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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天氣格外熱,從清晨開始,太陽就明晃晃的露了頭。

白行亭坐在軟轎中,身上雖無汗,但心神還是有些煩躁。旁邊的婢女正在努力給他扇風,自己也“呼哧”“呼哧”喘着粗氣。

許是趕了半天路,轎夫都倦了,速度已經慢了下來,轎身也有些搖晃。白行亭突然開口:“小河,前方可有什麽歇腳的地方?”

小河柔聲答道:“公子,再走小半裏地,就有一間茶鋪。”

白行亭點點頭,吩咐說:“那就在那歇息一陣。”

小河臉色一喜,掀開簾子跟轎夫和随行的家人說了。白行亭側着頭聽着轎外的動靜,除了腳步嘈雜聲,竟連鳥兒鳴叫聲也沒有,他輕嘆口氣,“天氣這樣熱,鳥兒也不出來了。小河,你也歇息會,不用再替我打扇了。”

小河應了一聲,好奇道:“公子,也不知每隔三年的試劍大會為何要在這樣的天氣裏舉行?熱都熱死了,還要勞您趕半個月的路。”

白行亭微微笑了笑,“六月天氣,望峰山頂的劍盧火候也最旺,這時候鑄劍算是最好的時機,也最容易鑄成絕世寶劍……”他聲音頓了頓,側着耳朵,“小河,外面出了什麽事?”

小河疑惑的看着他,掀開簾子往外看,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公子,什麽都沒有啊。”她轉過頭來,看到白行亭還是側着耳朵,出神的聽着什麽,“公子,您聽到什麽了嗎?”

“有人在打鬥。”白行亭笑了笑,眉眼都是極致的溫柔,眼珠漆黑如墨,只是跟一灘死水般,毫無生氣。過了一會兒,他又笑起來,“他們過來了。”

小河不用他說,已經聽到了吵鬧聲,她掀開簾子,示意轎夫都停下腳步。他們此時走的地方正是一片密林,有一群人從林子中竄了出來,為首那人書生打扮,大熱的天還穿着長衫,一頭長發也半散着。他手上拿着把頗為破舊的長劍,劍身鏽跡斑斑。他一邊往前滾着一邊用劍抵擋身後那群人的攻擊,逃竄的甚是狼狽,嘴上也叫罵道:“你們怎麽不講江湖道義?一群人欺負我一個?”

一個大漢“嘿嘿”笑道:“小子,講什麽江湖道義?認不出老子是幹山賊這行的嗎?”

“這就更不對了……”那書生模樣的人又打了個滾,避過一道劍招,“看在下這窮酸模樣,哪有錢財來給你們搶?你們還是放了我吧?”

“沒錢還從這走?看你小子皮相不錯,抓了賣去妓院也能抵幾兩銀子。”

小河呆呆的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公子,是一群強盜在打劫。”

白行亭點點頭,“我聽出來了。那個人……是什麽人?”

“好像是一個書生,功夫不好,好幾次都差點被他們刺傷了。公子,要不要救他?”

白行亭沉吟了一下,“嗯,別傷人。”

“好。”小河眼睛一亮,朝旁邊馬上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即翻身下馬,身軀快速的移動,不多時就到了那群人面前,他也未如何出聲,就将那群山賊點倒在地。

那書生得了救,趴在地上喘了好久的氣,等喘勻了,才擡起頭來,露齒一笑,“多謝大俠相救!”

“是我們公子下令救你,你還是跟我們公子道聲謝吧。”

“這是自然。”書生以劍撐着身體,慢慢站起來,他年齡看起來在二十五歲左右,眉清目秀,嘴唇彎彎的。他身上和頭發上都沾着草屑,衣服也破了好幾道口子,皮膚上有擦傷的痕跡。

兩個小丫鬟上來替他收拾了一下,他忙不疊的道謝,又走至軟轎前,恭聲道:“多謝大俠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盡!”

白行亭坐在轎內,答道:“無礙,不過舉手之勞。”他略微沉吟,又好奇的問:“這位公子,聽小河說,你似乎是讀書人?”

“不過讀過兩本散書,”書生嘆了口氣,“想我李澗,屢試不中,已沒臉再做讀書人,遂想四海雲游,做做江湖人。”

旁人嗤笑出聲,小河探出頭來道:“這位公子,我看你功夫差的緊,混江湖……大概也是不行的。”

李澗聞言,頓時沮喪起來,“姑娘所言甚是,在下剛出門,就碰到這群山賊,還弄的如此狼狽……看來江湖路也不适合我。”他眉頭都皺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像是所有的勇氣都泯滅了。

小河看他這番模樣,倒不好意思再嘲諷,待要安慰兩句,李澗突然又笑了起來,露出白白的牙齒,“不如這樣吧,這位大俠,以後我就跟着你怎麽樣?”

