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入陵

對面人沒有還手,任她揪着自己的領子,對她傻笑,“阿雪,你終于願意看看我了。”

“別廢話!”安陵雪幾乎抵着她的額頭,話中也帶了幾分狠厲,“你是不是要盜皇陵?你還要不要命了!”

皇陵,雖有人專門看守,但為了防止盜墓賊,無一不是設置了重重機關,連專業的盜墓賊進去裏面也是九死一生,更何況是像她這樣半吊子的小賊?就算她輕功天下第一又怎樣?陵中空間狹小,哪裏施展得開?到時候遇到危險跑都跑不掉,一個不慎,流沙,機弩,陷阱,甚至一只小蟲子都能置人于死地,根本防不勝防!

當真是不想活了麽!

“阿雪,”鐘離雲朝她靠了靠,輕輕抱住了她,唇邊淺笑,“我知道你擔心我,我很惜命的。”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我才可能讓你喜歡上我。

她的語氣很和緩,就在她的耳邊,安陵雪放棄似的松了口氣,問:“你一定要去麽?”

鐘離雲頓了頓,輕輕點了點頭,“嗯。”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去,但她沒有別的選擇。

安陵雪一把推開了她,咬着牙關,連下颌都微微顫抖,看她的眼神更是前所未有的冷峻,“我不會讓你進去的,絕對不會!”

我有我的職責,也絕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小雲子意識到這邊兩個人的氣氛不對,叼着骨頭晃到這邊,在安陵雪腳邊蹲坐着,同她一起盯着對面的人。

兩種琥珀色的眼睛再次相遇,鐘離雲已經不再害怕,阿雪給她的狗取名叫做“小雲子”,這說明什麽?至少,她還記挂着自己,就算是恨她也比無所謂來得好。

“我一定要進去,阿雪,我有必須要拿到的東西,但是,我也不想你為難,你能不能就當……我沒來過……”

陽光還在洋洋灑灑地照下來,安陵雪卻一點也沒覺得暖意,反而越來越冷,小雲子在她腿邊蹭了蹭,安陵雪蹲下來,抱住了它的腦袋,聲音裏透着疲憊,“你還真是自私……算了,你走吧……”

“阿雪……”

“滾!”

鐘離雲垂眸,手中緊了緊,沒說什麽,腳尖輕點,瞬息,便不見了。

“唉——”小雲子對這副場面不明所以,揚了揚頭,碰了碰安陵雪的臉,安陵雪的下巴搭在它的腦袋上,長長地嘆了口氣,“該怎麽辦呢……”

小雲子自然不會回答她,而安陵雪知道,鐘離雲一定不會放棄,她一定會像以前一樣,制定計劃,尋找時機,然後入陵。

一定要阻止她。

這裏是一處通風口,晚上的風吹過這裏時,嗚嗚地響,安陵雪的衣訣翻飛,這裏的風向不定,她額前的短發被吹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其下的幽幽的黑瞳,眸色越發深沉。

小雲子蹲坐在她身邊不遠處,同她一起盯着前面的黑暗處,只是偏着腦袋,好像有點沒頭緒,時時轉過頭來滴溜溜的眼珠望着她,很是讨喜。

安陵雪想,若是今晚她不來,那明天就獎給小雲子一只大雞腿,就是它心心念念的那只黑斑大母雞,她知道小雲子天天追着它跑,不止一次抵着腦袋在她身邊蹭着,琥珀色的眼珠裏滿是想吃的欲望,和那人向她求食的時候一模一樣。

正想着,小雲子一下站了起來,耷拉的耳朵也豎着,一瞬不瞬地看着前面,安陵雪知道,它的大雞腿泡湯了。

“阿雪……”

這裏正是皇陵的前入口,一片開闊的廣場,那隊懶散的守軍勉強被安陵雪召集起來守住這裏,見到生人來此,也是個個蓄勢待發。

安陵雪右手向後打了個手勢,左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刀镡上,推開了刀鞘,盯着前方不甚分明的人影,道:“皇陵禁地,來者止步。”

對面人久久沒有答話,因為逆光,安陵雪看不分明,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然而不敢大意半分,卻暗自奇怪,怎麽不說話也不動?

“嗷——汪汪——!”

突然聽到小雲子的叫聲,安陵雪心裏一顫,即刻運起步法,瞬息退了一大步,将将站穩腳步,右手已拔刀立于身側,再看先前所處,小雲子已經撲了過去!

自然是落了個空,鐘離雲青衣一閃,輕易便躲了過去,離它稍遠的地方站定,安陵雪看她身形,提了口氣,腰間殘餘的觸感愈加清晰。

她到底還是慢她一步,方才緊急之下她已經禦起十足的輕功步法,卻還是讓鐘離雲碰到了她,若她動手,她怕是已然重傷!

動了動手腕,手中滲出一層的汗,安陵雪将刀握得更緊了些,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卻,因為面前的景象差點繃不住面子。

“啊——!阿雪,你的狗……啊不是,小雲子、小雲子……它、你管管它,它咬我啊!”

