殿下這副模樣,應當是秘密出的宮,身上也沒帶多少錢。草民就幫殿下把這“打點小鬼”的錢給付了...”

“好人啊!”我感激涕零地握住了他的手。蘇小哥從他那帶了十八個褶兒的包子臉上擠出一抹微笑:“殿下回宮後記得還錢...還有,加還一百兩。”

這怎麽還得多給你一百兩?!我對等趁火打劫的行為表示不滿。蘇小哥則表示,今天被關牢裏全是因為我,把他這位“受害人”硬生生變成了“嫌疑人”。再者了,一百兩罷了,攝政王難不成還能缺錢?

蘇小哥算是掉錢眼裏了,又是前翰林院學士出身,口才極好,擅長給人洗腦。我跟他掰扯了大半天,一百兩被掰扯成了二百兩,我還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的,一時半會腦子轉不過彎來,直給他鼓掌。徐長治看不下去了,怕我再唠一會兒把國庫給搭進去,慌忙打斷我們二人的攀談,讓我們攢點精神準備餓肚子,因為按照目前形勢來看,我們怕是要被晾到第二天才能過堂。

我對本朝衙門的辦事效率十分鄙夷,又不得不揣着手貼牆上認慫。我這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落難的攝政王不如雞。一想到宮裏的雞兄和狗弟吃着香噴噴的米糠拌飯,而我得在這牢裏喝西北風,我就想高哭一曲,哀嘆世事無常。

沒曾想,當天夜裏,在我們餓得前胸貼後背之際,有一人如同天神下凡一般,把我們幾個從牢裏給撈了出來。

當時我正在夢中跟紅薯搶雞腿吃,忽然聽見這麽一段對話打牢房外頭傳來。先前那位獄卒辯解道:“丞相大人,您別開玩笑了,這牢裏只關了幾位潑皮無賴,和一個傻子,哪兒會有您說的什麽“貴人”。”

鐘大丞相沉默了片刻:“...找的就是那個傻子...”

“伯琛啊!”我垂死夢中驚坐起,扒着牢門抹鼻涕:“我在這兒呢!”

鐘伯琛站在牢房外,看着灰頭土臉的我,面頰抽搐着:“...微臣來遲了,還請殿下恕罪。”

我們幾個在獄卒腦袋怼大地的求饒聲中出了獄。我抓着鐘伯琛的袖子聲淚俱下地告着狀:“就是他,他罵我是傻子!”

鐘丞相溫柔和藹地笑着:“殿下一向心胸寬廣,無需對此等有眼不識泰山之人動怒...”緊接着,他低頭趴在我耳邊,用近乎猙獰的語氣說道:“小五,閉嘴!”

我被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乖巧地跟在大丞相身後上了馬車。我們把蘇小哥送回了家,并留了銀子和湯藥錢。蘇小哥依舊心心念我許諾的那二百兩銀子,抱着我的小腿不下車,于是我只得表示明日一早給他送來,然後一腳給他跺進了宅院。

随後,鐘伯琛跟着我一起進了皇宮,入了嘉明殿,我感受着他渾身可怖的寒意以及一腦門的低氣壓,不由心驚膽戰。沒等我跪地求饒,鐘伯琛揮退全部宮人,門窗一鎖,扭頭把我按在了榻上。

“小五!”鐘伯琛倆大眼珠子幾乎蹦了出來,仿佛要跟榴彈炮似的将我炸上天:“你怎麽這麽愛往宮外跑?!你知不知道,好多人憋着要你的性命?!”

我瑟瑟發抖,上牙打下牙地回道:“我本就想找個人...偶遇蘇澈被人當街毆打...”

“你出宮是為了找蘇澈?”鐘伯琛的臉色瞬間又陰沉了一個色號,直接從灰黑變成了高光黑。

我慌忙擺手:“你咋把兩句話合成一句了!我不是找他...哎...哎不對!”

