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23)

也想，蔣豔沒看到她的小號吧？

兩人各懷鬼胎，交換手機，一邊回房間一邊回頭，随即又看了下自己的手機。

點開來之後，都還在之前的頁面。

——那，應該是沒有看見？

這個晚上，蔣豔和岳長岚懷着同樣的做賊心虛，都睡得不太好。

兩天的假期非常短暫，兩人很快就要回劇組開工，兩人坐上回劇組的飛機，并不知道，在Z城已經有個人，把這幾個月來壓下的新聞全部彙總起來，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翟雨欣看着眼前這塊黑板上的照片，地圖和行程表，最後用水筆在某個時間上畫了一個圈。

“十月三十一號。”翟雨欣咬着筆蓋喃喃自語，“這一天，一定發生了什麽。”

這會是個驚天的大秘密。

而懷揣着驚天大秘密的兩人，躲避着衆人的目光住回了酒店，又開始研究劇本了。

岳長岚看這劇本，因為想到明天會是自己要演，不禁非常緊張，口中喃喃自語地背着臺詞。

而蔣豔一臉放松地翹着二郎腿玩着手機，突然收到某條信息，便從床上坐起來道：“對了，明天男主要進組了。”

岳長岚正背到一半，被打斷了一下，頓時不知道自己在背什麽了，只好放棄，擡頭道：“男主啊，莊安北？”

莊安北飾演本劇的男主角伍向南，岳長岚最開始看見的時候，還以為導演是根據名字選的角，這一個南一個北的。

不過她後來很快知道，選擇莊安北的原因是因為原作小說作者覺得他氣質形象最像，而莊安北個人剛好有檔期，最重要的是，便宜。

對方這些日子雖然在網上有些熱度，但是實際上，已經沉寂了十年了，這半年因為網絡大V盤點什麽“曾經的男神”之類的榜單，都上了榜，所以又有了些反響，終于抓到這個機會，來和蔣豔搭戲。

說起來可能顯得有點傲慢，但是這年頭想和蔣豔合作的男演員，那确實可以排成一個連。

流量大花，不是說說而已。

岳長岚想着莊安北的背景，開口道：“不理他就行了吧？”

蔣豔道：“怎麽能不理，你們要一起搭戲的，你又不是老戲骨，到時候讓你跟一個不熟的男演員演吻戲，你親不親？”

岳長岚：“……”

岳長岚手忙腳亂地站起來，差點打翻了桌子上的水杯，她驚慌道：“吻吻吻吻吻戲？？？”

蔣豔沒想到岳長岚反應這麽大，她以為對方應該心裏有數：“你不是看劇本了麽，第一百五十二幕，還有很多，一百五十幕以後就是男女主角卿卿我我啊？”

岳長岚道：“當時……我……”

是的，她沒想到。

就算說自己愚蠢，她也必須承認了，她沒想到。

岳長岚抱頭蹲在地上：“我沒想到。”

蔣豔震驚：“打擊那麽大麽？”

她想到什麽，掩嘴望着岳長岚，道：“難道說，你……”沒接過吻？

“當然不是！”話音未落，岳長岚斷然否認了，“我三十歲了！我談過三次戀愛！”

蔣豔：“……”不知道為什麽，雖然是很有說服力的話語，卻怎麽看怎麽可疑。

不過這樣一說，蔣豔也緊張起來了，她走下床蹲在岳長岚的身邊，兩人像兩只倉鼠似的頭對着頭，蔣豔苦思冥想，随後道：“要不然，練習一下吧？”

她偏頭望着岳長岚，努力瞪大自己的眼睛，希望自己的眼睛在岳長岚看來亮晶晶水汪汪純潔無暇，用以證明，她提出這個建議，絕對出于正直。

☆、059

這一刻, 岳長岚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那是, 在一個月之前的客廳, 蔣豔撞到了額頭, 她擔憂驚慌，然後……

不能說是實實在在地發生了什麽, 但是要是說什麽都沒有發生的話，更像是在自欺欺人。

但是, 她本來就是在自欺欺人, 從那時起到現在, 她就一直在假裝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又或者是自我暗示說“大家都是成年人, 那種程度的情難自禁”很正常。

