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回家(補)
鐘離雲把插在腰帶後的畫拿了出來,颠了颠,握緊,突然發力,向上一扔,喊道:“容容,帶畫走!”
此舉也耗盡了她最後一點力氣,她本就跪在地上,這下失了氣力,幹脆向前倒去,壓在小縣尉身上。
容容駕着木鳥接住了畫,看到下面的情形,越發着急,這樣下去,雲姐姐一定會被抓走的!可她現在也是無能為力,下面已經有弓箭手在向她放箭,她的目标太大,不好躲閃,更不能下去,只好駕着木鳥先行遠去,喊道:“雲姐姐,你好生保重,我一定會回來救你的!”
“那就拜托了啊……”低低說完這一句,鐘離雲便再也沒話,放任自己趴在小縣尉身上,臉埋在她的肩上。縣尉大人的味道……還是一如既往的舒服……讓她不想離開……
聽後面的喊聲和腳步聲,應該是她哥派人去追容容去了,機關鳥在速度上比馬匹要快不少,應該追不上的吧……
安陵雪很生氣,拜托個鬼!都被她抓住了,成為“她的人”了,還想跑!她倒要看看能跑到哪去,就是天涯海角,也要把她追回來!
然而胸口厚重的壓迫感,在提醒她,她正被她壓着。
“你…你別裝死啊,快點給我起來!”安陵雪先前聽到她那句“別得意太早”,就知道事情要有變故,心裏一顫的同時發現她只是把畫帶走了,倒也松了口氣,她其實并不怎麽在意畫會如何,只要抓住了人,那就一切好辦,反正那幅畫也不值錢。
不過,她哥就這麽不管她,追人去了?只有她的藥性還沒解啊,要不然也不會被這個人壓在這裏,翻不了身。
身體上方重重一塊,死壓着她,偏生她又還沒恢複過來,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只得厲聲喝她,希望她好歹稍微偏移一點,別正對着她的胸口,下巴硌着疼。
“沒力氣!”
對方也是毫不客氣地回應她,不過說到底她沒力氣還是因為自己給她下了藥,也怨不得她,不過還有些事情要說明白,尤其是要提醒她已經落在自己手上這個事實!
“你脾氣還挺大,偷東西被抓還有理了你!”
“少來,我給失主留下銀子了,這次足夠他買十幅!哪裏算偷!”
竟還不知悔改!若是以銀子作為交易,須得雙方你情我願,不然也是巧取豪奪,強買強賣!“用人物,須明求,倘不問,即為偷。你沒學過麽?要不要我好好教你!”
鐘離雲一聲輕笑,“好啊,先、生,就怕你受不起!”
安陵雪自不相讓,“你若敢喚,我便受得。好、學、生!”
“嘁!”
兩人賭氣般地說話,胸口起伏,都是在大喘氣,過了一會,稍稍平靜下來後,安陵雪暗怪自己,怎麽自己竟和她置氣,簡直沒有道理。
長出一口氣,安陵雪想起正事,便和了語氣,勸道:“你…你別耍什麽花樣,乖乖地同我去見官判刑,你沒有殺人放火,大抵不會關太久……”
鐘離雲搶言,“不太久是多久?”
“呃……”安陵雪停了一下,回想了一下刑律,吞吐道:“以……以你以往盜取的財物來看,大概……三十年左右……”
好像有點久……
鐘離雲冷笑一聲,帶着胸膛一陣起伏,“那叫不太久?我今年二十有二,出來時可就是五十二的老太婆了,該是知天命了,還有人生可言?”
更何況,三十年牢獄之刑她受不受得住還要另說,就是死在其中無人問津也不無可能,而她的親人只剩下師父一人,為了師父,她也絕不能被送進大牢!
