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桃花之上,青天白日之下,陡峭的石壁高達萬丈,且觸手濕滑。

若想從這上去,除非是長了翅膀的小鳥,否則,有多麽高明的輕功也不行。

白行亭躺在床上,李澗似乎不太會武,所以肯定不能從這飛上去。

“我已确定白行亭并未将藍晃帶出門,所以已派人送信去了湘南劍莊。”金眼開回來便道。

“沒帶?”燕子似笑非笑,“金眼開,你這消息來源對不對?湘南劍莊早就揚言天下,這次定會将藍晃帶到試劍大會,難不成他們還說謊不成?誰都知道四大劍莊的當家人一言九鼎,一諾千金。”

金眼開突然冷冷的道:“湘南劍莊的當家人是誰?”

“自然是白行亭。”

“藍晃這消息又是從誰口中說出來的?”

衆人愣了愣,柳三娘輕輕道:“白現永。”

“白現永是誰?”

燕子幾乎咬牙切齒了,“是白行亭他爹。你是想說他說的話會不算數?”

“算不算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搜了個遍,還是沒有找到藍晃。”金眼開嘆氣,“白行亭若不是将它留在湘南劍莊,又能藏去哪裏?”

圓圓甜甜的笑道:“哪裏都可以藏,藍晃你們又沒見過,說不定就跟孫猴子的金箍棒那樣,小的可以放進耳朵洞裏,難道你們搜過他的耳朵?”

燕子拍了下她的頭,“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麽還老看那些小人書?”

圓圓撇撇嘴,“這也不是不可能。天下人都不清楚藍晃到底是個什麽樣,連白現永那老東西是怎麽得來那東西的也不清楚,你們怎麽知道就一定有?”

金貴子附和道:“她說的有理!還是讓我去吃了那厮最好,替我們出口惡氣。”

金眼開眉峰一皺,“你們也知道公子說的事從來沒有不對的,他既說有,那就一定有!”

桃花顫悠悠的綻放,他口中突然提到“公子”,聽的人臉色微變,再沒有言語,也不知道心中是驚懼還是什麽。

谷中已待了四日,燕子不是對白行亭下毒,就是給他喂藥,仿佛他真的成了一個藥人。而且每天八個時辰他們都輪流進來拷問,問的不高興自然是對白行亭下手,雖不重,但也弄的他滿身傷痕。

李澗自然阻止不了。

子夜時,他們才紛紛回了房,石壁重重的關下,阻去透進來的月光。李澗點了盞燈,靠近冰床,擔憂道:“行亭,你還撐得住麽?”

白行亭動彈不得的躺在床上,嘴角露出一抹輕笑,“還撐得住。”

李澗嘆口氣,用幹淨的布擦幹他身上的血跡,“可惜我身上沒有帶藥,不能替你療傷。”他看着布上的血,突然一彎身,從腳上靴筒中取出半截東西來。

那東西黝黑暗淡,李澗将布上的血往上一抹,只一瞬,那東西已露出青鋒。他看着刃尖,低聲笑笑,“如此神器,難怪那麽多人想要。”

白行亭似是知道他的舉動,道:“若有絕世的武功,加上絕世神兵利器,便已天下無敵。練武的人,總是想站在高處的。”

李澗突然問道:“行亭,你也想嗎?”

白行亭輕輕一笑,“你說呢?”

他言語中意味不明,李澗竟不能判斷他的答案是什麽。他手中的藍晃僅兩指長,一指寬,握在手中并不重,若不是飲了血,旁人根本不會知道這粗物竟會是人人想要的寶物。

斷埂處,有兩個小字隐匿在那,刻的極深,但因為小,所以很難發現。

李澗手指輕輕撫上去,嘴角隐隐的露着笑,“就因為上面刻着‘藍晃’兩個字,所以才被稱為藍晃青銅麽?”

白行亭側了側臉,“有別的典故麽?”

“有啊,青寧人都知道的事,卻都守口如瓶的事。”李澗嘆氣,“那日屠城過後,新的國主已經下令不準再議論往事,特別是這兩個字。”

白行亭好奇,“為什麽?我知道有很多秘史國主也禁止談,但還是流傳了出來。”

李澗笑了笑,眼中卻隐隐有淚光,他咬着牙,聲音中似乎還帶着幾絲顫抖,“因為青寧人自己不願意談!多年前,藍晃将軍,是我們國家人民最愛戴的人,比我們的國主還受人愛戴!”

白行亭吃了一驚。

“青寧未及這裏開化,人民樸素純真,說一不二。喜便是喜,惡便是惡,從沒有那麽多小心思。那一場滅國之戰,俘虜遍地,哀鴻遍野,國主不堪辱,自盡而死……”他緊緊閉上眼,喉嚨發緊,吞了吞口水,一時間竟說不下去。

白行亭輕輕嘆了口氣。

李澗緩緩道:“青寧國界将士僅僅十萬,在對抗赤哈國的時候,已折損過半。那一年,已然全滅。”

白行亭道:“大原滅赤哈,滅青寧,統一版圖,也只是七年前的事。”他嘆口氣,又道:“但當時大原兵力多于青寧幾倍,要滅青寧易如反掌,青寧人又何必怨藍晃将軍?”

李澗笑了笑,冷笑,“青寧将士全滅,大原卻未折損一兵一卒。”

白行亭大驚,“怎麽可能?兩軍對壘,縱使一方如何強,也不會……”

李澗大吼道:“因為藍晃将軍做了叛徒!”

他臉色紅紅白白,手指緊緊捏住手上的東西,情緒激動。過了一會兒,卻又緩緩平靜下來,“戰後,大原國主下诏封藍晃将軍為青寧王,賞良田萬畝,金銀珠寶無數……”

白行亭道:“現在的青寧王?”

“現在的青寧王不是将軍!”李澗笑,冷笑,“這一切都是大原的陰謀,将軍并未背叛青寧!”他緩了緩,“青寧人已不信他,更将這個名字埋封在塵土裏,不再提及。”

他語聲寥落,白行亭雖看不見他的臉,但也能猜測出他此刻面容是多麽難過。

湘南劍莊是江湖人,白行亭又大部分時間用在修習武功上,于國事所知并不多,甚至連多年前的征戰也不清楚,只隐隐聽人說,大原跟青寧結成盟,共對赤哈。滅赤哈後,青寧突然偷襲大原,被大原将軍所察,并滅。

李澗慢慢将藍晃上的血跡擦幹淨,語氣恢複平常,“不過,令尊真是識貨。将軍用的兵刃平日雖不顯眼,但一旦吸了血,便能變成削鐵如泥的利器。行亭,你也聰明,那晚在還能動的時候将它偷偷放進我懷裏,才沒讓他們搜出來。”

白行亭笑笑,心內松了口氣,“是李兄仗義磊落,沒有将它交出去。”

李澗笑,“因為我知道,若将它交出去,我們兩個都沒有活命的機會。”

“我們?”

“對!我們兩個!”李澗沒有再解釋,他相信白行亭也聽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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