然而如果再想想, 正常麽？

說實在的，岳長岚不覺得自己豁達到了那種程度。

那麽對方呢？對方是怎麽想的呢？是和自己一樣，還是說, 她覺得這樣很正常？

岳長岚很難對着一個還比自己小三歲的女性問出這樣的問題，于是一直埋在心裏, 直到這一刻, 積聚的困擾噴發出來, 岳長岚開口道：“別開玩笑了。”

語氣太冷硬了，很難去不承認這不是因為生氣了。

可是在生氣什麽呢？生自己的氣，還是生蔣豔的氣，還是說，只是對無法理解的事物的恐慌。

因為有些混亂, 于是連解釋都不想，岳長岚站起來，想要回自己的房間，蔣豔立刻站起來抓住了岳長岚的手腕，道：“對不起，開了你不喜歡的玩笑，真的對不起。”

蔣豔努力勉強自己露出一個笑容，但是最後這個笑容比哭還難看。

她非常傷心。

但是與此同時，因為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傷心，于是更加的自我唾棄。

不是沒有遭受過冷遇，但是，從前都能淡然處之，這一次卻似乎不行，大概是因為心裏覺得自己離成功已經是一步之遙。

岳長岚前些日子的舉動令蔣豔産生了一種誤解——或者說可是是幻覺，蔣豔此時去回想自己說的話，也認為是過了界——那是不應該這樣輕易地說出的話語，聽起來就好像是個色/情狂似的。

岳長岚低着頭，把自己的手強硬地抽了出來，說了一句“我先回房間了”，便準備開門離開。

就在她想要開門的時候，聽見了“啪嗒”一聲。

她下意識轉身，發現那是眼淚掉在劇本上的聲音。

蔣豔的臉上淌着淚水，緊緊地看着她。

燈光下那雙眼睛是琥珀色的，像是透明的寶石，那并不是假裝出來的單純無辜，而是一種清晰的絕望。

“不要在現在離開我。”她說。

或許是因為這眼淚讓岳長岚想起了當初自己的眼淚，因此就算是頭腦混亂，她也還是留在了房間，抱着大衣坐在了坐墊上。

蔣豔也從床上下來，跪坐在地上，抽着鼻子道：“我以後不會說這種話了。”

反思的話語簡直像是小學生。

岳長岚必須承認，她完全沒有想要蔣豔改的意思，也完全沒有想到蔣豔會那麽傷心。

她當時就是……有點混亂。

不過既然眼前的事對兩人都造成了傷害，雖然還沒有想明白，岳長岚也決定先開誠布公地聊一下。

她坐在地上，認真地問：“你，還喜歡我麽？”

蔣豔一臉震驚。

岳長岚頓時低聲道：“是麽，已經不喜歡了麽。”

蔣豔連忙搖頭：“不是，你怎麽會這麽認為？我以為我的喜歡已經表現的非常明顯了。”

岳長岚猶豫了一下，又說：“其實，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你應該也發現了，我是個和你想象中很不一樣的人。”

是的，雖然時常有人說自己往往最不了解自己，但是如果真的願意自我剖析一下的話，自己總歸才是最能發現問題的那一個人，岳長岚知道自己的問題，年輕的時候她非常急躁，後來想要改變，結果改過了頭，在某些事上直接變成了優柔寡斷，子曰過猶不及，但是顯然岳長岚沒有到達聖人境地，除此之外，她還容易嫉妒，好為人師，很容易以自我為中心。

反正，是個人性缺點很多的人。

像她這樣的人，在近距離相處之後，還會想以前那麽喜歡麽？岳長岚有點懷疑。

再加上，後來蔣豔對她的态度越來越随意，相較起來，有時候簡直像是在逗弄她，岳長岚難免想，或許蔣豔早就已經沒有最開始那麽喜歡自己了。

可是将這樣的思考回路說出來，實在有些令人不好意思，于是岳長岚最後說出來的話是：“……如果可以的話，成為更加親密的朋友關系，或許比之前那樣更好。”

言語實在蒼白無力，以至于說出來之後，岳長岚自己立刻就覺得，好像很容易理解成其他的方面。

果然，蔣豔看了她半晌，道：“啊，我又被拒絕了啊。”

岳長岚忙道：“說拒絕不太準确，我只是覺得，會有一些更适合我們的相處方式，就好比說……”嗯，不要總是開我玩笑，更認真點，更慢點，讓我能夠把混亂的思緒整理清楚。

這些話，最後都沒有說出口。

因為蔣豔問她：“那麽，長岚你，哪怕只有那麽一點點，有那麽一點點喜歡我麽？”

