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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是中午,太陽火辣辣的,烤的地面發燙,冷水一潑上去,頓時冒起一陣熱氣。

茶鋪裏只有一個老人和一個小孩。小河和另外一個丫鬟扶着白行亭下了轎,撿了一張幹淨的木桌,在凳子上鋪了一方絲帕,才讓白行亭坐了下來。

其他随行的人都下了馬,坐在旁邊的桌邊。一時間,整間茶鋪都被擠的滿滿當當,只剩下一張桌子空着。老人滿臉喜色的迎了上來,問道:“各位客官,要點什麽?”

“每桌上兩壺茶,再來幾盤點心。對了,這裏賣飯麽?”一個大約三十左右的男人開了口,李澗好奇的朝他望了幾眼,看他眼中精光閃爍,氣勢威嚴,想來武功不差。

小河道:“李公子,這是我們劍莊的管家袁浮。”

李澗了然,又朝他多看了看。袁浮顯然不太愛說話,聽那老人說只有饅頭後,便朝他們這桌走了過來,“公子,沒有米飯,只有饅頭,要立即生火做飯嗎?”

白行亭搖搖頭,“不用辛苦了,天氣這麽熱,饅頭便可。”

袁浮走了開去,白行亭朝着李澗的方向,微笑道:“我們是南方人,向來不太習慣吃面食。李公子,青寧地遠,那邊的主糧是什麽?”

“也是米飯。”李澗笑眯眯的,散亂的長發已經被挽了起來,上面別了一根灰色的簪子。小河她們從行李中拿出精致的糕點放在桌上,自己規矩的侍立在一邊。

茶鋪裏的小孩不過才七八歲年紀,穿着一身粗布短衫,膚色卻很白。他的臉有污跡,一雙明亮的眼睛嵌在其中,漆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轉着,似乎将每個人都掃了一遍。

老人邊烹茶邊洗菜,弓着背,李澗只能看到他的側臉。他就站在火爐旁邊,也穿着長衫,一雙手襯着綠色的菜葉,手上皮膚居然不顯蒼老。

李澗突然輕笑出聲,白行亭好奇的問:“李公子,遇到什麽好笑的事麽?”

其他人也都好奇的朝他看過來,李澗笑道:“也沒什麽,我只是疑惑那老人家,天氣這樣熱,他又站在火爐旁,居然沒有流半滴汗。難道,他也練了高深的功夫不成?”

他話音剛落,茶鋪內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有幾個護衛眉頭一皺,手掌已經扣在了劍柄上,袁浮更是“唰”的一聲站了起來。

李澗看看他們,發現不僅是護衛,連小河和另一個婢女也已保護的姿态站在白行亭身邊。坐在地上的小孩還是眨着無辜的眼睛看着各人,臉上沒有絲毫害怕。

老人也還是在擇菜,一下一下,仔細而緩慢。

白行亭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嘴角慢慢漾開笑,“行亭久未在江湖行走,不知兩位前輩是何方高人?”

那小孩不過才七八歲年紀,白行亭口中也稱其為前輩,倒令李澗有些驚訝。

小孩聽到他的話,笑嘻嘻的咧開了嘴,“湘南劍莊的少主,果然比別人有些魄力。”

老人終于擇完菜,他在腰上圍着的那塊髒兮兮的圍裙上擦了擦手,嘆了口氣,道:“五老兒,我早就跟你說過他們能發覺,你總不信,怎麽,現在信了吧?”

小孩笑着點頭,他用手托着下巴,吐了吐舌頭,“我總以為他眼睛瞎了,就連心也跟着瞎了。”

他此言一出,白行亭随行的護衛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袁浮拔劍出鞘,也不知是用什麽身法,竟是極快的閃到了那小孩面前,以劍尖指着他,冷冷的道:“休要放肆!”

他劍身光華清寒,在如此炎熱的天氣,也讓看的人倏地一冷。

小孩像是絲毫也不懼,他以輕佻的神色瞧了瞧那劍,啧啧道:“碧寒青銅做的劍,劍身散發寒光,削鐵如泥,與人對敵時,自身武功越高,劍身散發的華光越盛,因此贏面也大了幾分。只是……還是比不上那藍晃青銅。”

衆人聞言,臉色一變。白行亭飲茶的動作頓了頓,爾後了然道:“原來兩位前輩,是為着藍晃而來。”

“白少主既知道,乖乖交出來便是,也好少受些苦楚。”小孩得意洋洋的揚着眉,模樣十分可喜。“況且我們年紀也比你大上幾輪,你又是個瞎子,我們也不好過多欺負。”

他慢悠悠的開口,語氣中像是施舍了多大的恩惠。袁浮皺眉,腳下一動,手上劍氣一閃,便朝那小孩攻去。

他劍上功夫本是了得,此時心裏動了氣,出的便是全部勁力。一時間,那柄碧寒劍光芒大盛,竟比那陽光還刺眼。小孩卻沒有躲,仍然笑嘻嘻的朝他看着。

就在此時,李澗突然看到那老人去提了火爐上的茶壺,裏面的茶已燒的滾燙,壺嘴騰騰的冒着熱氣。他暗叫一聲不好,下一刻果然見那老人身形急轉,手上的茶壺繞了一個圈,壺嘴飛濺出熱水來,竟将袁浮全身上下的招數封了個幹淨。

那茶水倒在身上本也沒什麽,不過每一滴都含着強勁的內力,若擊在身上,無異于吃了百千顆暗器,不死也傷。袁浮絲毫不慌張,劍封斜轉,手腕靈巧的運勁,劍身的光芒頓時又亮了幾倍,竟讓人看不清他究竟是怎麽出手,才截住了那些水滴。

李澗遮了遮眼,等眼睛适應過來時,才發現袁浮已經提着劍站在了一邊,身上衣服極為幹燥,一滴水也未沾上。那老人回了原位,茶壺已經放下了。

小孩新奇的看着袁浮,“奇怪,武功竟然不差?倒是看走了眼啦。”

老人道:“五老兒,你看走眼的時候還真多。這袁浮的武功在湘南劍莊至少也能排前五,焉能小看?”

