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山洞
安陵雪是被疼醒的。
“嘶嘶嘶嘶——疼!”
鐘離雲停了手,“阿雪……你醒了……忍着點……一會就好了……”
“你……”安陵雪看到她滿頭細密的汗珠,咬了咬牙,忍住了将要出口的呻/吟,閉上眼,喘了兩口氣,再睜眼,打量現在她們所在的地方,順便轉移對左肩上疼痛感的注意力。
視線所及是黑魆魆的山石,環顧了一圈,只有側後方處有一點亮光,由此安陵雪便确定了現在所在的地方,乃是一處山洞,她們本來不是被官道上的響馬追殺麽?怎麽到了一處山洞?
安陵雪又閉上眼仔細回想了之前的情景,她好像是被一只飛箭射中左肩,然後便失去了意識,最後她聽到的是……
機關鳥的叫聲!
安陵雪猛然驚醒,查看了左手腕上的鐵鏈,再看鐘離雲的右手,好在她們還是相連着的,又檢查了身上的鑰匙,很好,鑰匙也在。
但她還是不能放心,既然她聽到了那個聲音,就說明鐘離雲的人肯定也到了,而他們的目的就是要帶走她,當時自己暈了過去,該是最好的時機了。只是不知出了什麽變故,她們居然到了這處山洞,不過,幸好……
她醒來的時候,她還在。
安陵雪此時躺在一堆幹稻草上,這裏的地面潮濕肮髒,她的背後卻是幹淨柔軟,可以看出是鐘離雲特意布置了的,真是的……她都受了傷,怎麽還準備得這麽充分?又見她跪在地上的雙膝染上了污穢,心裏不忍。
安陵雪知道,在她醒來之前,鐘離雲應該已經在地上跪着許久了,安陵雪心裏突然一陣悸動。
安陵雪的左肩受了傷,應該是箭傷,鐘離雲已經為她拔了箭,正在撒傷藥,要為她包紮,安陵雪悄悄攥住了她的衣擺,才算更加安心了些。
鐘離雲手上動作停了一瞬,離她又近了些,停了口氣,安撫道:“阿雪乖,不怕……很快就結束了……來,呼一呼,就不痛了……呼——”
安陵雪啞然,這是把她當小孩子了麽?
“我又不是沒受過傷……咳……這點還是忍得了的,你只管做便是。”
鐘離雲沒看着她,專注手上的傷藥,笑了笑,回道:“那你怎麽抓着我的衣服?放心,我技術很好的。”
我那是怕你跑了。
安陵雪沒回話,手上也不放松,看她處理自己的傷口認真細致,有條不紊,有些好奇,又問道:“你怎麽這麽熟練啊?而且還随身帶着這些東西?”
鐘離雲擡頭,看了她一眼,想了一想,手中包紮動作緩了緩,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問道:“那你知道仲景先生麽?”
安陵雪不明白她所問為何,但還是點點頭,回道:“嗯,知道,是大周的國醫聖手。”想了想,又補充道:“聽說她和大長公主與前鎮北将軍關系匪淺,還曾治好了雲老夫人的腿疾,但是……好像這些年來都沒有他的消息了,有人傳言他已經去了……”
“沒有哦。”鐘離雲松了手,說話間,已經包紮完畢,對她笑了笑,“阿雪你看,好了。”
“嗯……”安陵雪偏頭看了看,包紮得很漂亮,看得出确實技術不錯,不過她還記着前言,問:“你怎麽知道仲景先生沒有……”
“因為我是他的徒弟啊。”鐘離雲拍了拍衣擺,起了身,自信道:“而且是唯一一個。”
“哦——”安陵雪想起來了,她之前說過,她曾經是一名醫者,蒙汗藥什麽的對她也不起作用,如今傷口也處理的這麽好,這樣說來,便是真的了。不過——
安陵雪不解,“你既然是神醫的徒弟,也該懸壺濟世,治病救人,怎麽幹了這雞鳴狗盜的事?”
鐘離雲背過身去,垂了眼眸,自嘲的笑了,“因為治病救不了人,而且……”
“什麽?”安陵雪聽出她未盡的話中有更深的意味,急欲探究,或許……那就是她本身如此矛盾的原因。鐘離雲明明是個內心純善的好人卻去盜取別人的財物,又明明是個盜賊卻一點都不避諱和自己這個當官的相交,實在是個很矛盾的人。
而安陵雪想知道為什麽。
可她不願說。
鐘離雲回身笑了笑,在她身邊坐下,幫她把身上的衣服理了理,“沒什麽,先不說這個,你的傷沒有大礙,我們該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辦了。”
安陵雪稍稍動了動,肩上的傷确實已經沒事了,便在鐘離雲攙着坐了起來,但卻垂頭不語,她才發現,自己其實一點都不了解鐘離雲,她究竟是什麽出身,以前又經歷過什麽,她為什麽要成為飛賊……又為什麽要來招惹自己……?
“阿雪?”鐘離雲見她低着頭不說話,有點擔心,“怎麽了,是不是傷口還痛,可惜我沒帶麻藥……你且忍一忍……”
“沒事。”安陵雪搖了搖頭,她不想管那麽多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還在自己的身邊,那就好。安陵雪反手握住了她,問道:“我之前好像聽到了木鳥的聲音,是不是你的人來了?”
鐘離雲頓了一下,對她安撫地笑了笑,“沒有,是你聽錯了,不過——我先前的判斷确實不對。”
“嗯?怎麽說?”