現在還，不能回答。岳長岚想。

她還沒有想明白，搖擺不定的人性的弱點又在擺布着她，她想要，再保留更多自己回旋的餘地。

她還不想把自己放在，需要去做選擇的位置上去。

于是她說：“沒有。”

長久的沉默。

蔣豔将抱枕抱在懷裏，前後搖擺着身體，眼淚倒是沒有流了，就是眼圈還是泛紅。

她抿着嘴唇，似乎是在忍住什麽将要脫口而出的話語，但是最後只是張嘴說了一句：“這樣。”

她笑了笑：“那我繼續努力。”

……

她說錯了。

作為蔣豔來了劇組的岳長岚，抱着頭坐在小板凳上，抓着頭發想：她一定是說錯了。

今天早上，蔣豔甚至都沒有出房間見她，沒有吃早飯，沒有送送她，沒有和她說——“加油”。

她讓蔣豔很傷心。岳長岚意識到這件事情，并且開始痛恨自己的反射弧實在太長。

當時說那些話的時候，到底在想什麽呢？

是因為，自私麽？

岳長岚抓着頭發，把頭埋進了膝蓋。

不遠處，宋初盈問蔣豔的助理梅芳秋：“梅姐，豔姐這是怎麽了啊？”

梅芳秋面無表情地發着短信，随口道：“假期綜合症吧。”

宋初盈驚訝道：“豔姐也會得假期綜合症麽？”

梅芳秋的手指一頓，擡起頭來，看着宋初盈道：“只要是人類，就會有人類共有的弱點，懂？”

這麽說完，轉身去找場記說事情了。

宋初盈愣愣回不過神，站在原地思考了好一會兒，後知後覺道：“好深刻啊……梅姐。”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喧鬧傳來，宋初盈轉頭望去，看見人群簇擁着一個高個子男人走來——是莊安北到了。

莊安北既然來了，岳長岚作為女主角，不打個招呼肯定是不行的，雖然莊安北比蔣豔出道早上那麽兩年，但是對方早就過氣，現在是在蹭蔣豔的人氣上來，于是自然是對方過來主動打招呼。

對方那麽客氣的過來了，岳長岚當然得擠出個笑臉來相迎，雖然勉強。岳長岚還是圓滿完成了任務，因為心裏想着，都已經讓蔣豔那麽傷心了，可不能再把蔣豔的事業搞砸。

這一天的岳長岚，顯得格外兢兢業業，友好溫柔。

午休的時候，宋初盈咬着一個饅頭來找岳長岚請教演戲的事，然而一邊問，一邊卻用奇怪地眼神看着她，岳長岚被看了好幾眼，終于忍不住道：“你在看什麽？我臉上有什麽東西麽？”

宋初盈連忙搖頭，眼珠子轉動朝四周看了看，見沒人之後，就蹲到岳長岚身邊，低聲道：“您今天，看上去和往常很不一樣。”

岳長岚覺得自己扮演的夠好了，簡直就是這兩個月來最超常發揮的一次，實在搞不懂宋初盈還能挑什麽刺，于是語氣有些不好道：“有什麽不一樣的？你給我說說。”

宋初盈誠惶誠恐：“您生氣了麽？沒有沒有，什麽都沒有。”

宋初盈站起來想走，岳長岚抓住她的領子，道：“把話說完。”

宋初盈像只鹌鹑一樣乖乖又蹲了回去，眨巴着眼睛道：“就是覺得您，看上去好像有什麽困擾。”

岳長岚揮了揮手：“有什麽困擾也不是你這個小孩子能解決的，走開吧。”

宋初盈正想說話，突然聽到邊上有人道：“那你說給我聽聽，說不定我能解決？”

岳長岚下意識皺眉，但很快想起自己要維護形象，便松開眉頭，放軟語氣道：“莊老師，女士說悄悄話的時候，男士可不應該聽哦。”

走在岳長岚左邊剛剛站定的莊安北聽聞此言，忙道：“不不不，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恰巧看見你們在這，還以為鬧了矛盾，沒想到……唉，是我魯莽了。”

這麽說完，他卻又是一笑，道：“不過，說不定我真的能解決呢？就算不能解決——也能請你們喝杯奶茶啊。”

