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十六】弱化

林濮和舒蒙問了酒吧的地址,兩人打了個車。

“你看這個。”舒蒙把手機給林濮,道,“有人在微博當晚發送過他們這個R樂隊在酒吧喝酒的定位,你看,這是原微博,基本沒說什麽,不過粉絲應該能讀懂原意。”

“……這個酒吧,不是那個張大富給我們的名字啊?”林濮說。

舒蒙查看定位,放大給林濮看:“不遠,就在隔壁。”

“她自己看了這個信息跑去的?”林濮說,“她在口供中沒說出這點啊,她只說了自己被疑似迷//奸和拍攝裸//照威脅。”

“事實上不是沒說出,是根本也沒人覺得不對。”舒蒙目光沉下來,“發現了嗎?她在弱化自己,但她本身可能并沒有自己說的那麽弱。”

舒蒙繼續道:“還有,雖然我并不覺得應該這麽揣測一個未成年小姑娘,但她其實沒我們想的簡單。她知道喜歡的R樂隊要去酒吧玩,所以讓大人帶着一起去,當然最後被迷//奸一定是意料之外的,這是不可饒恕的。”

林濮和舒蒙下了車,舒蒙用肩膀怼了一下他:“你看。”

林濮順眼望去,看見了網上其他人發布的定位。

而他們現在正對的,就是黃毛給他們的地址。

“進去看看。”林濮指着另一邊的酒吧道。

“哎,等等。”舒蒙喊住他。

他垂下頭把林濮衣服最上方的扣子給扣上,說:“林律師呢,就跟在我後面吧。”

“……”林濮看着他,“為什麽?”

“怕你進了盤絲洞,妖精把你吃了。”舒蒙說。

“你真當我男朋友當上瘾了?”林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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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就當不成了。”舒蒙說,“還不能過過瘾?”

林濮沒辦法,跟着他進了酒吧。

震耳欲聾的音樂。

林濮沒什麽太大的感覺,以前查案的時候經常來這種地方,瘋狂,混亂,每個人都沉迷其中,倒顯得自己特別的格格不入。這家顯然生意不錯,這個點裏面已經滿座,似乎沒預定就進不去。

和服務員說明了情況,表示問幾個問題。服務員一會叫來了經理,經理把他們帶到了個僻靜的地方。

“我們之後才聽說了勞德的死訊,還挺震驚的,警察也來過。”經理說,“問了幾個問題調了監控就走了,也沒問當時在場有誰。我們都是正規的酒吧,從來不做地下非法的事情。”

“見過這個小姑娘嗎?”林濮把手機拿出來給他看。

經理橫豎看,半晌道:“想起來了,半路來的那一波。”

“半路?除了她還有誰?”林濮問。

“還有三四個小姑娘呢,一起進了那屋子。”經理說,“應該都是粉絲,有個還找了我們要了個紙筆要簽名用的。”

林濮和舒蒙對視了一 眼。

經理走後,他們就在僻靜的位置坐了會,要了兩瓶黑啤。

“工作時間,為什麽要喝酒?”林濮拿着這瓶啤酒看着。

“我請你喝,廢話那麽多。”舒蒙說,“來了,餘非把監控視頻發過來了。”

他說這就拿着手機湊過來,和林濮貼在了一起。

模糊的監控畫面上,是對準一個通道,過了一會,可以看見一個身影。

“萬于洋。”林濮認出了他。

萬于洋搖搖晃晃走出去,站在走廊點了根煙,又過了一會,畫面中另外一個人走過來。

“……張紫潇。”舒蒙說,“你看,她外面是個小外套,下面還穿着校慶時候要求穿着的格子裙,嗯……其實這麽搭還挺好看的。”

林濮道:“她在鞠躬?”

“鞠躬完遞了個什麽?”舒蒙說,“哦……紙筆,簽名用的吧?”

畫面上的萬于洋把紙筆推走,然後擡手抱住了她,接着,張紫潇開始掙紮起來。

然而這個畫面只持續了幾分鐘,萬于洋可能安撫了她一下,她就慢慢松懈下來。

然後他們開始聊天,張紫潇顯然有點緊張,一直保持含胸的姿勢。

“這狀态,确實不像男女朋友,”舒蒙說着,拉動進度條,過了一會發現了後面的畫面。

“萬于洋和蔡昆抱着張紫潇出來了。”林濮說,“果然這時候張紫潇已經沒有知覺了。”

“這是誰?”舒蒙指着旁邊一個小小的頭,“勞德?”

“是他。”

“原來他是在這裏拍下的那張照片。”舒蒙說。

看完錄像,舒蒙把手機丢桌上,就着瓶口喝了口酒:“總結下吧,林律師。”

“朋友的口述和當時的狀态,都指向他們之前沒有情侶之間的關系。”林濮端起啤酒,“但是……張紫潇……總讓我覺得哪裏奇怪。”

舒蒙用瓶身磕了一下他的酒瓶,對他敬了一下:“我問你,你上學的時候,你會恐懼些什麽?”

“恐懼。”林濮頓了頓,喝了一口酒,“……沒有什麽恐懼的,一心讀書。”

“行,你是個例。”  舒蒙說,“那你的同學們會想點什麽?”

舒蒙不等他回答,開始掰手指:“恐懼父母訓斥,恐懼下跌的成績,恐懼老師抓包自己帶了手機來學校,啊,戀愛的話,如果被老師知道,也會一直惴惴不安。恐懼這些成年人看起來雞毛蒜皮的小事。”

林濮頓了頓。

“以前白津二中有個案件,老魏和我說過。一個學生出賣另一個學生抄作業,課間的時候被勒死在了廁所裏。”舒蒙又喝了一口,目光放長,“老魏那時候剛當刑警,和我讨論過這個案子。”

“因為這對他們來說已經是非常嚴重的事情。”林濮說,“我們這個年紀不能感同身受的東西。”

“嗯。”舒蒙點點頭,“所 以……”舒蒙指指手機屏,“你覺得一個聰明,漂亮,又敢愛敢恨的姑娘,她最擔心的是什麽?”

