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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那少年頻頻偏頭過來瞧他,李澗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忍了好一會,道:“公子認識我麽?”少年搖搖頭,“我如何能認識你這種平民百姓。不過瞧你眼熟,倒跟我二哥府上那幾位……長的極為相似。”李澗面色一僵,“我是平民百姓,公子自然是王侯貴胄了?”少年坦率的點頭,“我是景平王陵星,三千樓既在江湖中,看你也是江湖中人,我便允你免禮罷。”
李澗嘴角抽搐,一時有些無語。大原皇帝有許多兒子,其中封王的只有三個,除陵月外,眼前的陵星也算一位,還有一個,就是如今的青寧王淩日。李澗想到這三兄弟,腦仁一痛,若自己能選擇,倒是一個都不想扯上幹系。誰成想在這裏,敲誰的門不好,竟敲上了陵星的門?
陵星似乎對他二哥的事頗為有興趣,道:“我二哥性格最是詭異多變,他有一個特殊癖好,就是喜歡年長于他的男人,長相麽,就跟你類似,寡寡淡淡的,好看不到哪裏去,難為他竟下得了嘴。”李澗一怔,心裏也不知道是何滋味,嘴裏回應道:“是麽?”陵星道:“他府上搜羅了許多這樣的男人,一個女人也沒有,既不娶妃,也不納姬妾,很是令我父王頭疼。”
陵星說得來趣,繼續道:“整個皇城的人都曉得了,要讨好我二哥,就送長相相似的男人過去,年紀最好在三十左右,也最好姓李。”李澗腳步頓了頓,突然倉皇的收回被他扯住的衣袖,急急忙忙的道:“我……我有事,先走了。”說完也不等他回應,展開輕功,往下奔去。陵星一急,想抓住他,但李澗的速度快如閃電,哪裏抓得住?
李澗一口氣跑了一裏多路,等回過神來時,又發現自己不知道轉到哪裏去了。眼睛雖然一眼能看到底下,但偏偏腳下的路又斷了,旁邊的岔路似乎又是往上走的。他四處看了看,實在有些弄不清楚該怎麽走,索性揀了塊幹淨石頭坐上去,歇息一陣。
等呼吸平複過來,腦海中自然響起陵星剛剛說的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李澗聽他一描述,哪裏想不到陵月的意圖?他又将數日來跟陵月的相處想了一遍,似乎跟數年前也沒有什麽分別。但一旦想到陵月對自己有其他的心思,那些諷刺的話和小細節就有了新的解讀,不禁有些臉熱。他努力把這些心思壓制下去,等好容易不再想了,他才站起身來,打算再尋道路下去。
走了幾遍路都還是錯的,他有些煩悶起來,正打算再找人問路,就聽到一道甜甜的聲音傳來:“主人讓我們去找甚麽密道,我們找了好幾天,可什麽都沒找着,累死了。”李澗記性好,聽出這竟是圓圓的聲音,當下蹲下身體,藏在一塊石頭後面。另一道聲音傳來:“少說話,多做事。”李澗也聽出這人是金眼開。
圓圓“哼”了一聲,“跟你在一起一點也不好玩,不如跟燕子在一起。唉,我的好燕子,也不知道去哪裏了,是不是已經被人分了屍,吃了肉了。”金眼開怒斥,“你胡說什麽?”圓圓道:“果然我提到燕子的時候你才有點反應脾氣,不然老跟個死人一樣,悶也悶死了。”
兩人聲音漸漸遠了,李澗從山石後面走出來,暗暗希望他們不要碰上白行亭才好。想到白行亭,他又鼓起勁來,開始找路下山。待他走下山已經是近兩個時辰以後了,他腹中早已又饑又渴,稍一思量,便往那河道走去。
一路上不是密林就是藥圃,或者還有種水稻等農作物的。他見中間有一棵梨樹,上面挂滿了黃燦燦的梨子,便展開身形,從枝頭上摘了兩個下來。胡亂往衣服上擦了擦,正要往嘴裏送,突然有人道:“好俊的輕功。”李澗擡起頭,見來人戴着一頂鬥笠,背着鋤頭,短衫長褲一副農夫打扮,想來自己摘的是人家種的梨,面色不禁發紅,連忙道:“這位大哥,實在不好意思,我腹中饑渴,所以不問自取了。”那農夫搖搖頭,“沒事。”又道:“你既餓了,這小小梨子哪裏能飽腹?你随我來,我弄飯與你吃。”
李澗心中很是感激,路上道了謝,那農夫道:“一頓飯而已,不值什麽。小兄弟,你的輕功很好啊,不知師承何派?”李澗道:“我師父只是山林中一個以捕獵為生的獵戶,并沒有派別。”農夫笑了一笑,也不見怪,“原來是隐世高人。”他不再追問,不多時帶着李澗到了一處茅舍前。那茅舍外還圍了一圈院子,院子中還有個雞舍。
農夫放下鋤頭,先到雞舍裏摸出兩枚雞蛋來,臉上露出些笑意,“興許是知道有遠客來,今日竟産了兩枚蛋,好雞,好雞。”李澗見那雞舍內只有孤零零的一只雞,想來兩枚雞蛋都是那雞今日所産,倒有些訝異。農夫去廚房先去倒了一杯清茶來,并道:“地方粗陋,怠慢了。”李澗連忙道謝,問道:“不知可有我能幫忙的地方?”