“那些人不是響馬,而是我的仇家,他們是沖我來的。”
安陵雪蹙眉,“怎麽會?”本以為是響馬,又懷疑是鐘離雲的人,現在又冒出一個仇家,他們此行該是十分秘密才是,怎麽會有那麽多人提前得知了消息?
“誰知道呢……”鐘離雲嘆了口氣,她以前還沒遇到安陵雪的時候,進過許多人家的庫房,自然……也帶走了不少好東西,因此,仇家還真不少,但每次他們都抓不到她,鐘離雲也未把他們放在心上,但這次卻是不一樣了。
這次,她們是兩個人。
“阿雪,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很不安全,我帶着你到了這裏的時候,他們還在外面找我們,而以我們現在的情況,憑我們兩個是沒辦法出去的。”
“那也不一定啊,”安陵雪本想聳肩,結果礙着左肩上的傷勢,還是作罷,對着她玩笑道:“他們找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又沒關系。”
鐘離雲一挑眉,“阿雪,你是想扔了我麽?”
安陵雪一臉無辜,“嗯,所以怎麽樣呢?”
鐘離雲晃了晃手上的鏈條,大大嘆了口氣,“哎,我這不是和你栓着呢麽,要不然,以我的輕功,早就出去了,這下可好,帶着你這個拖油瓶。”
安陵雪肩上有傷,不能動手,幹脆踢了她一腳,“你說什麽呢!你還敢嫌棄我!”
“哎呦!疼……疼……不行了……”
安陵雪看着她擰着眉,抱着腿,一副矯揉造作的樣子,不由得笑了,這個人怎麽還會這麽無賴的……不對,她一直都很無賴!
鐘離雲知她先前心裏大概是有些不開心的,看她笑了,這才放下心來,道:“阿雪,你倒是還笑得出來,咱們現在被困在這裏,沒水沒糧,不想辦法,都撐不過三日,你的心可真大。”
“那不是還有你嘛,”安陵雪知道她們目前的處境,如果确如鐘離雲所說,那确實十分不利,沒水沒糧暫且不論,她自己還受了傷,且在此處連火種都沒有,如果不想辦法出去的話,就算沒被外面的人找到,她們自己都要餓死冷死了。不過——
安陵雪看着她笑道:“我相信你一定想好了辦法。”安陵雪知道鐘離雲做事有計劃,有分寸,否則她也不會屢次行竊都能得手了。而她既然當時在自己受傷的情況下選擇把她帶到這裏來,她就一定想好了後續安排,安陵雪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被困死在這裏。
被人相信的感覺是不錯的,尤其是被自己喜歡的人相信,那就更不錯了,鐘離雲很開心,但也很愧疚,只是當下她也沒有其他的選擇,她自然是想好了後面……所有的……計劃。
定了定神,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鐘離雲問道:“阿雪,你學過輕功對吧?”
“對啊。”安陵雪不知她怎有此一問,但卻猜到是與她的計劃有關,便打了精神認真回話。
“師承何處?”
“武當梯雲縱,只是學時尚短,不得精髓,不敢妄稱。”
“倒也不必妄自菲薄。”鐘離雲說着,伸手将她渾身摸了一遍,安陵雪知她這是在評測她的筋骨,便沒有動作,忍着癢意,任她施為。
片刻之後,鐘離雲收手,面色平淡,極其自然道:“阿雪,你的筋骨尚可,基本功也還紮實,雖比不上正宗修者,但在俗世裏也算上乘。”
安陵雪點點頭,倒沒想到鐘離雲會誇自己,但她還是很開心的,“嗯哼,然後呢?”
鐘離雲抿唇一笑,“大概剛好夠資格修習我的輕功。”
“……”
“呸!”安陵雪脖子一扭,鼓氣道:“誰要學你的輕功!”
鐘離雲忍着笑,把她的身子掰回來,知道她又是被自己惹炸了,順了順毛,道:“好了好了,別賭氣,聽我說,現在我們兩個拴在一起,只有你也學會了我的輕功,我們兩個才有可能逃出去。”
安陵雪明白她的意思,單以鐘離雲的輕功其實完全可以擺脫這些人,只是因為和自己拴在了一起,所以她才提出這種辦法,而不是威脅自己拿出鑰匙,另一方面,鐘離雲最為得意的便是輕功,如果教給了自己……
“你就不怕教會了徒弟餓死師父?”
鐘離雲對着她的腦門彈了一下,笑道:“沒關系啊,反正你這個徒弟是不會讓我這個師父餓死的吧?”
安陵雪眯眼,挑眉看她,說實話,她不信,她們之間的關系……有點複雜,但絕對還不到可以傾囊相授的地步,更何況是可以說是她立身之本的輕功。
鐘離雲呼了口氣,攤手,“好吧,其實你也知道,輕功分為身形和步法兩個部分,我只會教你步法這一部分。”
“嗯?這是為何?”
鐘離雲摸了摸她的柔軟的黑發,解釋道:“步法可做短距離躲避,身法則是長距離飛躍,我們現在只能速成,當然是學步法了。”
“哦,明白了。”安陵雪撥開她的手,點了點頭,眼中滿是雀躍,“那我們現在就開始?”
鐘離雲起身,站到她面前,伸出了手,“嗯,我可不會客氣了!”
“哼,”安陵雪搭上她的手,“敬請指教!”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始,會暫時保持日更,依舊是早八點,也就是說明天早上還有一更
另外,小小地問一下,看到這裏的讀者們覺得這篇文到底如何,因為現在的數據實在是有夠差的,我有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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