這麽說完，他微微傾身，把兩杯奶茶，一人一杯地遞給了岳長岚和宋初盈。

他個子高，想要把奶茶交給兩人，便把身體彎的很低，肩膀幾乎要觸及岳長岚的臉旁，同時傳來的還有淡淡的古龍水的味道。

但是只是那麽一瞬，對方立刻直起身子，伸手示意她們繼續聊天，然後轉身離開，離開之時，還撿走了落在一邊桌子上的一個塑料袋。

宋初盈雙手捧着奶茶，呆了好一會兒，随即雙眼發光道：“好潇灑啊，又帥又有教養呢。”

然而岳長岚抽動嘴角，只在心裏留下一個評價——油膩。

她忍住冷哼，正準備到一邊的躺椅上小憩一會兒，突然想到了什麽。

同樣是故意撩人的舉動，但是自己，倒是不會對蔣豔留下什麽惡評呢。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綠勺菠蘿的地雷*1

謝謝不斷跳坑的地雷*8

謝謝娜娜2的地雷*1

謝謝不管我最帥的地雷*1

謝謝灰塵愛意的地雷*2火箭炮*1手榴彈*1

謝謝goodtobe的地雷*2

謝謝田馥甄的小公舉的地雷*1

謝謝caelyn的地雷*1

謝謝不如睡你的地雷*1

謝謝session的深水魚雷*1

謝謝橋舟啊的地雷*1

謝謝一個悲傷的故事的地雷*1

謝謝緘默的地雷*1

☆、060

此時, 呆在酒店的蔣豔, 正在對着鏡子沉思。

至于面對鏡子的原因, 當然是因為鏡子裏映出的是岳長岚的身影, 這令蔣豔有種自己看着岳長岚的錯覺。

這更有助于自己好好反思。

“我做錯了。”她這樣開口。

“我太急躁了，忘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麽。”她想要去按自己的胸口, 但是如此一來就是摸到了岳長岚的胸，于是上道地上移了一些, 繼續道, “我的首要目的是贏得對方的好感, 我卻在好感都沒有多少的時候妄圖更進一步，這件事, 完全是我的錯。”

與岳長岚猜測地完全不同, 蔣豔早上沒有起床去送她和吃早飯，完全是因為過分悔恨，導致一晚上沒睡, 早晨才睡過去，于是沒有起床。

而與岳長岚相同的事, 她也認為對方生氣了, 并且正是因為生氣, 才沒有在早上叫自己起床。

于是這一個早上，她都在鏡子前面反思，直到中午實在太餓，想到自己現在餓着的是岳長岚的身體，于是打起精神去吃了午飯。

吃完午飯之後, 蔣豔又開始糾結，她想給岳長岚打個電話，但是害怕自己這個行為會引起對方更進一步的厭惡，于是思來想去，還是不敢。

她想，自己應該在晚上道歉才對，那麽，怎麽道歉呢？

與此同時，在劇組的岳長岚，也很想聯系蔣豔，她雖然很忙，但是總有空下來的時候，而一空下來，她就忍不住地想：她一定傷害了蔣豔。

但是怎麽道歉呢？她毫無頭緒。

或許自己應該買點禮物。

正巧，下午的拍攝是在市中心，于是拍攝完後，岳長岚便想去商場買個禮物，她躲開衆人，偷偷帶上口罩進了商場，在珠寶櫃臺前流連許久。

她本來想買個紅寶石的項鏈，因為她覺得蔣豔适合紅色，但是突然想到前天“花語”的事情，便先連忙百度了一下紅寶石有什麽寓意。

——高尚、愛情、仁愛。

愛情啊……明明剛拒絕了昨天的表白，就送這種寓意的東西，好像有點奇怪。

那藍寶石呢？

岳長岚又查了一下——是和平與快樂。

這個倒是不錯，但是岳長岚看了一會兒，都沒有看到滿意的款式，這時櫃姐過來了，沖着她笑容滿面道：“蔣小姐是想要買什麽呢？”

岳長岚：“……你認出我了？”

櫃姐笑容不變：“沒有啊，我只是覺得您應該叫蔣小姐。”

岳長岚：“……”

反正都已經被認出來了，那就無所謂了，岳長岚對着櫃姐說：“我買條……手鏈，有沒有更好看的款式？”

櫃姐道：“請問是誰戴呢？”

岳長岚毫不猶豫：“我自己。”

櫃姐道：“蔣小姐的話，應該帶什麽都很漂亮，我們還有些特別的款式，我拿出來給您看看。”