小孩不高興的撇撇嘴,“我多久沒來江湖上玩兒了?哪知道這許多?喂,六老兒,今日要拿那藍晃,可是比較棘手,我們要不要撤?”

“自然是要。”老人冷笑一聲,“老朽年紀大把,可不想臨老了還死在這荒山僻壤之地。白少主,前路漫漫,還請謹慎才是。”

白行亭朝着他們站的地方拱了拱手,微笑道:“多謝五六兩位前輩提醒。只是,兩位前輩久未出江湖,何必做出這等事?還請将東西留下才是。”

小孩睜大眼,“這瞎子都能知道我們下了毒了?”然後他又鼓着眼睛瞪了老人一眼,“都告訴你要下點特別點的毒,可你偏偏舍不得。喂,現在人家要解藥呢,你給不給?”

“你打的過人家嗎?”

“我只會下毒,不會武功。”

老人啐了一口,臉色極為郁悶,“我會武功,可是我打不過。”

小孩咬了咬下唇,“那沒辦法了,把解藥給他們吧。”

老人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丢過去,袁浮穩穩的接住了。白行亭道:“多謝了。”

小孩龇牙,“白少主,我們算是打頭陣的,後面的,你最好小心點嘞。”他一跳一跳,最後竟跳到了那老人的背上,兩只白玉似的手臂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兩條腿也盤住他的腰。老人以手托住他的身軀,腳下步伐一錯,離去的身影竟是快的無從分辨。

李澗望着他們離去的那條路,久久才回過神來,“真……真是好功夫!”

那種逃竄的速度,他自認是拍馬也趕不上,心底自然也對袁浮又多敬佩了幾分。袁浮收了劍,道:“少主,這兩人應該就是成名已久、江湖上稱為‘五六不尊’的武毒散人。”

李澗訝異,想那小孩不過如此年紀,也不知是怎麽成名已久?想了半天,只是猜測是服了什麽靈丹妙藥,才得返老還童。

白行亭緩緩點點頭,他神色平靜,卻讓看的人覺得琢磨不透,也不知在想些什麽。護衛們都坐了下來,袁浮給他們藥服下。小河和另一個婢女走到火爐邊,提起茶蓋聞了聞,道:“少主,茶裏面沒有毒,可以飲用。”

她們兩個人将茶提了過來,給每人倒上一碗,李澗看每個人都放心的喝了,自己便也端起來喝了兩口。那茶入口極澀,沒有什麽香氣,顯然不是什麽好茶。白行亭卻喝的眉頭都不皺,一點都沒有嫌棄的樣子。

他們在竈臺上還找到了蒸熟的饅頭,還有一些菜,兩個年輕的護衛挽着袖子開始炒菜,不多時香味就溢了出來。

李澗吸吸鼻子,笑道:“沒想到行亭手下盡是能人。剛剛那兩個人,口中說的藍晃是什麽?是很重要的東西麽?”

白行亭驚訝了一下,“李公子家在青寧,竟沒有聽說過藍晃?”

“沒有。”

“這倒奇了,藍晃青銅出處便是青寧,雖然稀少,但極負盛名,我們雖遠在湘南,但早有耳聞。家父喜歡四處游歷,多年前得到一塊,愛愈性命,一直珍藏在莊內。”白行亭嘴角露出笑,“這次試劍大會,他終于忍痛割愛讓我将它帶了出來,本以為是隐秘之事,不知何為竟還是被別人所知曉。”

李澗眯了眯眼,“藍晃?藍晃?”他嘴角微微上移,臉上表情複雜一團,突然又笑了笑,“許是我久居家中,少聞天下事,所以才不知曉。倒是袁管家所用之劍碧寒青銅,我倒見過。”

袁浮眼神望了過來,眼中有打量,“在下的劍,是七年前得到的,雖不說舉世無雙,但也難覓,不知李公子在哪瞧過?”

“九年前罷?”李澗回憶道,他眉峰蹙着,額頭上沁着汗,一滴一滴下滑,他用衣袖擦了擦,“我們那有一個很有名的鑄劍師,他當年得到一些碧寒青銅,用來鑄了三柄劍,兩長一短。”

袁浮挑了挑眉,白行亭道:“藍晃青銅之事既被人知曉,我們也不能多作停留,用了飯便趕路吧。剛剛那兩人,用武的不足為懼,用毒的卻着實厲害。”

李澗詫異,“行亭,他不是說只用了粗淺的□□麽?”

小河笑嘻嘻的道:“若果真是粗淺的毒,我都能解,還要他的解藥作甚?公子,看來這兩人只是鬧着玩玩,也并非存心要與我們為難。”

白行亭嘆一口氣,“我不擔心他們,只擔心他們口中說的後來人。也不知後面這一路,又會遇到什麽狀況。”他端起桌上的茶又飲了一口,“李公子,這一路定然危險重重,你還是……”

他想勸他不要再跟着自己這一行人,卻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辭。

李澗明白他的意思,頓時綻開一個大大的笑臉,“沒事兒。江湖嘛,總是要腥風血雨才好玩點兒。”

作者有話要說:

啊喂,果然迷戀麻将什麽的要不得。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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