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空窗期

柴桓下午只有兩節課，他回宿舍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想到阿爾摩斯和自己做的約定就有些緊張。

柴桓并不是個雛兒，他在高三的時候曾經交過一個男朋友，對方是個轉學生。

高三的轉學生不常見，但很快柴桓就知道是為什麽了，這個學生不學無術，喜歡打架鬥毆，到一個地方就像雄性動物一樣占領地盤，宣告所有權，對方男女不忌，很快就憑直覺瞄準了柴桓。

柴桓初中察覺自己的性向，渡過了一段十分孤寂和煎熬的心路歷程，在同齡人都在做着未來是要念哈弗、牛津，還是清華、北大的白日夢的時候，他已經在思考更遙遠的東西了。

就算考進好學校，有個好平臺，找份好工作……然後呢？

他不能和姑娘在一起，注定孤苦一生，還會牽累父母，讓所有人為他操心；而他又不允許自己戴上面具，過着欺騙別人的生活。

他在煎熬中尋求同伴，尋找心靈上的支持，不敢将這些事告訴任何人，甚至在第一次因為夢到高年級的一位學長而夢-遺時，他整夜整夜的失眠。

一直到高三，他遇到了那個轉學生，一切才開始有了改變。

轉學生教會了他許多東西，當然也教會了他愛不是永遠不變的，所有的甜言蜜語也都只能聽聽而已。他試着打開過心扉，也因為對未來的不确定和不安而動搖過，他摸索着屬于自己成長的方法，沒有古人，沒有來者。

和轉學生的結局非常普通，沒有什麽刻骨銘心，不過是偷嘗禁果後又被自己的行為吓到，害怕染病，害怕被發現；他第一次自己偷偷去醫院做體檢，轉頭就發現“男友”在陪着一個姑娘做流-産手術。

兩人自然而然地分手，上位不到半個月的“男友”告訴他：人生苦短，不用活得瞻前顧後。

柴桓當時就笑了，自己就算以後再想得開，也絕對不會像他一樣處處留情，不把別人的真心和身體當一回事。

這是為人的原則問題。

經過“男友”事件之後，柴桓心情确實放松了許多，尤其拿到安全的體檢報告之後，他一個人在醫院的椅子上傻笑了很久。

那之後，他就變了很多，他不認為這是壞事，他至少學會了如何和自己相處，如何不去折磨自己。

而他的戀愛空窗期，持續了整個大學時光。

Advertisement

倒不是他不想談戀愛，而是他不想再随便地談戀愛。

你情我願，身家清白的□□關系他倒是有過幾個，對象都很不錯，可惜就是沒緣分發展。

柴桓窩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看着天花板，心想：他有多久沒這麽認真地去思考過和一個人的關系了？

只是上-床而已，他居然會覺得緊張。

柴桓想了半天，将這種心情歸咎為：一對方不是人；二對方要拿自己做S-M實驗。

這當然是重點。

柴桓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等他再醒來，已經是傍晚七點了。

入秋之後天色漸漸暗得快了，夏日到了八點天光都還大亮，如今卻早已黑了下來。校園裏的路燈亮着淡淡的光，隔壁的小街上喧嘩聲隐隐約約傳來。

柴桓起身拿上錢包和手機，去美食街打包了一份燒烤和冒菜，裝了兩碗飯，兩杯奶茶；他找了一輛小黃車，将口袋挂在把手上，溜溜達達地朝早已熟悉的目的地騎去。

到了門外，還沒進院子就聽到了門內傳來的笑聲，是沒聽過的女聲。

柴桓心說：來了客人？外星人？

他按下門鈴，片刻後僞裝成阿爾摩斯妹妹的女人來開了門，臉上還挂着笑：“小桓來啦，進來吧，哥哥正跟客人聊天呢。”

柴桓換了阿爾摩斯給他準備的拖鞋，提着口袋進了客廳，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沙發裏和阿爾摩斯挨得很近的女生。