岳長岚一一試戴，最後挑定了一條類似眼睛圖案的，買了下來。

櫃姐道：“蔣小姐，我們這還可以克制哦，你可以選擇将你的祝福或者接受禮物的人的名字刻在上面。”

岳長岚：“……我說了我是送給自己的，你是不是不信？”

櫃姐道：“給自己也是可以帶祝福的。”

岳長岚買完手鏈回去的時候，心裏想：這個櫃姐真是個人才。

本來打算驅車直接回酒店了，但是劇組的人突然打電話過來，說晚上準備聚餐，作為歡迎男主角進組的聚會，岳長岚剛想拒絕，突然想到，要是蔣豔的話，應該是不會拒絕的。

于是猶豫了一下，還是去了，不過下定決心只是露個臉，然後馬上就離開。

她以前也時常這樣，便覺得這樣沒什麽毛病。

她作為岳長岚赴局時，通常是沒有人會攔着她離開的，但是她忘記了，她現在是蔣豔。

于是一進入飯局，就被敬了兩杯酒，還沒有吃上一口飯，頭已經有點暈了。

随後又是被拉着四下游走，等反應過來，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飯局還在繼續，大家吆喝着呆會兒還要去唱歌，岳長岚頭暈目眩，拉住梅芳秋道：“我準備走了。”

梅芳秋道：“那我送你回去。”

岳長岚這才發現，梅芳秋呆了半天，居然一直在喝可樂，一口酒都沒喝。

岳長岚猶豫了一下。

過去一個多月裏，梅芳秋雖然是她的助理，自己卻一直沒有告訴她自己住在哪，這當然是擔心對方發現，“岳長岚”和“蔣豔”是住在一起的。

可是，如果不讓對方送自己回去，她叫代駕什麽的，還要更不安全些。

猶豫之中，她說：“你不再玩一會兒麽，他們說呆會兒要去唱歌。”

梅芳秋道：“要不是因為你在，早就走了。”

岳長岚：“……哦。”

說着兩人已經到了飯店門口，有人發現了她的行蹤，遠遠地沖她打招呼：“蔣老師，怎麽不再喝幾杯啊。”邊說邊向她走來。

岳長岚頭大——看來又要被攔住了。

幸好，那人在中途被其他人給絆住了，梅芳秋在邊上說：“別猶豫了，再猶豫就晚了，又要被拖進局裏去了。”

岳長岚突然想，自己可以走稍微遠點，叫蔣豔來接自己，于是拒絕道：“不用了，我叫朋友來帶帶我吧。”

梅芳秋驚訝挑眉，随後道：“那也行。”

然而還沒有付諸行動，岳長岚眼神一凝，皺起眉頭。

她看見在角落裏，正有三個男人，把宋初盈往走廊上拉。

宋初盈邊哭邊掙紮，但是環境喧鬧，沒有人看見。

岳長岚随即意識到了什麽，臉色激變道：“服務員呢？”

她環顧四周，卻發現沒人，正想大叫，梅芳秋突然拉住她，說：“別把事情鬧大了。”

“什麽？”岳長岚沒明白。

梅芳秋道：“她畢竟是個女明星，事情搞大了的話，很多人都會不高興。”

岳長岚便把呼喊咽了下去，吐出一口氣來說：“先追上去吧。”

反正也是在熱鬧的地方，對方三個人，吓一吓估計就吓跑了，岳長岚和梅芳秋追了上去，對方已經拐出了門，她們便也出去，然而剛到門口，就停住了腳步。

在宋初盈身邊的已經不是那三個男人，而是莊安北。

宋初盈坐在牆邊抱着雙腿不斷哭泣，而莊安北正蹲在她身邊，邊拍着對方的後背，邊說着安慰的話語。

岳長岚和梅芳秋便沒有上前，這麽一個停頓，又被人拉住，灌了兩杯酒。

等終于脫身而出，已經是晚上十點半，岳長岚昏昏沉沉，如果沒人扶着，已經想蹲在地上。

這具身體酒量其實也不算差，只是喝的太快太急，一時緩不過來，不過意識還是清楚的，岳長岚靠在行道樹上，本來準備給蔣豔發短信，但是發了半天，明明覺得自己打的是一句話，出來的卻是一堆亂七八糟的字，岳長岚終于放棄，正準備打電話的時候，蔣豔的電話進來了。

她連忙接通，開口道：“來接我一下，我喝醉了。”

