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名字

“然後呢,現在怎麽辦?”

安陵風回到家看到自家妹妹癱在他最喜歡的黃梨木雕花卧榻上,腕上鐵鏈相連的是不知為何興奮地東張西望的女飛賊。

平日家裏就他一個人,今天回來了倆,還都是不省心的。

“都給我起來!”這種時候就要拿出為兄者和為官者的威嚴與氣勢!

“哥,你是不是沒追到畫啊?”且說安陵雪一路半扶半抱地把那個不老實的女人領回來,累個半死,一進門,就看中了老哥的卧榻,再也管不上其它,先癱着再說。這種時候,老哥就是吼她,她也不會起來的。

“見過兄長。”對比安陵雪,鐘離雲可是十分有禮貌的,但是右手還和癱着的某人連着,不好起身行禮,便收了探究縣尉大人閨房的心思,乖巧道好。

對此,安陵雪表示自己太累了,沒聽到,安陵風則一臉鄙夷,退了一步,皺眉嚴肅道:“少套近乎,我不是你兄長!還有,阿雪,要睡回自己房間睡,別把口水流在我的藤面榻上。”

真是小氣,不過她也懶得計較了,還是正經事要緊。

安陵雪本想擡手,就感到鐵鏈一陣晃蕩,遂作罷,扶着榻中的案幾起了身,晃了晃腦袋,問道:“哥,現在畫沒了,卻抓到了偷東西的賊,接下來怎麽辦?”

“而且雖說現在暫時困住了她,但那個會駕馭木鳥的小姑娘說了回來救她,我們不得不防。”

說到底,他們現在對敵人的勢力完全不清楚,鐘離雲的輕功,容容的木鳥,也許還有其他的什麽……萬一真有人要來搶人,他們至少要做些準備。

“嗯……”安陵風在思考,半晌後,還是先分析了現在的情況,“遲則生變,我們已經丢了畫,好情況是崔尚書不追究,由我們判刑關押了事。壞情況,崔尚書小題大作,我們姑且算是戴罪立功,但要是她的人把她救走了的話,我們兩個就算是完了。”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也要留下她,否則……我們輕則丢官,重則丢命。”安陵風想了一通,又道:“至少我們要快,只要先将其定刑入獄,那麽至少責任就轉移出去了。日後無論她是逃是留,都不大牽扯不到我們,該是關押不力的錯失。”

哥說得沒錯,只是安陵雪心裏有些不大舒服。

鐘離雲從剛才開始就在裝死,垂首一言不發,房間內便陷入一陣沉默。

“阿雪——”人未到,聲先至,一貫溫雅的聲音中多了一分急切與愉悅。

安陵雪認得她的聲音,起身迎道:“阿言怎麽來了?”

楚言微喘了口氣,笑道:“我一早便聽說你們擒獲大盜雲中飛,也想來趕個熱鬧,”她偏頭去看,問:“便是這位?”

“是啊,”安陵雪順着楚言身後去看,果然天已大亮,折騰了一宿,現在是越發想困覺了。情不自禁打了個哈欠,回道:“就是這個家夥,總算抓住了。”

“阿雪真厲害!”楚言贊了一句,自然也發現了她們兩個手上相連的鏈子,又見那賊一身黑衣,氣場自威,便也不想多言,随口問了句:“可知她名喚什麽?”

鐘離雲愣了一下,擡首去望,安陵雪則是嘆了口氣,滿是缺憾,“不知道,她不肯說。”

楚言也不關心這個,便不多問,只注意到安陵雪的手腕,驚了一聲,信手執起,揉了揉,嗔怪道:“怎麽這麽不小心,都紅了。”

“啊,真的啊……”安陵雪這才發現,自己的左手手腕因為套上了鐵環,後來又是一番折騰,磨出了一圈紅痕,看起來觸目驚心,這便難怪楚言如此大的反應了。許是她一直沉浸在喜悅中,竟未察覺。不過,只是看起來嚴重,實際上并無大礙。

但保險起見,安陵雪還是轉身問了一句,“那個,你的手……沒事吧?”

如果她的手是這副樣子了的話,那這個女人應該也一樣,沒有大礙就好了。

“有事。”鐘離雲依舊是端正地坐在榻上,低着頭,所以聲音也有些低沉,“疼……”

“诶?不會吧……”安陵雪對楚言感激地笑了笑,離了她的手,走到鐘離雲的身邊查看她的手腕。

安陵雪這才發現,她的手腕要比自己細一些,也更白皙,手指纖長,卻布滿厚繭,顯得有些粗糙了,應該是專門練過,手上功夫也确實不錯。

可能是掙紮過,她手上的紅痕看起來确實比較嚴重,安陵雪給她揉了兩下,問道:“感覺如何?”

聲音輕顫,“好些了。”

安陵雪便松了口氣,“那就好,看起來應該沒事,你自己揉揉就好。”

“唔……”

看她這麽乖巧懂事,安陵雪突然想摸摸她的腦袋,以示鼓勵。不過還是生生忍住了,轉身招呼楚言,在她身後,鐘離雲悄悄摸了摸耳朵,又使勁揉搓了兩下,這才消去了那點不自在。

楚言默然,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本來楚言還想邀請安陵雪兄妹兩個去她家用早飯,但現在多了一個人,就不太方便了,再加上安陵雪現在只想大睡一覺,便謝了邀請。安陵雪留在家裏補眠,安陵風則回縣衙主持日常事務,順便派了兩名衙役在門外候着,幫着看人。

送走了楚言和老哥,安陵雪打了個哈欠,又伸了個懶腰,扯了扯鏈子,含糊不清道:“走吧……回房睡覺……”

“我要沐浴。”

“哈?”