也或許,了了她的心願之後,她也可把自己親手交到她的手裏,任她處置。
安陵雪聽到她的質問,嘆了口氣,心中無奈,若是這人真被如此判刑,也是冤枉,她,是個好人,但,既然做過,便要承擔責任,“這也怨不得別人,大周律法天下皆知,你還如此行事,只能怪你自己選了這條路。”
“是,”鐘離雲似乎嘆了口氣,将腦袋埋得更深了些,只有這一點柔軟和香味,是她唯一的寄托,“這是我自己選的路,只能由我自己一個人走下去……”
可我還是會感到落寞,我羨慕你,也希望你可以……一直陪我……
“唔……”
至此,便無話了,先前熱鬧的氛圍煙消雲散。兩人靠在一起,卻沒覺得有多溫暖,一陣夜風,凍得人瑟瑟發抖。安陵雪心裏不痛快,不知是因為被寒風凍僵了鼻子還是在心裏感懷身上人的遭際。
無論如何,她也無能為力,只怪她是官,她是賊。
先前那個跟在安陵雪身邊的小衙役在混亂中不慎掉了下去,安陵風又帶走了大批人馬前去追趕容容,是以屋頂上就她們兩個人,這時已經有人重新爬了上來,準備解救她們。
鐘離雲被拉開,由兩名衙役架着,看到他們要給小縣尉用藥,便說了一句,“不必解藥,我讓容容下的劑量只會延續半個時辰,現在這會,應該已經解了。”
安陵雪聞言,試着施展力氣,果然,雖然還不舒暢,确實已經無礙了,她心裏高興,本以為若是沒有解藥,這裏的人就都要回家躺着,那麽到了明天估計整個上洛縣衙就要沒人了,這個時候,要是縣內出了什麽大事,那錯失可就大了。
雖然她賭了一把她哥安陵風又解藥,不過,沒想到的是,這個女人還挺識大局的,只設了半個時辰的用量。
安陵雪贊許地看她,結果她只是掃了一眼,便轉過頭,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怨。安陵雪心裏更加不痛快,明明自己是官,怎麽輪到這個小賊來給她擺臉色?
對她怒目而視,奈何人家根本不在乎,安陵雪不免有些洩氣,這時衙役來禀:“大人,接下來該如何處置?”
如何處置,自然包括現場如何處置,衙役如何處置,失主如何處置,最大的問題,就是‘雲中飛’這個小賊如何處置,她還和自己鎖在一處呢。
想到這,安陵雪便想起一個更大的問題,便晃了晃她們中間的用于連接的鐵鏈子,想喚她。可她不理,安陵雪便堵着一口氣了,一直搖,‘叮叮咣咣’一陣響,不怕沒有引起她的注意力,等到她終于不厭其擾看向她的時候,安陵雪這才喘了口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安陵雪直至方才才意識到,自己好像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統統用‘雲中飛’‘那個女人’來代替稱呼她,她覺得這樣不好,便抓時機問了出來。
得到的答案卻是,“我……不想告訴你。”
這下,安陵雪便更加不痛快了,這是哪門子的事?自從抓了她之後,她便變得不一樣了,和以前對她的态度完全不一樣,怎麽,是覺得被自己抓到了很丢面子,惱羞成怒麽?真是氣死她了!
架着他的衙役也不痛快,厲聲道:“大人,像這種人抓進牢裏,喂她一頓鞭子,保管她什麽都說!”
“閉嘴!”安陵雪皺眉,她只管緝捕,不管刑獄,但多少還是聽聞過一些手段,直感不喜。思索中注意到對面人眯着眼瞧自己,便咳了一聲,解釋道:“放心,不會對你私下用刑的。”
她還不屑于做用私刑的事。
然後扶着腦袋理了理,思考接下來的局面該如何處置。這裏的人大多已然無礙,也未見報有傷亡,她放下心來,也知這個女人當真是不曾想要害任何人的。只是此番鬧騰不小,這座宅院是崔尚書胞弟所居,他們雖得了準許可自行方便,但還是要告知主人家知曉,另外還有放了火的藏書樓不知損失如何,不過,想來大抵該是無礙的。
這便對院中的衙役吩咐道:“留下兩個人,和崔府現在當家的解釋情況,報告損失。其餘人清點之後,全部回去睡覺,今晚雖忙碌許久,明日當值點卯亦不可大意敷衍。另外,此次成功抓捕大盜‘雲中飛’,在場各位都有功勞,獎賞也是少不了的,都放心吧!”
“謝大人!”
“大人威武!”
鐘離雲看着面前人熠熠生輝的笑臉,陷入了沉思,好像第一次見她時,她就是這副自信的笑容,大聲喝道:“小賊,別跑!”
那是她第一次在上洛縣行偷竊之事,落點是這裏的一家米商,本來想着萬無一失,誰知這裏的巡街衙役倒是機靈腿快的,很快便報告了上頭,把官家的人招來了。
她對官家人算不上仇視,她也知朝野中還是有些清官廉吏的,但若是對上他們也是絕不客氣,尤其是專管緝捕盜賊的縣尉一職,無不是些膽小怕死的無能小人,若論到賊,他們才是賊中之賊,監守自盜不說,收受賄賂欺上瞞下,讓她碰見了,自然要代監察禦史好好“教訓”一番。
只是那次遇到的卻是個麻煩,武功不錯且極是纏人,單論手腳功夫,她竟處于下風,最後不得不施展了輕功身法,這才逃脫了去。本來以為,自此交鋒之後,便再無瓜葛,誰知再次行事,又遇見了她……
而交手的次數多了,她也漸漸發覺,自己并不排斥與她過招,甚至是很歡喜,尤其是看到她一本正經同她說些大道理偏偏又死活抓不住她而氣急敗壞的時候,她突然很喜歡這種感覺,這種被人追逐,與人玩鬧的感覺。
“小賊,別跑!”