本來以為岳長岚讨厭自己倒晚飯都不回來吃的蔣豔，臉一寸寸亮了起來。

“你們聚餐啊！”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已經滿臉帶笑——原來岳長岚不是讨厭自己了，看吧，她喝醉了還希望自己去接她。

不過很快高興變成了擔憂，蔣豔害怕岳長岚喝的太醉出什麽事，便開口道：“你別挂電話，我立刻去接你。”

岳長岚點了點頭，随後意識到自己在打電話，說：“好。”

電話那頭已經傳來了開門關門的聲音。

随後是絮絮叨叨地囑咐：“你現在在哪？不要在外面吹冷風，如果感冒了就不好了，先去找個地方躲一下，等我快到的時候，我會告訴你，你再出來……”

蔣豔這一路過來，花了二十分鐘，而這二十分鐘，居然沒有停止過說話，本來還準備靠着睡一下的岳長岚，一快要睡着，便被蔣豔念醒，如此循環往複，二十分鐘的冷風一吹，岳長岚已經清醒了很多，于是蔣豔一說到了，岳長岚就已經看見了車，連忙走過去，上了副駕駛座。

車中溫暖的熱空調一打，人頓時化成了一灘水，岳長岚靠在椅背上，覺得自己來到了安全區域。

坐在這個人身邊，是安全的。大腦給她放出這樣的信號。

于是她睡了過去。

這導致到了酒店，蔣豔看着睡着的岳長岚，陷入了糾結。

是應該叫醒呢？還是試着她對方背上去？

猶豫了兩秒，蔣豔選擇了後者，她出去打開副駕駛座的門，把岳長岚拉起來，馱到了後背上。

要是兩人沒有交換身體，蔣豔是決計背不了比她高了近十厘米的岳長岚的，但是自然是交換了身體，“岳長岚”背“蔣豔”就勉強能行，但是她剛把岳長岚背上後背，颠了一點，岳長岚便醒了過來，開口道：“別，別別，難受，快放我下來。”

蔣豔連忙把岳長岚放了下來，不好意思道：“對不起啊，不太會背人，不舒服麽？要不要先吐一下？”

“是不舒服。”岳長岚捂着胸口道，“胸悶，胸口太重，你的胸為什麽要那麽大？”

蔣豔：“……”

☆、061

蔣豔聽聞此言, 又覺得是受到了侮辱, 又好像覺得是被贊揚, 一時之間, 不知道該如何回複。

而岳長岚抽了抽鼻子，無意識地問：“我剛才說了什麽？”

蔣豔道：“你對我用言語進行了身體上的攻擊。”

岳長岚瞪大眼睛：“真的麽？我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

蔣豔道：“……忘了就算了, 能走上去麽？”

岳長岚艱難地點了點頭，蔣豔攙扶着她上了電梯, 幸好一路上沒碰到人, 兩人成功地進了房間, 蔣豔讓岳長岚坐在沙發上，自己則幫她去倒熱水。

倒完熱水回來, 蔣豔看見岳長岚呆滞地坐在沙發上, 雙眼望向前方，沒有焦距，便蹲在她面前, 将水杯湊到她的嘴邊，說：“喝一口？”

岳長岚點了點頭, 張開了嘴。

蔣豔一邊喂她喝水, 一邊說：“我記得自己酒量不算好, 但是也不算差啊，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岳長岚搖了搖頭，皺着眉頭道：“不記得了。”這會兒大概是酒勁上來了，又可能是因為覺得自己回到了安全區域，岳長岚覺得腦袋更暈。

在這種暈乎乎的狀态下, 總覺得先前不敢說的話似乎也更容易說出來，岳長岚摸了摸滾燙的臉，說：“演戲期間怎麽還開一個酒局呢？總覺得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們這個圈子真是太亂了。”

蔣豔：“……所以說，你明明是幕後黑手好麽，不要不把自己當成娛樂圈的人。”

岳長岚撇着嘴：“我不是娛樂圈的人，我是商人。”

蔣豔道：“商人更髒。”

岳長岚難以置信地看着蔣豔：“你是在罵我麽？”

蔣豔道：“我不覺得你是商人嘛，所以不是在罵你。”

岳長岚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但是說不上來，蔣豔又喂了她幾口水，于是她就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她突然又想起酒局上莊安北和宋初盈的事，就把這件事告訴了蔣豔，蔣豔道：“哦豁，英雄救美啊。”

