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上門經驗

青城山上，一個衣着光鮮的少年手中揮着寶劍，嘴裏哼着小曲，興沖沖地向山下走去。別看這少年年紀不大，卻是剛升了級的中階弟子，也是現在整個青城山級別最高的弟子，難怪他如此興奮。

這少年姓金，名錢，字元寶，是當地一個當鋪掌櫃的兒子。那金掌櫃是老來得子，自然寶貝之極，不但給兒子取了這麽個大富大貴的名字，更對他寵溺有加，但凡兒子有所要求，無有不應。金錢六歲時，有一次與別家小孩打架吃了虧，回家後一番哭訴，金掌櫃自是大怒，重金請了青城派弟子找回場子，順便也把兒子送上青城學藝。

那金掌櫃本意只是讓兒子稍微學點武功防身，同時也能強身健體，可沒想到兒子甚是争氣，才短短三年便學成了所有階段的入門功夫，在金掌櫃捐出一筆銀兩後，成了青城派正式弟子。而現在，更是升級成了此時青城山上僅有的一個中階弟子。當然，若非原先的考級師傅臨時去支援前線，若非那代理考藝師傅貪圖他的銀兩，金錢只怕也沒這麽容易過關。不過，不管怎麽說，升級畢竟是升級，想着自己已經是中階弟子，從此不必再劈柴掃地，也不必再端茶送水，金錢直是心花怒放，只想快點回家把這好消息告訴父親。

忽然，金錢止住了腳步。因為他發現前面有一大群人，正快速向着山上行來。那些人行動有序，明顯是一夥的，看那隊伍的長度，人數恐怕不在千人之下。這麽大的人群，金錢倒也不是沒見過，至少前幾天就見過一次，那是青城派絕大部分長老、以及附近所有能召集的青城高階弟子在山下集中，準備齊赴邊關支援前線，當時金錢作為低階弟子也在歡送的人群之中，有幸見識到了那數千人齊集的大場面。不過，看着漸漸接近的隊伍，金錢心中有些納悶，除了本派，青城附近還有誰能聚集這麽多人？難道是本派的人馬回來了？怎麽這麽快？而看那隊伍人數，似乎遠比出發時的要少，難道本派弟子在前線吃了大虧？

還沒等金錢想清楚，那夥人已沖到跟前。因為怕沖撞了師長，金錢趕緊避到一旁，正打算看個明白，沒想到那群人竟是蠻橫之極，連句招呼都不打，走在最前那個大漢就當頭一刀向自己砍來。

金錢得到中階弟子的頭銜，也不全是靠了賄賂之功，他本身的武功也确實勝過了其他同齡弟子一籌，雖然事起突然，甚至連劍都不及拔出，但金錢還是連鞘帶劍地架住了這淩厲一刀。

只聽“噹”的一聲巨響，那個使刀的大漢胳膊一陣酸麻，長刀差點脫手，心中不由大驚，想不到青城山上一個小孩子都有如此功力，他雖起了幾絲争強好勝之念，但此刻時間緊迫，作為首領，那大漢自然不是不知輕重之輩，當下一聲呼喝，隊伍中分出十多人，将金錢團團圍住。

乍入重圍，金錢心中慌亂，但在多年訓練下，劍法卻是絲毫不亂，一套青城洗心劍法使得滴水不漏，圍攻者雖衆，一時卻也拿他沒有辦法。擋住了敵人幾輪攻擊，金錢心下稍安，大聲問道：“你們是什麽人？到青城來幹什麽？”

回答金錢的是一陣弓弦響聲，數枝利箭從各個方向朝金錢射來。這次，金錢終于沒能全部防住，左肩右臂連中兩箭，只聽他殺豬般的一陣慘叫，竟不顧眼前大敵，扔下佩劍大哭起來。

見這金錢如此武功，卻又如此膿包，那領頭大漢滿臉都是不屑，吩咐手下把金錢擒下，然後手一揮，隊伍繼續進發。不過，這次那領頭大漢明顯小心了不少，剛才金錢的武功已經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個小孩子都有如此修為，倘若來的是青城派長老級人物，那就可想而之了。中土第一大派果然名不虛傳啊，那大漢心中贊嘆着，再不敢有絲毫大意，甚至一改原先一馬當先的作風，特意落到了隊伍中間。

又走了一段，忽然前面的隊伍一陣混亂，竟然停了下來。那領頭大漢心中着急，大聲問道：“前面怎麽了？”

“有青城派高手擋住了去路。”前面一個小隊長同樣大聲答道。

“青城派高手？”領頭大漢心中一驚，問道：“有多少人？”也怪不得他如此膽小，中土武林的威名從小深深的刻在了每個人的心中，而青城派這樣的頂尖門派，更是被渲染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若非知道青城高手全被調開，給個天作膽他們也絕不敢來的。

