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果真是沒下夠,這個晚上又淅淅瀝瀝的落了雨。

姜亦打車趕去席慕禮住址,很大的別墅院落,雨幕裏黑影叢叢,像只潛伏已久的巨獸。

付錢下車,冷着一張臉,用力拍打大門,水漬飛濺,目光更沉了幾分。

黑發淩亂的搭在腦門上,臉上的疤痕若隐若現。

有人撐傘來開門,見了他,一愣,表情防備,“您哪位?”

“我找葛戈。”

“葛小姐?她不在,生病去醫院了。”

“生病?”姜亦擰眉,“哪家醫院?”

“這我不太清楚。”

大門又快速關上,跟防瘟疫一般。

深夜,大雨,他往外走,遠處有霓虹,回到路口發現車輛少的可憐,似乎處處都不順,心裏的煩躁更甚了些。

加濕器噗噗噗往外噴着水,隐約有光,可以看見室內輪廓。

葛戈在昏暗中睜開眼,看見對面小床上窩着的席慕禮,可能是前一夜沒有睡好,此時他睡得有些沉。

木然的盯着看了會,她掀開被子走下床,輕手輕腳的走到他跟前蹲下。

席慕禮頭發有些長了,遮住了清秀的眉眼,也柔和了本就精致的五官,少了鏡片的僞裝,沉睡中的人顯得無辜而單純。

左手搭在床沿,手指幹淨修長,骨節勻稱漂亮。

Advertisement

視線重新落回他恬靜的臉上,聲音低到仿佛是自語,“活着好像就是個錯。”

從家庭支離破碎起她的存在就開始變得多餘,這種感覺随着時間的挪移,在不斷成長的同時越發的明顯。

“姜亦恨死我了。”

仿佛有些冷,她輕輕環住雙臂,因着回想,目光變得渙散,“換位思考,是我,我也不會原諒。”

做了那麽多是為了什麽,他們變成這樣是因為誰,最後的最後居然就那麽輕易妥協了。

葛戈輕輕勾了勾嘴角,起身走出去。

雨勢比前一天小很多,她走在路上,避着光線,刻意走在陰影裏。

細雨飄在身上,沒什麽力道,不在有疼感,陰冷卻越發明顯。

漫無目的的走着,路過一幢幢沉寂下來的高樓,一家家大門緊閉的商鋪,中途還用紙箱給一只流浪狗搭了個窩。

最後來到了人工湖邊,往日小情侶最愛散步幽會的地方,今天這個點只剩了死寂。

雨水輕輕落到湖面,打出圈圈漣漪,葛戈木然的看着。

無邊的黑,在裏面狂奔,感覺不到疲憊,但也望不到盡頭。

突然落入一個巨坑,下一秒被驚醒,原來是做噩夢了,緩過神後再去回想,內容卻一點都記不清。

驚魂未定,好半晌才定了神,席慕禮吐了口氣,側身下意識的望向病床。

借着窗外光線隐約可見床上淩亂的白色被褥,人已經沒了。

他愣了下,随即翻身而起,快速叫來醫護人員做詢問,給的答複都是不知道,誰都不知道葛戈去了哪。

已經是後半夜,睡的昏昏沉沉的腦袋沒有清醒,反而更覺疼痛。

席慕禮捏了捏太陽穴,站在病房中央,身上襯衣略顯褶皺,領子敞開着,露着白皙性感的鎖骨。

身邊站了不少人,有醫護人員,也有工作助手。

“去找。”他神色冷然道:“越快越好。”

李牧也在,他微微蹙眉,快速看了席慕禮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依舊沒說什麽。

人很快散開,室內又安靜下來,席慕禮轉身走到窗口望着遠處燈火。

他覺得葛戈能去的只有一個地方,姜亦在哪,她就會在哪,盡管不想承認,但往日情景歷歷在目,容不得他回避。

沒多久,有電話進來,出去尋找的人告訴他,那個老舊的小公寓裏沒有葛戈,不單沒有她,也沒有姜亦的身影。

“沒有?”

“是,都找了,附近的人也沒見到他們。”

一手揣進兜裏,依舊沒什麽表情,“別處看看,天亮後要還是沒人就去車站找找。”

意外的是這個晚上他并沒有等很久,相反時間很少,前後沒有一小時,有人通知他說在另一間醫院裏找到了葛戈。

狀況很不好,還在施行搶救。

仿佛被兜頭兜腦澆了桶冰水。

“是什麽問題?”