岳長岚卻說：“梅芳秋好像對這種事習以為常，所以這樣的事也很多麽？”

蔣豔聽聞此言，想開句玩笑，說句“你也可以潛規則女藝人啊”，但是想到自己早上的反思，連忙忍住了，正經道：“有一些吧，也沒有那麽多啦，好了，別說這些了，快來，我幫你卸妝……”

她用化妝棉沾上卸妝水先幫岳長岚卸了妝，然後用熱毛巾給她擦臉，這麽一個步驟下來，岳長岚清醒了許多，開始皺着眉頭想，自己之前怎麽說了那麽多蠢話。

多少有了點思維之後，岳長岚想起了道歉的事。

對了，她是要為昨天晚上的事道歉的。

可是道歉也要有點鋪墊，突然拿出禮物來說對不起，一來沒有誠意，二來可能會再次産生誤解，岳長岚在腦子裏思索着應該用什麽話語開場，看着蔣豔又拿了熱毛巾出來，這回自己伸出手說：“把毛巾給我吧。”

蔣豔驚訝道：“喲，酒醒了啊，那麽快。”

岳長岚接過毛巾，一臉嚴肅道：“豔子，你覺得什麽是愛情呢？”

蔣豔：“……”看來是沒醒。

說起來，關于什麽是“愛情”什麽是“人生”什麽是“夢想”之類的話題，以前蔣豔喝醉的時候倒是經常和朋友讨論，只不過随着年歲漸長，經歷的事情越來越多，便不太讨論這種話題了，現在聽岳長岚提出來，心中竟然一點概念都沒有。

她見岳長岚認真地看着她，似乎是執着地等待着什麽結論，便說：“愛情應該就是，一種吸引力吧。”

岳長岚道：“什麽樣的吸引力呢？”

蔣豔蹲在地上，搖晃身體，看了岳長岚幾眼，把“想要上床的吸引力”改成了——

“想要和對方更親密的吸引力吧，戀愛是一種親密關系不是麽？”

岳長岚說：“有愛情就一定會戀愛麽？”

蔣豔：“……啊？”

“如果是單戀，暗戀，三角戀呢？”

蔣豔說：“也是愛情吧，那單方面想要和對方更親密也是算的。”

岳長岚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那麽你覺得，戀愛是什麽呢？”

蔣豔開始認真思考，但是又實在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半晌道：“戀愛就是，兩個人在一起了。”

她反問岳長岚：“那你覺得是什麽？”

岳長岚深吸一口氣，道：“我覺得，戀愛是，因為愛的緣故，結為伴侶，并且開始做只有伴侶能做的事情——一定要，先愛才行。”

蔣豔“哦”了一聲，隐隐想到什麽。

岳長岚道：“所以我覺得，在戀愛前就接吻，是不對的，如果是拍戲的話，沒有關系，但是作為練習，這樣就太奇怪了。”

蔣豔瞪大了眼睛。

岳長岚立刻用食指指着蔣豔，說：“你是不是想說我太保守了？”

蔣豔連忙搖頭，道：“沒有沒有，怎麽會。”

岳長岚眯起眼睛：“我知道現在的年輕人覺得這樣的想法很老土。”

蔣豔道：“……不要突然出現一種我們倆差輩分的長輩口吻啦。”

蔣豔看着岳長岚，深深鞠躬，認真道：“是我錯了，是我對你太不尊重了。”

岳長岚搖頭：“不是對我不尊重，是對戀愛不尊重。”

蔣豔：“……好的，是我對戀愛不尊重。”

她想到自己準備的禮物，說實話，她本來已經不準備拿出來了，因為在她原本的計劃中，今天迎接的應該是清醒的岳長岚，那麽面對清醒的生氣的岳長岚，自己要把她逗開心才行，可是面對喝醉的岳長岚，做出逗開心的舉動好像就沒有必要，但是今天晚上，對方雖然喝醉，都已經如此嚴肅地說出了這番話，自己也應該表明态度才對。

于是她跪坐在地，認真道：“長岚，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為你準備了禮物。”

岳長岚一愣，突然皺着眉頭深思，她在想，自己好像也會道歉準備了什麽——是什麽來着？

而蔣豔已經把她為表示歉意準備的禮物拿出來了，是一個有胳膊長短的巨大的胡蘿蔔毛絨玩具。

岳長岚茫然：“這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