這是她每次慣用的說辭,或冷然或不滿或負氣,大多數是咬牙切齒的,而她自己,則總是笑着的,然後沒心沒肺火上澆油地回道:“縣尉大人,你能追上我,我就不跑了呀!”
許久之後,她好像想明白了,不管這種感覺其名為何,她對自己果然都是不一樣的,果然,自己還是拗不過她,她被抓到之後,确實有些賭氣和惱羞,然而這麽晾着她不理她,難過的還是自己,這麽做不過是在折磨她自己罷了。
既如此,不如誠實面對。
于是輕嘆了口氣,本想上前,卻發現自己還被人扣着,遂作罷,整了整笑臉,依舊是那副不正經的模樣,開玩笑似的問道:“都安排好了?那我呢?縣尉大人要如何處置我~”
安陵雪一直餘光觀察着這邊的動靜,見她掙紮,便走了過來,揮手退了那兩名衙役,把她接了過來,邊道:“你随我……回家。”
畢竟安陵雪現在和她鎖在一起,鑰匙在她哥那裏,她總不可能陪着她去睡大牢,那就只能把她領回家了,說實話,她也很擔心縣衙裏的大牢根本困不住她,而且那個被她喚做容容的姑娘還放了話要救她呢。
所以,要把人看好,不能大意。
衆衙役都吩咐妥當了,安陵雪便扶着鐘離雲往回走,她又不能把她的藥性解除,害怕她跑了,兩人拴在一起又不能騎馬,上馬就是個大麻煩。所以沒辦法,安陵雪只好徒步攙着軟身子的她回家。
這個人卻還要唧唧歪歪的!
“我說,縣尉大人,你別趁機占我便宜啊!上次的帳我還記着呢!”
“誰、誰占你便宜了啊!別自作多情!”
“你摸我腰!”
“死開!我不扶着你的腰,你怎麽走路……诶等等等等!你別靠過來啊!”
“唔哇——!你掐我!別、別別別……別碰那裏……癢……癢……嗯~”
“你你你、你正經一點,別發出這種奇怪的聲音,就就、就快到了……嗯~”
“哼,你被碰一下那裏試試,聲音明明比我還奇怪……”
“啊啊啊,煩死了你……你給我死開!”
“你以為我想啊,還不是你弄的這條破鏈子!”
兩人前行的盡頭,因為旭日将升,泛出一點點白,然後慢慢擴大,映在她們的臉上,霞光一片。她們的身後,腳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仿佛是一整個生命的長度,又相互糾纏,緊密難分,偶爾一個把另一個推開,中間顯出一段空白,卻始終有一條線相連,把她們拉着,再次靠近。
············
雲水間,密室內。
容容額間還殘留着一點汗珠,是之前躲避追捕時流下的。然而手中的物事關系重大,她不敢怠慢,下了木鳥,便進到這裏來等。
不多時,便等到了正主,只是其人隐在書桌後的陰影裏,面容身形皆不得見,只有腰間的玉帶鈎時不時反射出一道亮光,威勢逼人。
容容拜伏在地,呈上錦帶和藏畫,道:“雲…鐘離雲已完成此次任務,托我帶回藏畫,交給大人。”
“嗯。”上坐者簡單答了一句,“她呢?”
容容手心冒汗,還是強自鎮定,“她被上洛縣縣尉擒獲,我等正要組織營救。”
一時沒有得到答話,容容便一直跪着,聽他的手指節在紫檀木的書桌上扣了又扣,一聲比一聲沉悶,聽得讓人發慌。
突然,安靜的密室裏唯一的聲響驟然停止,霎那間的絕對安靜讓耳朵嗡嗡作響,他扔下一塊令牌,道:“告訴她,這是下次的目标。”
容容接過令牌,心裏松了口氣,告了聲是,便退下了。
等過了許久,他回神,打開面前的錦袋,将畫取了出來,展開,确認了張果的印信,至于其他,看也不曾看過一眼,“呲啦”一聲,畫紙撕成兩半,再将剩餘畫紙全部撕下,扔進了一旁的火盆裏。
火焰不斷攀升,五彩斑斓的畫作瞬間,化為了灰燼。
“第一件。”
作者有話要說: 修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