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無謂炮擊
看了眼仿佛無窮無盡的魔炮陣，馮其昌閉上了雙眼，好一會兒才睜開，一看，魔炮還在，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看，魔炮還在，再揉，再看……忽的，馮其昌一聲怪叫，和身撲上了最近的一堆炮彈中，一枚一枚的摸了過去，同時嘴裏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說什麽。
好半天，馮其昌才從炮彈堆中爬了起來，只是仍不說話，而是使勁地抽打起自己的臉來。“噼劈啪啪”的一陣後，馮其昌兩眼都變得直了，似乎不但沒有清醒，反而更糊塗了幾分。
不僅是馮其昌，底下的大唐士兵中，也不斷有慘叫聲傳來，其中大部分是和馮其昌一樣，懷疑自己在做夢而自殘身體，另有少數發出慘叫的，則是傷在了同樣急于求證是否做夢但比較聰明的同伴手中。
直到西夷聯軍的先鋒部隊漸漸出現在視野中，馮其昌還沒能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夢中。若說是在做夢，那這夢為何如此的清晰，不但自我打擊後臉上火辣辣地疼着，而且竟然還能在夢中考慮做夢的事，真是太奇妙了，而若不是做夢，那眼前這麽多魔炮和炮彈又如何解釋？
不過，不管怎麽樣，當大敵兵臨城下時，馮其昌的軍人本能還是占了上風，暫時把怎麽解釋這不可思議的景象放到腦後，大聲地指揮着手下的士兵各就各位，并給每門魔炮都裝填好炮彈。就算是做夢，也不能在夢裏丢了大唐官兵的臉，而且既然有了這麽多魔炮和炮彈，這場仗已是必勝之局，若不趁機在夢中好好地出一次氣，更待何時？馮其昌心裏想着。也許是和馮其昌有着類似的想法，底下的大唐軍在接到命令後，也一個個回過神來，有條不紊地站上崗位，裝填炮彈。
“開炮！”楊晨突然大叫了一聲，“馮将軍，請下令一齊開炮。”
“不，楊少俠，敵軍尚遠，此時開炮打不到他們，還會打草驚蛇。”馮其昌搖頭道。
“我叫你下令，聽見沒有？”楊晨似乎有些激動，大聲道：“就是打不到他們才叫你開炮，快給我下令！”
“此等軍國大事非是兒戲，馮某恕難從命。”馮其昌還是搖了搖頭。
“沒空和你羅嗦了。”楊晨突然一把擒住馮其昌，高聲道：“所有百花幫弟子，長老，以及客卿聽令，每人搶占一門魔炮，聽我號令開炮。”
話音剛落，還沒等一衆大唐官兵反應過來，對楊晨奉若神明的孤氏四老等人就已經蹿上城頭，一腳踢飛面前的大唐士兵，搶好了炮位。而其他老人略有些猶豫，但也随即無條件服從了命令。以老人們堪比數月前身為武林泰山北鬥的黃山來客的功力，別說那些士兵還在雲裏霧裏，就是精神并不恍惚，又怎麽是這些絕頂高手的一合之敵？片刻間，四百四十九門魔炮便已易主。
“開炮！”見所有老人都已就位，楊晨一聲令下。頓時，四百四十九枚炮彈呼嘯着向西夷聯軍飛去，如雨點般砸到了城外的空地上。與楊晨熟悉的母星火炮不同，這種魔炮開炮時并無多大聲息，可爆炸的聲音卻似乎響了不少，數百發炮彈爆炸後那驚天動地的巨響，不但讓那些遠道而來的西夷士兵一個個吓得面無人色，鐵甲戰車的陣型也明顯地有了些散亂，就是城上個個身具武功的大唐軍士，也都有些心顫腿軟。可惜的是，确實如馮其昌所說，西夷聯軍的位置還是遠了些，那些魔炮炮彈剛好落在了西夷軍前沿和城牆的中間，人是吓倒了一批，可真正炸着的，別說是人，連兔子都沒有一只。
“大家裝好炮彈……開炮！”随着楊晨一聲大喝，又是四百四十九枚炮彈落到了空處……
“開炮！”楊晨又一次下令。這已是他第十次下令開炮了，在這次之後，總計共有四千餘發炮彈落在了兩軍陣前，幾乎把整片土地都犁了一遍，爆炸後産生的煙塵更是久久不散，完全遮住了陣前雙方的視線。不過，可以想象，在西夷軍陣地上，士兵們想必是既覺得震驚，又有些莫名其妙，因為這前後四千餘發炮彈竟連己方一個人也沒能傷着，就算大唐軍的指揮官是個傻子，也不至于這麽一次次地犯同樣的錯誤吧？
