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敵襲

這已經是鐘離雲第二十三次湊到她面前了,安陵雪無奈放下手中的筆,偏頭看着笑嘻嘻的這人,無奈道:“這次是又要怎樣?”

“阿雪,”鐘離雲借機又往安陵雪身上靠了靠,“你好香啊~”

香你個頭!

“不就是皂角的味道麽?你的衣服上不也是這種味道!”安陵雪左手一巴掌按在她臉上,推了推,不動,又把文書和筆放在車板上,騰出右手,捏着她的另一邊臉往外扯。

“別別別——疼!”鐘離雲笑着呼痛,身體稍稍移開了些,見她力道松了些,忙把自己的臉解救出來,揉了揉,又鼓了鼓腮幫子,被安陵雪捏過的地方被她這麽一揉,血色暈染開,紅了一片,看起來更加可憐。

鐘離雲更是埋怨,“阿雪,你怎麽能這麽狠心呢?”說着還把臉偏着湊到她面前,“你看你看你看,紅了,腫了,發燙了,你負責!”

安陵雪擰着眉,雖然鐘離雲皮膚嬌嫩,但自己又不是下手沒分寸的,哪有說得那麽嚴重?其實這個人啊……

“行行行,你到底想怎麽樣?再鬧,我就給你喂藥。”

“嘿嘿嘿,”鐘離雲乖巧地靠在她肩上,“我想看你寫字,不吵你了。”

安陵雪呼了口氣,肩膀放了下來,鐘離雲的腦袋便又往上蹭了蹭。而安陵雪是越發拿她沒辦法了,幹脆就不管了,把一旁的文書和筆重新拿了回來,囑咐道:“你靠便靠了,乖一點,不然喂藥。”

鐘離雲撇嘴,“你知道,那個藥對我沒用的。”

安陵雪掃她一眼。

“……好嘛,我乖。”

安陵雪滿意點頭,繼續寫字。

幾天前,文書下來之後,一切都準備地很快,安陵雪領着一隊衙役,一隊龍虎軍,押了兩輛馬車,安陵雪為了看着鐘離雲,與她一同吃住在囚車裏,另外一車押的是綢緞,所有人僞裝商人入京,且輕裝簡行,兵貴神速,如果能在所有人都沒發現的情況下将人送到,那便最好。

這幾天走來,一直風平浪靜的,先前幾日安陵雪倒還有些擔心,随時警惕着何時會有人出現劫人,但現在鐘離雲每天什麽事不幹,就愛來回蹭她幾十回,她也有些放松下來。

不過,安陵雪本來是打算讓鐘離雲一直‘睡’着的,誰知當她把混了蒙汗藥的茶水遞給她,看她喝完了,等了一會,居然……沒有半點反應!甚至鐘離雲還沖她眨了眨眼,只聽她解釋道:“阿雪,我曾是醫者,從小泡在藥材裏,普通的藥物對我都是沒用的。”

這便是計劃泡湯了,安陵雪也想了,直接把人打暈算了,結果這人又一大堆的事情,一會嚷着餓了,一會又叫渴了,再不就是屁股疼,後背癢的,就她事多!

偏生她總能找到理由,又都不是那麽難辦的事,而且這人總拿她說過的那句‘不會虧待你’來說事,安陵雪也沒辦法,總不能把人打暈了不讓她吃飯喝水,要真是那樣,她能鬧得把這兒的頂都掀了,幹脆,随她去了。

雖是囚車,但在外面套了個殼子,從外看,不過是簡單的馬車樣式,馬車內,安陵雪鋪了張草墊,又置了一只小桌,這幾天,一直在寫寫畫畫。

外面馬車輪子骨碌碌的轉,行進速度飛快,由此車內便有些颠簸。鐘離雲看了她一眼,眸色清澈,氣息沉穩,腕下有力,再看她寫出的字,橫豎撇捺,井井有條,竟沒受一點影響。

阿雪真厲害!

鐘離雲心裏毫不吝啬地誇了她,便挨着她看,看阿雪寫字有許多特點,比如,通通不寫折勾,橫豎到底,彎勾就只畫個半圓,有些字還倒筆畫……阿雪怎麽寫字像個小孩子一樣,嗯……肯定小時候沒好好聽夫子的話。

“看我寫字不無聊麽?”安陵雪怕她靠在自己肩上睡了過去,容易着涼,便出言喚她。

鐘離雲在她肩上搖了搖頭,道:“不會,很舒服。”

安陵雪不知道看她寫字有什麽好舒服的,不過,倒也沒問,她也習慣了,右手執筆同時壓在左肩上的重量,讓她能感覺到,自己不是一個人。

是真的很舒服,鐘離雲動了動,靠得更近了些,其實只要同阿雪在一處,無論做什麽,都是舒服暢意的,嗯……在心裏糾正阿雪的筆畫也是很有意思的。

兩人就這麽偎在一起,過了許久,鐘離雲見她停筆,似是寫完了最後一段,便開口問道:“阿雪,你寫的這是什麽啊?”

安陵雪頭也沒回,只道:“請願書。”然後拿起看了一眼,頗為滿意。

半晌後,安陵雪突然察覺鐘離雲擡了腦袋,看着自己,遲鈍地摸了摸臉,确定沒有沾上什麽奇怪的東西,再問:“怎麽了?”

“請願書?”鐘離雲頓了頓,正了身子,試探道:“為我?”