“溺水。”李牧頓了頓,才又補充了句,“時間有點長。”

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是什麽?

席慕禮微微低了頭,“嗯,我過去。”

還在進行搶救,過道兩旁站了不少人,席慕禮一眼望過去,好似都認識,又都不認識了一樣。

醫護人員不斷進進出出,偶有其他病患路過。

李牧走上前,斟酌着道:“席總,明天要出席一個跨省會議,您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席慕禮看向他,目光陰郁,“你覺得呢?”

李牧抿唇,退了步。

時間有些久,席慕禮靠牆站着,面色越來越難看。

醫生出來,摘了口罩,話語平淡而嚴謹,“由于溺水時間過長,大腦持續缺氧,病人現處于深度昏迷狀态。”

“還沒過危險?”

“對,危險期會長。”

席慕禮抿唇:“危險期過了多久能醒?”

他的回答依舊滴水不漏,“蘇醒時間因人而異。”

病房內,葛戈安靜的躺在床上,身上繞了不少管子,醫療設備發出輕微聲響,若不是還在起伏的心電圖,他甚至覺得下一秒這人就能死過去。

席慕禮甩了甩頭,被這個想法刺到了。

走的近了些,看到葛戈因落水時間過長而還有些浮腫的臉龐,毫無血色,慘白慘白的。

他實在沒想到,印象裏不管怎麽摧殘都堅韌的姑娘就這麽走向了鬼門關,門口徘徊着,還不知道能不能拉的回來。

他不會天真的以為這是意外。

席慕禮捂了捂眼,葛戈不想活了。

幾天後,葛戈依舊昏迷,情況沒有絲毫好轉。

趙美豔接到通知趕到醫院,這個如願穿戴着錦衣華服的婦人老了不少,見到席慕禮本能的表現出卑微模樣。

臉上有妝,不過神情依舊憔悴,突如其來的消息看樣子也給了她不小的打擊。

席慕禮微微側身,“去跟她說說話。”

醫生告訴他病人的求生意志不強,家人多陪在身邊說說話,或許會有效果。

趙美豔是葛戈的母親,然而這個女兒她已經好多年沒見過了,跟陳彤的遭遇一樣,葛戈将她拒絕的很徹底。

那次的事件埋葬了很多人,沉在底部再也出不來。

後悔嗎?

這個問題趙美豔沒透徹的思考過,但當看見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葛戈,少有的愧疚突然就開始泛濫了。

哪怕再疏離,總歸是自己的孩子,而把葛戈害到現在的境地,也有她的功勞。

趙美豔坐在病床上,抓住葛戈瘦骨嶙峋的手,過了好一會,無聲哭了。

奶茶店照常營業着,關于葛戈突然的離開,沈迪有疑問,但也不敢多做詢問,姜亦每一次聽到這名字後的長時間沉默都讓他覺得做了天大的錯事。

葛戈去了哪?沒人願意去細想。

門口挂了一串風鈴,前兩天一個年輕小姑娘送來的,挺好看,姜亦不喜歡,但被沈迪硬是挂上去了。

有人進來,伴随脆脆聲響,心情似乎都能愉悅。

“歡迎光臨!”沈迪站在收銀臺前,側過身看進來的客人。

一身正裝的男人,嚴謹的氣質跟休閑的奶茶店格格不入。

“您需要點什麽?”

席慕禮快速看眼四周,“你好,我找姜亦。”

“老板去洗手間了。”

他點頭,視線再次徘徊四周,自語般的說:“葛戈前段時間一直在這。”

沈迪看他,表情略有驚訝,“您認識葛戈?”

“嗯。”他低低應着,回想起什麽,“她在這每天都做些什麽?”

沈迪:“主要工作就是收銀了,其他就搭把手,不難的。”

“是嗎?”