“……”

偌大的前殿廣場,只見一人一狗繞着圈地跑,鐘離雲禦起輕功腳下生風,小雲子搖着尾巴緊追不舍,間或一兩聲“啊——”、“汪——”的,不知道地還以為她和狗玩得正歡。

這個人,哪裏像是一個要來盜取皇陵的小賊,分明就是一個貪玩又沒長大的小孩子!

後面又傳來一陣陣壓抑的笑聲,且越來越放肆,安陵雪一陣頭痛,執起金刀在石板上敲了一聲,後方立刻噤聲,又轉了轉有些酸痛的肩膀,喚了一聲,“小雲子!”

“汪——!”

小雲子停了下來,搖着尾巴看向這邊,抖動的毛看起來有點興奮,感覺像是沒玩夠一樣。

安陵雪心裏搖了搖頭,貪玩的性子簡直和某人一模一樣!真不該給它取這個名字……又看向另一邊的那人,一手撐着膝蓋一喘一喘的,一手擺了擺,上氣不接下氣道:“不、不行了……阿雪,它的精力比你還好……”

哼……懶得理你。

只是現在的局面該怎麽收場呢?安陵雪很是頭疼,又突然腦子一抽,道:“閑雜人等,速速退散,否則……關門放狗!”

“汪汪——!”小雲子本來在轉着圈咬自己的尾巴,突然間好像聽懂了人話,興奮地叫了兩聲。

“……”

“噗——”

一陣沉默之後,不知是誰笑了一聲,安陵雪也覺尴尬,現在這副場景簡直不倫不類,像是小孩子在過家家一樣,正手足無措間,突然頸間一涼。

她的手很溫暖,但于生命力跳動的側頸來說還是溫度低了些,安陵雪覺得自己血液的流淌也随之慢下來,沾了冷意,卻又有點沸騰。

她被鐘離雲掐住了脖子。

一切只在瞬息之間,她的輕功還是那麽好,由此可見剛才因為躲避小雲子而氣喘籲籲的模樣必是假的,真是一手好算計,所有人都被她帶了進去,進而失了警惕。

但,最不應該大意的就是她才對,如今落到她的手裏,實在是無能!

小雲子在一邊急得團團轉,沖着鐘離雲低吼,卻不敢亂動,安陵雪更是沒有動,也沒有掙紮,只問她,“你想做什麽?”

平淡的語氣,更像是在閑聊,鐘離雲一只手挾着她的脖子,一只手扣在她的腰間,若不考慮其他,這副姿勢倒像是從背後将她抱在懷裏,鐘離雲環顧了一圈,将她抱得更緊了些,在她耳邊輕聲道:“阿雪,輕功練得不錯~”

是說先前那一次的瞬移了,确實不錯。這些天來,安陵雪一切都是懶懶的,唯獨鐘離雲教給她的輕功步法一直不曾懈怠,因而,先前她才如此快地反應過來。

不過那又如何,安陵雪就當沒聽到她的話,又問了一遍,“你到底想做什麽?”

鐘離雲也是顧左右而言他,道:“既然我教了你輕功,你是不是要叫我一聲師父呢?或者先生也行,不過——想必你是不願的了,倒也無妨,我便自作主收下好了,當作授業之禮。”

說罷,一只不安分的手就在她的腰間四處游走,安陵雪忍着癢意,身體卻在不住地顫抖,就在她快要忍不住,不顧形象□□出聲時候,鐘離雲摸到了她的後腰,一擡一解,她常年扣在腰後的短直刀便落入了她的手中。

那是她哥打制給她,與她武功極為相稱的利器,名喚“定勝”,取自她哥的戲言,“此刀一出,定能獲勝”的意思,也确實為她的武藝增色不少,這般貴重,哪能假于人手!

然,她現在困在她的手中,奈何不得。

鐘離雲取了刀,也未細看,直接斜插在自己腰間,又似嗔怪地道了句:“阿雪,腰後扣刀不好,抱起來硌得慌。”說着,又把她往自己懷裏帶了帶。

抱你個頭!安陵雪直想敲爆她的腦袋,這個人真是越發沒臉沒皮,想反抗她,卻不自覺軟了身子。

沒辦法,她的味道幽而淡雅,以前尚不覺得,可發覺喜歡了她後,這味道便能時刻牽引她的魂識,入到她的心裏去,無法抗拒。她又是被她從後面抱住的,她的柔軟便抵在她的背上,兀自帶來一陣癢意,搔得她難以集中精神。

一陣空落又是一陣滿足感,鐘離雲卻沒給她機會考慮太多,略微冰涼的指尖依舊拿捏着她的頸側,輕聲飄來了一句,“跟我來。”安陵雪便被她帶着身子往身後的皇陵入口去。

安陵雪自然知道她的目的是要進皇陵,但皇陵哪是那麽好入的,自然也不會大咧咧地放着墓門在那裏等着別人來盜,雖說是入口,鐘離雲帶她來此,卻是只見廣闊貧瘠,一點不現陵寝面貌。

“你有辦法入陵麽?”安陵雪問。

一陣晚風吹過,鐘離雲的眼角多了一分冷冽,倏地放了挾制她的手,又流連了一瞬,這便閃身離開,道:“阿雪,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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