我大驚失色,打床上跳起來一腦門怼在了鐘伯琛的鼻子上。鐘伯琛捂着鼻子彎腰痛哼,我則抑制不住地嚎叫着:

“他不就是我要找的姓蘇大人嗎!”

我苦尋一整天的“招財貓”蘇大人,保不齊就是蘇澈啊!我怎麽忽略了他姓蘇,擅經商,口才極佳且最喜斂財這幾個特點了!前後這麽一打岔,我愣是把今日出宮的目的給忘了。我本以為我這主角光環打一開始便碎得滿地掉渣,沒曾想我是出手就有收獲,得來全不費工夫。

我開心地跳回榻上打滾。鐘伯琛面色複雜地看了我一會兒,扭頭打開窗戶喚徐長治進來。徐長治被鐘伯琛壁咚在了牆上,心驚膽戰地回着話。

“殿下今日出去,到底都做了什麽,說了什麽,如實說來。”鐘伯琛的聲音陰冷到仿佛是要吃小孩的大灰狼。

徐長治汗如雨下:“殿下今日...就跟微臣沿街亂逛,吃了包子和糖餅...”徐長治剛說了一半,鐘伯琛忽然擡高聲音又問道:“見到蘇澈前後呢!”

“殿下吃包子的時候好像說了句‘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徐長治一邊說着一邊沿牆往下呲溜,最後終于逃出生天,拔腿跑出了屋子。

我正在床上繼續快樂地前滾翻後滾翻。徐長治說的話好像哪裏不太對勁,又好像沒什麽錯。然而待我一扭頭看見鐘伯琛那意味深長的笑容時,頓時嘎吱扭了老腰。

“殿下。您出去尋蘇澈,尋得很辛苦啊?”鐘伯琛笑着,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然而我卻分明從他這誇張的笑容裏感受到了滔天的殺意,讓我差點尿了褲子:“尋千百度?累不累啊?嗯?”

我這才發覺徐長治剛剛那通話,直接把我推向了“劈腿現場”。我瞬間覺得自己的小命怕是要交代,慌忙搶天呼地地解釋道:“不是這麽回事!我不是特意去見他!我...我...”

“殿下。是嫌棄微臣“人老珠黃”了嗎?”鐘伯琛滿目傷感地看向房梁:“畢竟殿下當初就覺得微臣的樣貌與年齡不符。”

“不不不不...”我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要了親命了,這位大丞相怎麽這麽記仇啊!如此久遠的事情他居然還記得一清二楚?!

鐘伯琛卻如同冷宮中失寵的妃嫔一般哀嘆道:“難不成微臣只能,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

“別,別斷啊!”大事不妙!丞相大人一旦開始冷笑,就有人要倒黴;一旦開始吟詩,那就有人要嗝屁。我的大腦前所未有地飛速運轉,最後只搜索出一個解決方案。

我把發冠一扔,外袍一扯,拍着大胸脯子閉眼喊道:“來吧大寶貝!不要因為我大病初愈而憐惜我...”

事實證明,鐘大丞相一向了悉君意。我說不憐惜,他便真的下了狠手。

翌日,我趴在床榻上只有出氣沒了進氣,斜眼看向不遠處的鐘伯琛。他正坐在書案旁幫我批折子。我虛弱地擡手說道:“把蘇澈叫回來...送到戶部...”

“殿下還是不滿足嗎?”鐘伯琛擡眼沖我微微一笑:“取之有度,用之有節則長足。恕微臣有心無力。”

我看着這位如同吃了唐僧肉,被滋潤到臉蛋泛光的鐘大丞相,在心裏痛哭流涕了一場:“他是個人才。送戶部才有用武之地...以後你就明白了。”

鐘伯琛微微嘆息,極度不情願地應了下來,轉而又問道:“瑾王殿下的大婚之日将至。不知殿下您...”

我沒來得及回應,又睡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QAQ更新後就掉收是怎麽個情況啊……再掉掉光了……

(勤奮的日更小能手受到了嚴重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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