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懸崖峭壁漸漸被抛到身後,平靜的河道邊開始出現蒼郁的樹木,西斜的陽光暖暖的照在水面上,點上波光粼粼的金光。

燕子頭暈腦脹的想往岸上爬,還沒爬到,就已經先看到一個人。

不對,應該是兩個。

也許有可能是三個……

岸上那人衣裳盡濕,頭發尖還在往下淅淅瀝瀝的滴着水珠,一張臉上卻顯示出緊張,他雙手往下壓着,正在替一個人施救。

那個人正是李澗。

燕子居然有些驚奇,想不到那兩人竟會在自己前面。但此時此刻不及多想,只能拼着全身的力氣努力嘶喊道:“救命……”

燕子醒來的時候,眼前正是一片黑暗。

那夜太黑,一點光亮也不曾撲捉到,黑的令他心慌意亂。他曲了曲手指,往身下一抓。

觸手的是草,也許是稻草,也許是幹草,還有泥,泥是濕的,身上的衣服也是濕的。

難道我在河邊?

燕子禁不住胡思亂想,又連忙搖頭否定,這裏聽不到水流聲,肯定不是在河邊。他定了定神,想爬起來,卻發現自己居然不能動彈。

真是倒黴。

身體并不重,所以他可以肯定自己是被人點了穴道。他輕舒一口氣,暗暗運功,全身突然疼痛難忍,令他當即大叫出聲。

立即有腳步聲靠近,一個聲音輕道:“他醒了。”

是男人,而且說不定是自己求救的那個男人。

另一個聲音很快響起,“我說過他功夫厲害,不消一個時辰就能醒來。”

燕子聽到這聲音,皺了下眉,突然又笑了,“原來是賤人大叔。”

李澗并不掩飾,他從懷中拿出一個火折子,點燃了一盞燈。燕子輕輕掙開眼,适應了光亮後,才道:“原來是個山洞。賤人大叔,我只怪你心狠,竟不幫我将濕衣服換了。”他邊說話邊朝那人打量。

纖細适中的身材,清秀柔和的眉眼,果然是原來看到的那人。

李澗道:“此間并無換洗衣物。”他身上穿的也還是那身,他走了過來,蹲下身,“燕子,你若肯乖乖聽話,大叔就帶你出去烤火。”

燕子睜大眼,一臉純良,“放心,我絕對比你兒子還要乖。”

李澗失笑,伸手拂了他身上幾處穴道,“你不知道我沒兒子的麽。”

山洞很窄小,外面居然很敞闊,而且看不到那連綿的樹木。觸目所及,都是一大塊一大塊的石頭,在黑夜中也不知道究竟數目幾何。中間倒有一塊平地,升了一堆火,而白行亭,就躺在火堆旁邊,睡得正熟。

燕子暗叫李澗偏心,卻只得坐下來。火上正在烤着一只野兔,香噴噴的令人食指大動。燕子流着口水問:“可以吃了嗎?”

那清秀男人道:“還要稍等一會兒。”他從懷中拿出幾樣物事,細心的往兔子上面塗抹,燕子不免好奇,“這些是什麽?”

“□□。”清秀男人朝他微微一笑,“你怕不怕?”

“切,你哄三歲小孩呢。我認得這個是鹽,這些……就不知道了。喂,你是賤人大叔的什麽人?朋友嗎?”

清秀男人愣了一下,搖搖頭,“不是。我沒有朋友。”

他說話也同他的長相,輕輕柔柔的,語速不快也不慢,聲音又悅耳,竟像女子般。

燕子極有興趣的湊過去,“你叫什麽名字?我叫做燕子,我做你朋友好不好?”

男人微微一笑,“我叫鹽哥。”

燕子歪頭,“閹割?豔歌?”

“鹽巴的鹽,哥哥的哥。”鹽哥極有耐心的跟他解釋,說完又有些腼腆的笑,“因為我做菜口味重,他們就這麽叫我,叫久了,我就連我本名都忘啦。”

“他們?他們又是指誰?你做菜?難道你是廚子?”

他一連串的問題問得鹽哥有些怔忡,甚至不知所措的往李澗那望去。李澗瞪了燕子一眼,“他不善于言辭,你不要問這麽多。”

燕子不以為然。鹽哥将塗滿配料的兔子又放回火上烤,還時不時的轉下面,神情認真又專注。燕子好奇心又被躺着的白行亭勾了去,湊上去仔細看了一會,啧啧道:“真想看看他醒來後什麽樣子。賤人大叔,他什麽都不記得了,想必醒來了,也就記得跟你普通的交情了。”

李澗道:“我跟他并沒什麽交情。”

“死鴨子嘴硬,明明将自己全部的功力都過了給他,卻……”燕子突然想到什麽停了口,眼珠子一轉,手掌一翻身形一躍,竟朝李澗撲了過來。

李澗并沒有動,臉上連一絲慌亂也沒有。

燕子大喜,以為自己即将得手,後背卻突然傳來一陣鈍痛。他大叫一聲,立即癱軟到地上,臉色也一片煞白。

李澗低下頭,湊到他面前,嘴角越咧越大,“忘記說了,鹽哥是我師兄,最大的那個,功夫也是最好的那個。”

燕子氣得差點暈過去。

等好不容易能爬坐起來,燕子氣的嘴裏不斷在冒髒話,将兩人祖宗詛咒個遍才甘心。兔子已經烤好了,香噴噴的流着油,極為誘人。鹽哥撕了一半遞給燕子,燕子連忙大啃一口,咽下去了才嫌棄的吐了口口水,“真鹹!”

“師兄口味重。”李澗添了點柴火。

燕子嘴上嫌棄,動作卻沒停,直到将半只兔子都吞下了肚子。鹽哥遞給他一個竹杯,裏面是清水。燕子一飲而盡,抹了抹滿是油的嘴,才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你們為什麽都不吃?”

“因為有毒。”鹽哥平靜的看着他,語氣也淡淡的,“我剛剛說了。”

燕子一瞬間想抓狂。

李澗道:“也怪不得我們,你心思狡詐,功夫又好,師兄一個人帶着你,我不放心。”

“所以就要殺了我?”

“放心,我們不會這麽做。只是讓你暫時不能說話不能用武功而已。”

“你剛剛說你師兄一個人帶着我,他要帶我去哪裏?”

鹽哥道:“現在暫時不能跟你說。我們知道一點你的事,也知道你是青寧王手下的人。”

燕子睜大眼,“這你們也知道?”

“江湖上有些事,我們都知道一些,雖然不多,但已夠我們用。”鹽哥微微笑,笑容淡淡的,卻能使人如沐清風。

燕子卻只覺得心寒。

居然有這麽一些人,一個秘密組織在江湖上,功夫高,隐藏的更好,他們居然一點都不知情,連他們的存在也不知道。

甚至若非他們自願暴露,即使抓到了他們,也只以為是普通人。

燕子斂去全身的稚氣和玩笑,壓低聲音問:“你們究竟是什麽人?你們……有多少人?”

李澗眨了下眼,“你不知道最好。”

燕子還想問,卻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聲音了,一運功,也感覺不出自己有半絲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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