“行了。百花幫的聽着，大家的任務已經完成，請各自找地方歇息吧。”楊晨終于停止了毫無意義的炮擊，放開馮其昌道：“馮将軍，對不住，剛才失禮啦。”說着深深地鞠了一躬。
見楊晨這麽忽倨忽恭，馮其昌自然覺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而且，不僅是這個，更令馮其昌疑惑的，是楊晨這莫名其妙的指揮。剛開始，自己突然遭擒，魔炮又紛紛被奪走之際，馮其昌還以為楊晨是投降了西夷鬼子的奸細，但他轉念一想，以這些人表現出來的實力，只要不與大軍相抗，天下有何處不可去？又有何人能強迫他們幹什麽？而且就算他們是西夷鬼子的人，直接用魔炮對付大唐軍就是了，費得着這麽麻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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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楊晨不是奸細，為何明知打不到敵人，還要這麽浪費炮彈？就算第一次開炮沒經驗，後面也總該知道了吧？難道是年輕人好面子不肯認錯？楊晨不知道開炮越多他越沒面子嗎？不過，看他這麽向自己道歉，該也不是那種死要面子的人，那他究竟是為了什麽？向敵人示威？應該也不是，憑這麽多魔炮和炮彈，等敵人靠近城牆時突然開炮，直接就能将他們炸死了，還需要示什麽威？
馮其昌左思又想，越來越覺得事情怪異，而等局面漸漸穩定下來後，馮其昌又忽然想到，楊晨讓這些來援的武林高手開炮，用的是命令的口氣，卻沒一人不肯照做，難道他的身份還高過黃山來客不成？
馮其昌正自迷惑，忽見黃山來客走上前來，似乎要與楊晨說話，忙豎起耳朵聽着。只聽黃山來客問道：“楊公子，你讓我們這麽開炮，有什麽用意嗎？”
“用意自然是有的，也很簡單，就是吓吓人，讓西方聯軍暫時不敢來攻城而已。”楊晨說着，嘆了口氣，又道：“今天的事，是我不對，我現在要一個人想些事情，你們忙你們的吧，過會兒我就回來，到時會給你們一個交待的。”說完，楊晨便在衆人面前失去了蹤跡。
瞬移到城外一座小山上，楊晨呆呆地坐了下來，一向快快活活的他，此時心情竟然有些郁悶。
作為半個仙人，不但擁有各種尖端武器，還能無限制地使用複制術等仙法，楊晨自然知道自己強大到了什麽地步，只要他願意，就算同時滅了敵對的西方聯軍和大唐軍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因此，到前線來，楊晨完全是抱着旅游的心态而來的，他有十足的自信，不但自己不會傷了哪怕是一跟毫毛，就是同來的百花幫諸人也沒有受傷的可能，甚至只要大唐軍配合，楊晨完全有把握做到零傷亡。
可是，楊晨之前所有的考慮，都是站在大唐軍的立場上進行的，直到那些西方國家的士兵出現在他眼前時，楊晨才第一次意識到，對手也和大唐軍人一樣，都是和他一樣的人類，都是活生生的人，他們也一樣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理想，也一樣有自己的家庭，有苦苦盼望他們歸家的父母，情人，妻兒……直到這一刻，楊晨才意識到，這是真正的戰場，不是游戲，也不是小說，那些傷亡在戰場上的，絕不僅僅是一連串枯燥乏味的數字，而是一個個片刻前還有笑有淚的大好青年，而是一個個家庭所矚目的中心。
盡管當時雙方還未接觸，戰場上還是風平浪靜，但楊晨卻已經可以想象之後那血肉橫飛的場面，當然，有了這些魔炮之後，血肉橫飛的只會是敵人，但就算是敵人，自己又于心何忍？雖然他們是侵略者，可與母星的情況不同，這些西方人是以弱者身份來向強者挑戰，至少到目前為止，西方聯軍并沒有真正在中華大地上肆虐過，并沒有真正做出過什麽令人發指的惡行，雖然在戰争勝利後，他們也許會這麽做，但把未發生的事強加到某人頭上，向來不是楊晨的作風，如果是以弱者身份掙紮求存，楊晨或許會昧着良心把危險扼殺在搖籃之內，但現在楊晨可是擁有着絕對力量的強者，就完全沒必要這麽做了。