栗色的卷發，素色的連衣裙，氣質清純又不失成熟女人的魅力，介于兩者之間，像是将開未開的花苞，渾身都帶着好聞的香味。

屬于女人特有的香味。

柴桓一眼認出了對方，她是學校裏主播系的系花。

系花咬字清晰，發音溫柔，不愧出自主播系，柴桓愣了片刻：“她也是外星人？”

阿爾摩斯的妹妹噗嗤笑了，這些外星人的學習能力都很強，至今他們的行為已經半點看不出和人類有什麽差別了。

妹妹捂着嘴，巧笑嫣兮地道：“哪兒那麽多外星人？這是個人類，哥哥帶回來的。”

柴桓一愣。

妹妹又小聲道：“他們聊了一下午了，哥哥還留人家吃飯。我感覺哥哥可能是想找個人類結婚。”

柴桓只覺得自己哪根神經奇怪地擰了起來，有些幹巴巴地笑了笑：“你們還可以跟人類結婚？不回母星了嗎？”

“只要對研究人類有幫助，申請永駐地球也是可以的，我們有駐地球委員會，地點在你們的首都。”妹妹說着，看了看柴桓的臉色，“你不希望哥哥結婚？”

“嗯？為什麽？”柴桓放下口袋，有點想離開了，“我沒什麽理由幹涉你們的決定吧？這樣也好，有這個人做……導游，我就可以走了。免得成天心驚膽顫，怕你們什麽時候給我扒皮。”

妹妹眯起眼笑了起來，手指戳了戳柴桓嘴角的小酒窩：“你這人可真有趣，明明不是這麽想的。”

柴桓咬牙：“說了不要随便讀我的心。”

妹妹聳肩，轉身走了。

阿爾摩斯早就發現了柴桓，見柴桓一直沒過來，終于站起身朝他走去。

他漆黑的瞳孔看着自己的“妹妹”轉身離開，目光又在柴桓剛才被戳過的嘴角看了一會兒，聲音聽不出喜怒地道：“晚飯送來了？”

“嗯。”柴桓看了跟着走過來的女生一眼，“不知道你有客人，我這份給她吧，我先回去了。”

“為什麽？”阿爾摩斯低頭看了一眼口袋，“買的什麽？我再加一份外賣。”

“學校隔壁美食街的小吃，你不是想吃吃看嗎？算了，我回去的時候再買一份就行了。”

女生将頭發捋到耳後，溫柔一笑：“我請客，咱們一起出去吃吧？”

女生看了一眼柴桓，伸出手來：“你好，你是柴桓吧？現在學校的風雲人物，我叫白娟，叫我小娟或者Lisa都可以。”

柴桓跟白娟握了下手：“怎麽能讓女生請客，說出去不是讓人笑話嗎？我請吧，想吃點什麽？”

白娟笑着道：“誰請都一樣，為什麽讓女生請就會被笑話？真沒看出來，原來您還是位大男子主義者？”

柴桓抽了抽嘴角：“就是這麽一說，沒別的意思，你若是不樂意……咱們AA吧。”

白娟看了一直沒吭聲的阿爾摩斯一眼，又道：“AA就太見外了吧？”

柴桓：“……”那你要怎麽樣？

阿爾摩斯道：“我請客，就這麽定了，走吧。”

阿爾摩斯上樓打了聲招呼，換了件外套去車庫将車開了出來，柴桓騎上小黃車：“我跟着你們，走吧。”

阿爾摩斯皺眉：“上車。”

“小區裏不能停放小黃車……”

柴桓話音沒落，阿爾摩斯下車直接将小黃車提起來，放到了車的後備箱裏。

後備箱關不上，長着大嘴頗有些滑稽，白娟坐上副駕駛，趴着窗口朝外看：“到門口把車放下來就行了。”

阿爾摩斯“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