鐘離雲看她,“睡覺前沐浴是常識對吧?我不能接受就這樣去睡了。”

“你還真是……”要說沐浴,她也想啊,折騰了一宿,身子很是粘膩,關鍵是現在她們拴在一起,怎麽洗?一起麽?

“一起洗……”鐘離雲頓了頓,又道,“在澡房準備兩個浴盆,就沒關系了吧。”

“……好吧。”這樣倒是也行……她也确實不習慣不沐浴就睡。

但是,還是會不好意思的啊!

一切準備得很快,家裏沒有下人丫鬟,只有幾個幫忙幹活的仆役,托他們備好了兩盆洗澡水,擺到澡房裏,還在中間放置了一塊屏風。

可安陵雪還是不習慣,她自記事以來便沒有同別人一起在同一個房間同時沐浴。畏畏縮縮地放不開。按說同為女子,即使被她看見什麽,也與名節無損,着實不用太過在意。只是若是在她面前……總是有一種不自在的感覺……直到聽到後面的一聲水響,她便知道她已經進去了。

怎麽能輸給她!

心下一橫,安陵雪伸手扯了腰帶,正欲解衣,這才發現一個大問題——衣服怎麽脫!手腕被鐵環鎖着,衣服解不下來呀!想到這個問題,她回首忙問了一句,“你的衣服怎麽脫的?”

屏風後傳來的聲音有些慵懶,帶着疲憊,“先挂在鏈上了,等你洗完後幫我解開取下便是。”

“你又知道了……”安陵雪嘀咕了一句,她哥在臨走前确實将鑰匙給她了,但她可不敢輕易給她解鎖,萬一……跑了呢?

總之,先給自己解了鎖,換下衣服,其間也不敢松開了鏈子,草草地洗過一番,換了衣裳,便移步去看她。

安陵雪在一邊手慌腳忙,鐘離雲倒是怡然悠然,舒舒服服地泡在溫水裏,等着縣尉大人前來伺候。

聽着聲音,便知她過來了,安陵雲泡在水中,阖着眼道:“煩請縣尉大人幫我洗浴吧。”

等了半天不見響動,疑惑着半擡眼去望,卻見她盯着自己不動,目光灼灼的,于是不安地扭動了下身子,漾起了一陣漣漪,略偏過頭,在水下抱緊了雙臂,又道:“你若是覺得不好意思,那便替我解了鎖,我自個動手。”

鐘離雲也确實不自在,任誰被赤身裸體地盯着看,大抵也都是害羞的,可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安陵雪咳了一聲,轉過身,背對着她,又扯下一旁挂着的幹綢巾,胡亂地遞出去,道:“你先自個擦擦,等下我幫你穿衣。”

“哦。”

與她濕潤溫熱的手一觸碰,安陵雪馬上收了回來,重重地出了口氣。撫了撫比她浸過熱水的手還要滾燙的臉頰,心裏卻是長嘆了口氣。

這到底是怎麽了?這又算什麽事啊……

既然殊途,何必糾纏,自行本分,免生禍端。

終于定下心思,安陵雪自不多言,待她擦洗完畢,便為她解了鎖鏈,一件一件衣服為她穿好,再無邪念。

鐘離雲卻依舊不自在,見到她為自己心無旁骛地穿衣,更是心下有惑,便出言問道:“你怎麽真的親自來做?喚人進來便是。”

她才不會承認,這是因為她覺得兩人間的氣氛太過安靜,胡亂起的話頭。

安陵雪的手卻是一頓,思索了片刻,終于找到了理由,幫她把腰帶系好,為自己解釋道:“家裏沒有丫鬟,男女到底授受不親,若是解了鎖,我不看着,你跑了怎麽成?”

“哦……”鐘離雲默了一會,還是道:“謝謝你。”

雖然若不是她,自己也不會被抓,但被抓了之後還有這種待遇,倒也不差。雖然她早就知道她禀直的性子,但能為她做到這種地步,還是讓人感動和……歉疚。

“知道就好。”安陵雪終于為她打理完成,退了兩步,查看自己的成果,這聲“謝謝”很是合了她的心意,心情也好了起來,但還是提點道:“你若懂得感謝,便別生那些歪心思,好好伏法入刑,我……自不會……虧待你。”

不會虧待麽?聽起來還真是不錯,那我可不客氣了哦。

“鐘離雲。”

“什麽?”

“我的名字,接下來,請多指教。”

“哦——”怎麽這麽突然就告訴自己了?“鐘……離……?”

“與你一樣,複姓鐘離,單字雲。”你可要記好了。

“哦,那倒是有緣了。”安陵雪笑,“指教不敢當,在下安陵雪,負責看顧你。”

鐘離雲點點頭,很是開懷,“那……我喚你阿雪可好?”

“不好。”安陵雪馬上拒絕了,這個稱呼太過親昵,她可不想和一個盜賊如此親密。

“好的,阿雪,”鐘離雲恍若未聞,自顧自道:“你可以喚我阿雲或者雲姐姐,我比你大嘛。”

“……”算了,也罷。“小雲子,手伸出來,上鎖了。”

“噫~你怎麽能這麽狠心對姐姐!”

“廢話少說!”

“嗚……”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晚更,實在抱歉。

因為中元,回家一趟,各種事情,又累又煩。今天這章,還是在車上手機碼的 ,設定了更新時間,卻經常拖更,真不好意思,但還是想厚臉皮地請求原諒……

再次道歉并拜謝各位的閱讀。

另,上一章發出來的時候少了最後一段(又是渣作者的失誤),現已補上,未看的可以回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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