那段時間席慕禮不是沒見到她工作的樣子,他時常呆在馬路對面,隔着車窗看向這裏,年輕的女人偶爾忙碌着,傾身跟身邊少年交流,臉上帶着笑,還有他不曾見過的放松。

“她似乎挺開心。”

“是啊,”沈迪說:“這裏工作沒壓力,環境簡單,确實比較舒服。”

風鈴又響了。

沈迪轉頭看,随即高聲道:“老板回來了。”

席慕禮轉身,不大的店內走道,兩人面對面站着。

對視半晌,姜亦收回搭在門上的手,黑色邊框木門再次關上。

他往裏走,擦肩而過時随口扔出幾個字,“滾出去。”

走進櫃臺裏,站在操作臺前,擺弄刀具,氣氛有些詭異,沈迪來回看了看兩人,縮到一角。

“想知道葛戈在哪嗎?”

“......”

“在醫院。”他看着沒什麽反應的姜亦,語氣平靜,“前段時間溺水,到現在都還沒有醒。”

一旁偷聽的沈迪吃驚道:“葛戈溺水了?怎麽會突然溺水?哪裏溺水的?”

席慕禮依舊盯着姜亦,“人工湖。”

沈迪:“市區那個?怎麽會?那裏裝了防護欄的啊,這都能掉下去?她這是.......”

猛地一聲巨響,打斷了沈迪絮絮叨叨的詢問。

他木木的轉頭盯着姜亦陰沉的臉愣住了,“老、老板?”

姜亦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擡起的右手拽着一把銀色水果刀,指着不動聲色的席慕禮。

“我叫你滾出去。”

席慕禮推了推眼鏡,一派從容,“不去看看?錯過這次機會,可能就得下輩子了。”

幾秒後,他報了地址轉身走出去。

又安靜下來,姜亦扔了刀,站着發呆。

沈迪小心翼翼的湊近他,“老板,真不去看看嗎?”

“不該你管的別管。”

他摸摸鼻子,“噢。”

幾十層的高處,望眼過去是都市繁華夜景。

席慕禮站在窗口,沒開燈,剪影利落幹淨。

“到了?”他微微垂着頭,聲音壓得極低,“你們都退,不用去管。”

電話挂斷,又是半晌後,他再次按亮屏幕,調轉出照片,停留在一張青澀的學生照上。

簡單馬尾,寬大校服,側臉挂着輕輕淺淺的笑。

無論時間過去多久,歲月如何變遷,葛戈在他記憶中的形象永遠定格在那年秋日的夕陽裏。

淡漠消散的少女,徒留鮮見的溫暖。

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才能留住葛戈,姜亦成了最後的希望,結果會怎麽樣?

誰都不知道。

病房內,醫療儀器持續工作着。

葛戈躺在床上,沒什麽生氣,整個人呈現不正常的白。

姜亦站在床邊盯着她看,一路走來沒碰到什麽人,到門口時也只有一個李牧。

李牧離開前告訴他葛戈的各項身體指标正常,卻醒不過來,查不出原因,但長期下去誰都說不準什麽時候就到頭了。

到頭了什麽意思?

死亡。

姜亦握住葛戈的手,有些涼,他倒了杯溫水,按着葛戈的手為她取暖。

黑暗中,他說:“一下就十多年過去了,你過的開心嗎?”

“那年醫院,你陪我在走廊坐了兩個小時,握着我的手,那樣用力。就是那種不要命的力道,把我從絕望裏拖了出來。”

他們是活在黑暗裏的人,生活吝啬的不願賦予他們陽光。

“我們明明沒錯。”姜亦的聲音更低了些,輕輕搓着她的手,“可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不管多堅強都沒用?差的更差,好的沒好。

他看了葛戈一眼。

“一起解放好不好?像他們一樣。”

擡手理了理葛戈泛黃稀疏的頭發,“然後再也不分開了。”

半晌後,姜亦拉高棉被捂住了葛戈的臉,漸漸加重力道,直到心電圖不再有起伏的曲線,傳來尖銳的聲響。

姜亦快速扔開棉被,喝了杯裏的水,脫掉外套,爬上床。

他用力摟住葛戈,将頭埋在她的肩窩裏,深深的呼吸了口,咧嘴笑了。

鏡頭開始拉遠,回到多年前,裏面的畫面帶着歲月的痕跡。

遠處有個男人抱着孩子在窗口張望。

小孩脆脆的聲音興奮的喊着:“真的有彩虹,好好看,好像廣告裏的。”

風雨過後真的有陽光,陽光真的能帶來七色彩虹,那麽生活呢?

end

=============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