此言一出,衆人都一怔,小河呆呆的張大了嘴,一時間忘了閉上。

李澗微笑,“大俠,能答應在下麽?就當帶一個朋友游歷一趟罷了。”

白行亭坐在轎中,對于他提出的要求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趣味。他想了想,道:“李公子,我這次出來,不是為了玩,而是去為了參加試劍大會。”

“試劍大會?”李澗眼睛一亮,“在下正想去多多接觸江湖中人,若能同去,真是再好不過了。”

他聲音中含着欣喜,白行亭聽了,微微笑了笑,“那便好吧。”

他們走這座山名叫“老虎山”,地形就跟老虎的身軀一樣威武,其中彎彎繞繞的山腳就像老虎橫卧時的四肢,彎曲的幅度很大。

兩邊的林子越來越濃密,随行騎馬的人都起了警惕之心,把兵器都握在了手上,小心翼翼的四處查探。

李澗被邀請坐上了軟轎,幸而裏面地方夠大,坐了三個人,竟不顯擁擠。李澗看到大俠真正的樣子,心裏暗暗贊嘆了一番果然器宇不凡。待注意到白行亭的眼睛,他神思一滞,剛張口,小河就在旁邊使眼色。李澗立即改口道:“我跑了這半日,口渴的很,不知大俠這有沒有茶水?”

白行亭伸手摸到自己用來喝水的茶杯,尋着聲音的方向遞過去,“請慢用。”

“多謝。”李澗接了過來,喝了半口,“對了,還不知道大俠的名諱?”

“我叫白行亭。”

“白大俠。”

“叫我行亭便可。”白行亭笑了笑,嘴角略微勾起,“我眼睛不便,如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諒解。”

李澗看他臉色如常,提到自己瞎了的事的時候,也沒有絲毫變化。“是我自己多有叨擾。對了,試劍大會試的是什麽劍?”

小河插口道:“定然是什麽劍都試的,什麽金劍銀劍,鐵劍木劍,只要能用的,就都可以。”

“那要如何試?”

“各家拿出自制的寶劍,然後在望峰山上比武,那贏了的,自然就是劍尊。”小河一臉的得意,“若成為劍尊,不僅在江湖上地位高,就是在生意上,也能比以往紅火十倍。等出了名,說不定又能被朝廷的兵部所青睐,你想想,朝廷每年要鑄多少兵器?這單子不管落在誰家頭上,那賺頭……自然是少不了的了。”

李澗托着頭細想,但是想了好一會兒,似乎還是沒有理清楚思緒,“好複雜。”

白行亭微笑道:“也沒什麽複雜的,李公子,你跟着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澗點點頭,突然又意識到自己這樣的動作眼前的人看不見,便又“嗯”了一聲,歡喜道:“真沒想到初次出門就能遇上此等大事,行亭,多謝你了。”

“不必言謝。”白行亭又露出微笑,他側着頭,額頭上的發絲偏向了一邊,身上的衣服攏的很嚴實。李澗看他穿的并不比自己少,卻絲毫未見汗,心頭微微詫異。

小河似是看清了他的心思,解釋道:“我們公子畏寒,不怕熱。”

“難怪。”李澗釋然,“我還以為有什麽功夫,練了之後就能不怕熱了呢。”

他話一說出口,小河就“撲哧”笑了出聲,“李公子,您真有趣兒。對了,聽您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啊。”

“老家在青寧,我也是游學到附近,住了幾年。”

白行亭好奇:“青寧?那地方可遠的很。”

“是啊。”

白行亭像是回憶着什麽,緩緩道:“家父兩年前帶我去過那兒,那地界原屬他國,後來被當今聖上收了過來,已經……已經好多年了罷?”

“八年了。”李澗眼中的笑意漸漸斂去。

“呵,兩年前我到那時,那的風土人情跟我們這邊也差不多了。不過也是,原本就隔的不遠,生意上還有交集。那裏有很多青銅,都是上品,用來鑄劍最好不過。”白行亭抿抿唇,還想再聊,轎外有人開口道:“公子,歇腳的地方到了。”

白行亭應道:“嗯,我們就在這歇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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