“一個人。”前面很快再次傳來回話。

原來只有一個人。領頭大漢心頭一寬，随即卻是怒上心來，罵道：“八嘎，一群廢物！一個人就能擋住你們這麽多人了嗎？”領頭大漢一邊罵着，一邊使勁分開擋在身前的手下，擠到了最前面。

果然只有一個人！那領頭大漢剛從隊伍中擠出，便看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手持長劍擋在大隊人馬面前，看他樣子，不但沒有絲毫畏懼，反而面帶不屑地斜眼瞧着對面的千餘條大漢，端的是威風凜凜，不可一世。而那老頭身周，則橫七豎八的躺着十多個自己的部下，此時正一個個大聲呻吟着，不過，聽他們叫得這麽大聲，至少性命該是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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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此情景，那領頭大漢心中一松。他可不是覺得那老頭好欺負，別說地上那些活生生的例子，光看那老頭膽敢以一人之力阻擋千人，其實力就可想而知了。不過，領頭大漢對此也早有預料，要說整個青城派連一個留守的長老都沒有，那顯然是不可能的，而令那領頭大漢開心的是，青城派的人除了武功高強，其它似乎就一無是處了，剛才那個小孩子是個懦夫，眼前這個老頭卻是個呆瓜，以他的武功，若是在剛才那狹小的山路上阻截自己一衆人馬，說不定還能多撐一段時間，而現在，那老頭選擇的地點，竟然是青城閣前的一大片空場，只這麽一段時間，自己的人馬就上來了大半，還有不少人已經從那老頭身邊繞過，抄了他的後路，而那老頭竟然也沒有絲毫阻攔之意，任憑大隊人馬将他團團圍住。

“放箭！”領頭大漢顧技重施，一聲令下。那老頭的武功到底有多高，自己這邊可是誰都看不出來，他可不想在這麽一個人身上花費太多的時間。

領頭大漢的命令一出，數十枝勁箭便從四面八方向那老頭射去。可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老頭在劫難逃之時，一層眩目的劍幕突然圍在那老頭身周，随着“叮叮叮”的一陣密集聲響，所有的利箭都被那白發老頭磕飛，其中更有數枝原路返回，射中了原先的主人。

“嘿嘿，不好意思啦。”那老頭摸了摸自己腦袋，然後将幾個小口袋分別扔在那幾個倒黴的中箭者身前，道：“老夫本來是想射斷你們的弓的，沒想到……唉，初學乍練的畢竟容易失誤啊，一時失手，一時失手，呵呵。各位，這幾個口袋裏裝的都是上好的金創藥，大家不用客氣，放心使用好了，用完了老夫這邊還多的是。”說着指了身後堆得半人高的藥包小山道：“這些都是為你們準備的。”

“上好的金創藥？”無論是那領頭大漢，還是他手下衆人，或是那個同樣為着老頭的來歷而苦苦猜測的金錢，都覺得萬分的不可思議。臨敵時自帶金創藥自然是再正常不過了，而一些心存仁厚的大俠主動為敵人包紮也并非多大的奇聞，可對敵時帶上如此多的金創藥，這絕對是武林史上的第一次，這麽多藥，就算給那些天天在刀口上打滾的亡命之徒使用，恐怕一輩子也只會用去極少的一部分。

那領頭大漢估算着，如果那老頭所說不假，這些都是金創藥的話，只怕夠得上整個扶桑武林全年的需求量了，而現在那老頭竟口口聲聲說是為自己這麽多人準備的，難道他真有這麽大的信心？還是他故意來羞辱己方？領頭大漢一邊猜測，一邊打開一個小口袋看了一下，只見裏面确實裝滿了上等金創藥，這下，領頭大漢又有了新的疑惑，這麽多藥，價格可絕對不會小，雖說青城派有錢，可也不至于浪費到了這等地步吧？

領頭大漢還在想着這藥裏是否摻了毒劑，可那老頭卻不給他思考的時間，長嘯一聲後，便主動提劍殺入了人群。與剛才金錢被圍時的純粹防禦不同，那老頭的武功勝過金錢何止一籌？此時沖入人群中，直如蛟龍入海，猛虎下山，所到之處，除了幾個隊長還能抵擋三招兩式外，其餘人竟沒有一個是那老頭的一合之将，才短短的半柱香工夫，那老頭竟從隊首殺到了隊尾，又再返身從隊尾殺回了隊首，而除了額頭見汗，粗氣直喘外，那老頭周身竟沒有一點傷痕，甚至連衣服都沒被劃破幾處。