“……她被拍了裸//照,被威脅,可能就是一句‘我會告訴你家長’或是‘我會告訴老師’,就足以讓她感覺坐立不安……就是這些我們看起來的小事,足以摧毀她,成為她的殺機。”林濮下唇貼着瓶口喃喃道,“她必須想一個萬全的辦法,直到萬于洋告訴她自己被勞德賣了,當然中間很可能,萬于洋和對內其他的隊友本身就有不和的地方,有意無意也會說給這個剛交往不久的女生聽。”

“如果……勞德把這件事捅出去給經紀公司,她的家長、她的老師肯定就會知道這件事,她在學校裏的形象也會崩裂。”林濮說“她當然不想,于是她用一些辦法慫恿他們對勞德下毒,父母既然都是醫生,總會有部分的耳濡目染……”

“那萬于洋就會把制作計劃着一部分推給張紫潇吧?”舒蒙說。

林濮搖搖頭:“她不需要直接說‘你用這個方法可以殺了他’,她可以只是暗示‘下毒’一類的話,完全讓同樣擁有殺機的萬于洋去制定整個計劃。”

舒蒙笑起來:“不錯啊林律師。”

“……”林濮轉眼看他,“難道不是你引導我嗎?”

“但只是我們倆的猜測罷了。”舒蒙說,“當然最可恨的是,如果真的和我們猜測的一樣,你也定不了張紫潇的罪。”

林濮沒有說話,擡頭把瓶子裏最後一口酒喝完,把酒瓶放在桌上。

“酒量不錯啊。”舒蒙說。

“當你誇我了。”林濮說。

“今晚算是有收獲嗎?”舒蒙說,“能回去安心睡覺了吧。”

“差不多吧。”林濮拍了下腿,“謝謝這頓酒,學長。”

……

……

距離開庭還有十天。

海灘的舞臺已經拆除,主辦方公司來找過林濮,詢問陸雯願不願意私下和解,願意賠付一定數額的費用。

陸雯當然沒有同意。

保險公司的理賠也進入了程序,但仍然需要最終審判結果的支持。

林濮這幾天一直待在律所,查閱資料和法律,對于投毒後致死和非致死之間的量刑确實有別,但也不乏最後大勝的案件。

除此之外,還有迷//奸未成年少女,唆使未成年少女犯案,經濟公司刻意妨礙司法,他要他們一件件的,都逃脫不了幹系。

還有張紫潇。

林濮之前和舒蒙的猜測裏,張紫潇的存在忽然變得不簡單了起來。但這些沒有證據支持的腦洞,無疑只能成為猜測而已,是或不是,在這個案件之中,到底成為不了關鍵的一點。

他決定過幾天去見見張紫潇,肯定還能在她身上,找到一些遺漏的東西。

這期間唯一讓林濮感覺有些欣慰的,是他終于确定了房子。  新租的房子離律所不遠,離市局不遠,離現在住的地方倒是有些距離,周圍配套設施齊全,他在這個城市真正獨居後,一定可以獨立思考更多的問題。

他這幾天加班晚了,直接就去出租屋睡着,已經好些天沒有回家看見舒蒙了,東西整理好堆着,準備這幾天就搬完。

與其說躲着他,倒很像是在躲自己,他愈發怕到時候自己一念之差就搬不成了。

晚間十點。

林濮坐在辦公室裏,有人敲了敲門,林濮擡頭,看見是王茹。

“我一會就下班了。”林濮道,“辛苦了,你先走吧。”

“啊……嗯,我确實下班了,不過就是通知您一聲,門口有人找您。”王茹指指門口。

“誰……”林濮愣了一下。

“我。”

舒蒙從門邊走進來,手上提着兩個紙袋,靠在門邊笑笑:“林律師的外賣到了。”

“你……”林濮臉上表情一下沒繃住,愣是把笑給壓了下去,扭曲成了個奇怪的表情,“……怎麽來了。”

“你們聊。”王茹笑了笑,“我下班了,林律再見,舒醫生再見。”

“你好幾天沒回來了,昨天你回家我都睡覺了,今天早上起來,看見你把東西都打了包。”舒蒙把紙袋放在桌面上,“這幾天就要搬了嗎?勞德的案子不是才要開庭?”

“所以抽了點空。”林濮說。

“行吧。”舒蒙把紙袋裏的東西拿出來,“路過禾記冰室買的,你嘗嘗,還熱的。”

“你還沒吃飯嗎?”林濮聞了聞。

“沒。”舒蒙說,“所以來找你了。”

林濮默默吃了口小點心,看着舒蒙拿出一碗粥,他可能真的餓了,也不和林濮說話,自己自顧自地大口吞咽喝完了一碗。

等他把這碗吃完,喝了口水,才擡起眼看林濮:“喂。”

“嗯?”

“我怎麽感覺你在躲我啊?”

林濮沒什麽表情動作,狀似平常道:“躲你幹什麽? ”

“真的要搬走嗎?”舒蒙說。

“……”林濮嚼着,腮幫子鼓起,“都要搬了你說這個……”

勸我我就留下。

立刻,馬上,今晚就退房。

林濮面無表情想着。

“那明天我休息。”舒蒙笑眯眯道,“我幫你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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