那農夫也不客氣,“你來替我生火罷。”李澗喝了水,跟着他進了廚房,兩人合力不多時就蒸好了米飯,做了一道炒雞蛋一道炒青菜和一道鹹菜湯。擺上桌後,農夫道:“今日沒有肉,小兄弟将就着吃吧。”兩人也不多言語,将一大鍋飯菜吃的幹幹淨淨。過後農夫又泡了茶,問道:“小兄弟不知因何事來這裏?”
李澗道:“跟兩個朋友來玩,昨夜跟年長老上山去見了他的雀兒,下來時我迷路了,找了許久的路。”農夫道:“這山上的道路看起來簡單,其實合了許多陣法,不怪你會迷路。你跟那年長老上去的?哼,他的那些麻雀還沒死光麽?叽叽喳喳一點用也沒有,盡會糟蹋糧食。”李澗連忙喝了一口茶掩飾尴尬,“嗯……還活得挺好。”
農夫似乎對那些麻雀積怨已久,絮絮叨叨的抱怨了好一陣。等抱怨完了,又問:“小兄弟打算去哪裏?若是不遠,我送你過去。”李澗本想去宣武閣找白行亭,但又想到自己進來一趟,也該學點什麽,便問道:“大哥,不知道哪裏有鑄劍的地方?我想去觀摩觀摩。”那農夫一怔,輕輕“咦”了一聲,“我就是鑄劍師啊。”
李澗一喜,道:“大哥,不知能否指點我一二?我一個朋友近日需要鑄成一把劍,他并不精通此道,我想學習一番,等到時候在旁幫襯幫襯。”農夫聞言,微微笑道:“不成問題的,小兄弟,他是要鑄什麽劍?用什麽材料?”李澗把藍晃青銅掏出來遞給他看。農夫接過來撫摸觀察一陣,道:“原來你那朋友是湘南劍莊的。”
李澗也不否認,點點頭。農夫也不多言語,只道:“你跟我來吧。”他帶着李澗出了茅舍,到一處山峰腳下,也不知道按了哪裏的機關,一道石門打開來,裏面是一個石洞。靠近後熱風撲面襲來,農夫面不改色的繼續往裏面走,李澗稍稍适應一下,也跟了上去。
裏面空間并不大,但是有好幾個火爐,旁邊也放了許多冶煉的工具。農夫一一跟他介紹了,又問:“小兄弟,你還有幾日功夫留在此處?”李澗道:“還有兩天半的時間。”農夫點點頭,“你已有些基礎,兩天半的時間也夠了,只是辛苦些,少睡些覺。”
自此李澗把其他事情抛在腦後,整日跟着農夫學鑄劍。那農夫進了石洞後便脫掉了上衣,露出精壯的身軀來。他教導得頗為詳細,幾乎将自己鑄劍的本領傾囊相授。李澗雖然天分不高,但勝在勤勉又專注,也學了個七七八八。等三日時間一到,農夫拿着李澗自制的劍胚,微笑道:“雖然還算不上頂好,但是也夠了。到時候你用藍晃青銅鑄劍,也按這樣的順序,配合上望峰山的天然爐火,出來的效果必定比現在的要好得多。”
李澗連忙道:“全靠大哥指導,李澗感激不盡。”農夫笑道:“原來你叫李澗,這幾日都是小兄弟小兄弟的叫你,倒忘了問你的姓名。也是巧的很,你叫我大哥,竟沒有叫錯。我也姓李,叫李黑。”李澗聞言,自然與他又親昵了幾分,笑道:“那還真是有緣分。”兩人心中暢快,李黑攜了他的手走出石洞,一邊道:“明日你便走了麽?那今晚就陪大哥喝兩杯。”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此時天色已黑,林中道路旁也挂上了燈籠。兩人走了一半,李黑突然停了下來,喝道:“什麽人?”李澗定睛一看,前面道路上果然有個影子站在那。那人聽到聲響,慢慢走了過來,卻是陵月。
李澗一怔,陵月看到李澗被李黑握住的手臂,眼眸暗了暗,唇角彎出個笑容來,道:“李澗,我到處找你,卻不想你竟在這裏。”李黑問:“小兄弟,你認識此人麽?”李澗難以言喻的點點頭。李黑神色松懈下來,爽朗的笑道:“既是認識,那跟我一起回家喝酒去。”他走過去又抓了陵月的手臂,一邊一個,全部帶回了家。
一路上李澗都走得頗為忐忑,他想到陵星的話,腦子竟有些昏昏沉沉,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們認識時陵月不過才十一二歲,兩人也就共同相處了半年左右,只那半年,真的會讓一個人的心裏一直留下痕跡嗎?李澗自問除了教過對方武功,并未做過其他事情,也不知道這些年來,陵月心中的自己到底是什麽模樣。
他微一思索,便打算将這些事抛之腦後。他露出一個笑容來,問陵月:“你這幾日去了哪裏啦?可有碰到行亭?”陵月皺了皺眉,“沒有看到他。”李澗也不惱怒,見他行路還是有些跛,關切的問:“你腳傷好了嗎?還痛不痛?”
陵月瞪了過來,惡聲惡氣的:“你關心白行亭就夠了,還來關心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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