從遇到方仲永，得到不可思議的能力以來，楊晨一直只是用它來濟貧又濟富，享受着當雷鋒的樂趣，或者是捉弄捉弄人什麽的，而殺人這樣的事，楊晨不僅到現在還從未做過，甚至也從未想過還有這樣的事，因此當西方聯軍出現後，楊晨一時竟慌了手腳，不知該怎麽處理他們了，無奈之下，楊晨只好下令開一陣炮，憑着強大的火力暫時吓阻對方，給自己留下些思考的時間。
這件事，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說事情簡單，是因為自己擁有太多不可思議的能力，足夠自己完成各種計劃和行動。而說事情困難，則是打敗甚至消滅那些西方士兵很容易，但難就難在他們既殺不得，又放不得，若是殺了他們，自己無法向自己的良心交待，可輕易的放過他們的話，不但會讓他們覺得大唐人脾氣好好欺負，埋下日後再度來犯的種子，同時也無法向那些目睹同袍戰死的大唐官兵交待，若是為了顧全敵人而損害自己人的利益，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了。
反複地權衡了一會兒，楊晨心中漸漸有了主意，散出神念，找到了黃山來客，馮其昌等人的位置，瞬移了過去，笑道：“大家在談什麽呢？”
“還能談什麽？當然是談你啦。二哥，你剛才為什麽讓我們打空炮啊？”方遠揚搶先問道。
這個問題早在楊晨的預料之中，他也不想隐瞞，實說道：“看到那些西方士兵，我突然不忍心殺人了。”
楊晨從未犯過殺戒，這點方遠揚是知道的，當下也明白了幾分，不過還是有些不解，問道：“二哥，有了這些魔炮，想來馮将軍也不需要你我幫忙了，我們大可一走了之呀，這樣我們大唐軍能獲勝，二哥也不用開殺戒了。”
“我又不是和尚，哪管什麽殺戒不殺戒的？”楊晨搖頭道：“我所在乎的，不是自己手上是否沾血，而是那些西方士兵的性命，至于是不是我所殺，是不是因我而死，并不重要。”
“楊公子是想将他們吓回去嗎？這恐怕不容易啊，那些西夷鬼子向來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若是沒有重大傷亡，只怕不會乖乖聽話。”黃山來客皺眉道。
“正是，正是！”馮其昌連連點頭，他有數位軍中好友，更有無數手下死在了西夷人的槍口下，對他們可以說是恨之入骨，聽楊晨的口氣，竟是想放過他們，自是大急，而黃山來客的顧慮，對馮其昌來說無疑中聽之至。
“是啊，二哥，若是輕易就放過他們，我們對不起那些陣亡的将士不說，只怕還會給大唐留下禍根啊！那些西夷鬼子一定會以為我們好欺負，就算輸給我們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那等過幾年他們又強大了些，不再次犯我大唐才怪呢。”方遠揚附和道。
“不錯，二弟，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不把西夷鬼子打怕，讓他們包藏禍心的話，你在時我們大唐自是安如泰山，可萬一你不在大唐，只怕到時大唐男兒所流的鮮血，要比今日你讓西夷鬼子少流的還要多，難道二弟你就忍心了？”範定乾也接口道。
“唉，看來沒一個人肯站在我這一邊啊。”眼見衆人齊聲反對，楊晨苦笑道：“大家先聽聽我的打算，好不好？”楊晨也不等衆人表态，便将剛才所想的計劃大致說了一遍。
“唔……這個，或許可行吧。”黃山來客沉吟道。
“我看也沒什麽問題。”範定乾也表示了支持。
“好，楊少俠，既然你堅持，我就聽你一次，不過，跟你去敵營的人得是我。”馮其昌一咬牙，也答應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