眼見那老頭如此威勢，包括領頭大漢在內，衆人無不暗中心驚不已，所幸的是那老頭果然不是心狠手辣之輩，交手時明顯的處處都留了情，許多次能重創對手的機會都被他輕輕放過，而就算是逼不得已要擊退對手，那老頭也是盡量使用劍脊而不是劍刃，甚至到後來還倒轉劍身，只用劍柄敲人。鬥了良久，這個千人隊幾乎人人都面臨過生死關頭，但除了開頭那幾個被自己的箭射傷的倒黴蛋，需要用那些金創藥的竟然才寥寥數人。

又鬥了片刻，那老頭終于略顯不支，不僅氣喘加劇，動作也跟着慢了下來。領頭大漢大喜之下，高呼道：“大家加把勁，這老頭不行了。”

沒等衆人有所反應，那老頭長笑一聲，突然高高躍起，幾個起落便已脫出了衆人的包圍，喘着氣笑道：“不錯，老夫是打累了，小子們，不陪你們玩啦，地上的這些金創藥你們留着吧，恐怕會有用的。”說着便轉過一片樹林，消失不見。

等那老頭去遠了，這邊衆人才紛紛呼出一口氣，緊崩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其中有幾人甚至連兵器都拿不住了，“叮叮當當”的掉了一地。其實，這些人以千敵一，每個人與那老頭交手只不過是瞬間的事，體力上的耗費根本就不值一提，而且那老頭根本就沒有傷人之意，幾乎沒什麽人受傷，但問題是，當那老頭的劍尖直指對方要害時，幾乎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性命即将不保，這樣在鬼門關前轉上一圈，實是比和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大戰千招還要累上幾分。

雖然心中焦急萬分，但看衆人這般模樣，領頭大漢也只好讓大家稍事休息，喝上幾口水壓壓驚。好不容易等大部分人回過些神，領頭大漢吩咐衆人重新整隊出發。

眼看隊伍整得差不多了，忽然那青城閣中又跳出個白發老人來，只是這次來的是個瘦小的老妪，手中柱着根異常粗大的鐵杖。

只見那老妪重重地将鐵杖往地上頓了頓，朗聲道：“此山非我開，此樹非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經驗來。”說着，也不等驚愕的衆人有所行動，便提起鐵杖沖入人群，當下又是一陣好打。

與先前那老頭不同，這老妪雖然同樣沒存傷人之心，但她的鐵杖卻是分量十足，沒有半點虛假，凡是被那鐵杖擦上挨着的，就算不是筋斷骨折，也絕對會疼得受不住，至少短時間內無法再動手。眼見還能站着的敵人越來越少，那老妪似乎突然沒了興致，鼻子裏哼了一聲，便倒拖着鐵杖回到青城閣中。

好不容易盼走這個煞星，衆人一口氣還沒出完，大殿裏竟然又轉出個老頭來，只見他和第一個老頭相貌相似，衣着一致，唯一的不同就是現在這個老頭兩手空空，沒帶任何兵器。

當這老頭一聲不吭就赤手空拳殺将過來時，這個素來以悍勇著稱的領頭大漢，摸着右臂的斷折之處，竟然差點止不住自己的眼淚，不過，事到臨頭，也容不得他退縮，當下呼喝着手腳完好的部下，列陣對那老頭進行截殺。

和所有人的想的一樣，這次的陣勢仍不能給來敵絲毫的傷害，那老頭沖來殺去如入無人之境，最後還把小金錢給救走了。

就這樣，武功絕頂的老頭老太來了一個又一個，每人都在來犯敵人中殺了個幾進幾出，然後飄然而去，換上另一個高手出場……當第十一個老人出現在衆人面前時，有相當一部分人已經崩潰了，不顧一切地扔下武器，轉身就往山下逃去。可是，才走了兩步，這些人無一例外的停下了腳步，因為，先前讓他們感到絕望的十個老人，竟然整整齊齊地排成一排，擋在了山道上。

“想逃？沒門！”先前那個老妪又将鐵杖在地上頓了一下，擊碎了一條臺階，喝道：“快給老身回去，咱們還有十個人沒練習過呢。”

看着這些驚慌失措的漢子，第一個現身的老頭搖頭道：“大妹子，算了吧。瞧他們這樣子，打起來也沒勁了。”

那老妪遲疑道：“孤七哥，楊公子不是讓我們每個人都鍛煉一下嗎？”

“我看還是算了。”老頭想了想，還是搖頭道：“楊公子也沒想到敵人這麽弱，和他們練，我看也練不出什麽來。你去叫九弟他們都出來吧，把他們都拿下算了。小心別讓他們溜了，我先走一步了。”

“孤七哥，你現在要去哪兒？”老妪奇道。

“我去後山看看龔老弟他們這一路人馬，聽說扶桑人攻打青城的共有三千五百人，我們這兒才千來人，看來主力是在後山了，我去看看他們是否要幫忙。”老頭又吩咐了幾句，便向後山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