安陵雪一笑,放下手中的文書,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往後靠了靠,心情很是愉悅,“是啊,我想了想,怎麽說,你行盜竊之事,并非只為一己之私,當屬情有可原,且你在民間聲望頗高,我便仔細翻了一遍大周刑律,倒是有一條的,說是由萬民所寫的請願書,共為一人請願,上達視聽,賞刑罪罰,應視情況酌情考量。”

安陵雪稍稍偏過身子,眼中神采四溢,嘴角不住上揚,繼續道:“我想了,若是由我這個親手抓住你的縣尉官來寫這份請願書,應該采信度會更高些,若是能減刑,把握和跨度也都能更大些。”

說到此處,安陵雪手指刮了刮臉,眼神閃了一閃,顯得有些局促和歉然,“不過,我……我們上京,時間緊促,現在只先寫了一份,我再多臨一份拿給我哥,讓他去民間收集百姓的簽字和印信,盡力趕在刑部定刑之前,應該能送到,那一份萬民書,如果采信,你的刑罰應該可以減去不少。”

鐘離雲垂眸,唇邊淺笑,剛剛阿雪說得興起了,竟握住了她的手,因為職業原因,自己的手較長,方便取物,而阿雪的手因為常年拿刀指關節較粗,也有一層厚繭,顯得很硬,卻很溫暖,包裹着她的手,感覺源源不斷的熱度傳了過來,直接熨帖到了心底。

竟然想到這種辦法,阿雪,這些天來都一直在盡力考慮她的事啊……

阿雪,真的很溫柔……若是這份溫柔,只屬于她一人,那便好了……

“喂,你有沒有聽我說啊?”安陵雪久不得誇耀,不滿地捏了捏她,見她茫然,不由來氣,敲了她的腦袋,沒好氣道:“你別高興太早,你招惹的都是那些官宦貴族,商紳富賈,他們有權有勢,若是他們介入,我們……你、你還是挺麻煩……的……等等,你做什麽?!”

鐘離雲反握住安陵雪的手,用勁一拉,翻身坐在她腿上,執起交握的手,落下一吻,再看她,阿雪臉上滿是驚錯,但卻還是努力維持着正經。

鐘離雲笑着偏頭附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是我們。”絲絲熱氣傳入,鐘離雲感到她抖了一下,卻沒推開,心裏欣喜,離開時更是滿意地看到那裏被蒸出了紅暈。

兩人的距離繼續拉近,額頭相抵,鐘離雲終于看到安陵雪的眼裏只有自己,再道:“阿雪,那我的下半生,就拜托咯。”

安陵雪直覺哪裏不對,腦袋卻被燒的失了理智,目不轉睛,點了點頭,“……好。”

鐘離雲便立刻放了她,重新坐回一旁,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安陵雪一下失了壓迫,重重喘了口氣,往身旁瞄了一眼,腦袋還是暈暈的,剛才,好像答應什麽不得了的事了……不過,她剛才……是被調戲了嗎?!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縣尉大人怒氣沖沖地舉起拳頭要去打她,乖巧可愛未蔔先知的僞禦姐飛賊笑意盈盈地端着茶杯奉到面前,咬唇羞澀道:“官人~不氣不氣,三花茶清熱降火。”

安陵雪差點沒吐她一臉,沒好氣地接了過來,品了品,再一瞥眼,見她又是那般孩子氣地沖她傻笑,也就沒了脾氣,算了,就這樣吧。

也挺好的。

然,天不遂人願。

車外突然一陣馬蹄聲起,伴随着呼喊聲從遠處傳來,聲勢之重,連她們的馬車都輕微顫抖。

“敵襲——!”

是龍虎軍的示警!安陵雪心下一沉,額間冒汗,強行定了心思,撩開馬車的小窗,往外查看了一眼,心裏做了判定,馬車正行至一處山谷,兩側山道上不知何時突然出現一大隊騎馬提刀的悍夫,叫喊着厮殺過來。

聲勢有餘,而配合不足,步伐雜亂,裝備簡陋,有利!我方位于山谷中央,無遮無攔,地形不熟,不利!

龍虎軍訓練有素,未必不可一戰!

察覺身邊人動靜,安陵雪一把按住了她,厲聲道:“你想做什麽!”

“是響馬!地形于我方不利,不可硬拼,快撤!”

“胡說!”安陵雪死死地壓着她,“這裏是官道,哪來的響馬!”

“我的縣尉大人,你以為大周每處地界都是你管理的上洛縣麽!”鐘離雲出了口氣,平息了一瞬,又道:“我倒是無所謂,你要看着外面的人去送死嗎?”

安陵雪猶豫了一瞬,還是道:“不——行——!”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鐘離雲聽着外面馬蹄聲愈近,揚起的灰塵已經蔓延進來,卻平靜了心神,執起她的手,十指相扣,笑着道:“阿雪,我是不會放開你的手的。你呢?”

目光灼灼,卻安撫了安陵雪焦躁的心,垂眸,握緊了她的手,再擡眼,眼神裏多出了堅決,“好!我信你,莫負我。”

說罷,快速轉身,開了囚牢的鎖,拉着她到了車外。

身後,鐘離雲神色複雜。

兩人配合默契,雖有鎖鏈相連,但絲毫不受影響,下了撤退命令後,兩人共乘一騎,且戰且退,眼見前方便是山口,突然,一陣破空之聲從身後傳來,以及頭頂,“唳——”,一聲凄厲的鳥鳴。

安陵雪肩上一痛,失了意識。

作者有話要說:  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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