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魔門之禍
長安城外的官道上，二十多個背刀配劍的武林中人正風塵仆仆地趕着路。
“師傅，這兒有家酒鋪，我們先歇一下再走吧。”隊伍中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忽然叫道。
“都快到長安了，我們……”領頭的中年人本想繼續趕路，但看了看臉現倦色的小徒弟，改口道：“好吧，我們就歇一會兒，吃點東西再走。”
一行人依次走進空蕩蕩的酒鋪，找了幾張相鄰的桌子坐好。領頭的中年人叫來小二，要了些酒肉，随口問了一句：“小二哥，你這酒鋪怎麽這麽冷清啊？”
“唉，別提了。”一聽這話，小二的臉立刻垮下了，抱怨道：“都怪那魔門不好。”
“魔門？”中年人聞言不由有些色變。對他來說，魔門本是個新名詞，也絲毫沒招惹到他，但已經給了他終身難忘的印象。這中年人姓劉，單名一個宏字，是五臺派掌門的大弟子，這次帶着一幫後輩弟子前往長安觀摩龍虎會，沒想到一路上遇到無數起魔門犯下的滅門慘案，甚至有兩次碰上官兵封城緝兇，五臺派一行人也為此耽誤了不少時間。
有了這樣的經歷，劉宏對魔門的印象自是深刻之至，不光如此，那幾處劉宏親眼見到的兇案現場，更是劉宏終身難忘的景象，那些被害者死狀之慘烈，兇手手段之狠辣，直是劉宏生平僅見，而且，從現場留下的痕跡也可看出，那些兇手的武功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若是依劉宏原本的性子，見到這般殘忍手段，一定會幫助官府緝拿兇手的，可在看到那些痕跡後，劉宏徹底打消了這個送死的念頭，甚至都嚴禁門下弟子在兇案地點附近打聽什麽消息。
不過，劉宏一直都很奇怪，以前他從來沒聽說過魔門這個門派，可從一路上那些案件來看，魔門弟子不但個個武功高強，而且人手也不在少數，江湖上什麽時候冒出這麽個厲害門派來了？而此刻聽小二提起魔門，劉宏更好奇了，難道他們敢在駐紮無數禁軍的長安附近，敢在龍虎會期間無數武林高手雲集的當口，還頂風犯案麽？想到這裏，劉宏忍不住問道：“小二哥，難道魔門敢在長安行兇？”
“敢？他們還有什麽是不敢的？”小二苦笑道：“他們都大模大樣地在天下人面前參加龍虎會了，還有什麽事是不敢做的？”
“什麽？參加龍虎會？難道官府不抓人嗎？難道龍虎會上的英雄不管嗎？他們不是昏了頭來找死吧？”劉宏吃驚不小，一口氣問道。
“管不管也沒什麽差別了。”小二嘆道：“魔門中人個個都是大魔頭，我們凡人如何是他們對手？去抓他們也不過是送死罷了。”
見識過魔門行事的兇殘，劉宏心中也有幾分同意，但嘴上還是反駁道：“不是吧，普通武林中人或許不是他們對手，難道參加龍虎會的各派高手也敵不過他們不成？何況來長安的各派長老也為數不少，聽說武林第一高手飯和尚也被邀來觀禮，魔門中人武功再高，能高得過飯和尚麽？”
“客官恐怕還不知道吧？”小二苦笑道：“飯和尚也投入了魔門，而且，以飯和尚的武功，在魔門都只能當個最低級的弟子。”
“什麽？”劉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可能！”“騙人！”“說謊！”“胡說八道！”“飯和尚怎麽會投入魔門？”“就是，就算他真的投入魔門，難道還當不了門主？”一衆五臺派弟子紛紛叫嚷起來。
見衆人不信，小二也不着惱，似乎已經見慣了這種場面，等衆人稍稍安靜下來，才道：“此事千真萬确，在長安城已是人人皆知，各位很快便要到長安了，我騙你們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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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哥，我們也不是不信你，只是你說飯和尚他在魔門只能居于末流，那也太不可思議了吧？”劉宏接口道。
“這位客官，不瞞你們說，這事我跟誰說誰都沒信過，就是在下自己，當時聽了也是不信的。”小二苦笑道：“我也寧願這事只是謠傳，你們可知道，那魔門的口號，就是要滅盡天下人，真讓他們得逞了，恐怕不管是你是我，全天下的百姓都要死個幹幹淨淨。”
劉宏越發覺得不可思議了，奇道：“他們這麽做，不是逼着天下人都和他們作對麽？就算他們再強，只怕也是自取死路吧？”
“死的可未必是他們。”小二搖頭道：“我看各位也是武林中人，此來可是看那龍虎會的？”
劉宏點點頭。
小二嘆道：“各位不用去了，今年的龍虎會已經結束了。”
“結束了？”底下又是一片驚呼聲。劉宏問道：“小二哥，你說的是真是假？我們雖然晚了幾天，可龍虎會該還沒結束吧？算算日子，現在該是六十四強對決，正是精彩時候啊。”
“客官說得不錯，若在往年，現在龍虎會是還沒結束，不過，今年有了魔門參加，情況就不同了。”小二解釋道：“六十四強兩天前剛剛決出，全部是魔門中人，其它門派加起來連一席都沒争到，那還比什麽？都是人家自己人，由魔門內定比武狀元就行了。”
“六十四強……都是……都是魔門中人？”劉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前也參加過龍虎會，見過一個門派派出許多人參賽的情況，不過，那些選手不是被淘汰，就是中途碰到自己人而內耗掉了，這麽些年來，只有人才濟濟的少林派有過一次師兄弟會師決賽的，可現在，魔門竟然能包攬六十四強，已不僅僅是強過少林派三十二倍的問題，也不僅僅是需要六十四名高手，如果這事是真的話，恐怕那小二剛才說的，飯和尚在魔門也只能陪居末座也多半不假了，只是，江湖上哪兒冒出這麽厲害的一個門派來？
劉宏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問道：“小二哥，他們既然說是要滅盡天下人，又堂而皇之地參加龍虎會，朝廷不管嗎？”
“管，怎麽不管？”小二說到這裏，臉上竟現出些神往之色來，略帶遺憾地道：“可惜那天我沒看到，聽說朝廷動用了兩萬禁軍，一千位大內高手，外加各大門派支援的三千好漢，把會場圍了個水洩不通，可鬧到最後，魔門的人大模大樣地來，大模大樣地走，連跟毛都沒傷着，反倒是前去圍剿的大內高手躺了一地，聽說魔門中人因為門主大壽，特意手下留情了，只點穴不傷人，不然的話，那天恐怕要血流成河了。唉，聽說朝廷已經在和西夷諸國談和了，以求共同對付魔門。”
“門主大壽？”劉宏忽然想到個問題，問道：“魔門門主是誰？”
小二搖頭道：“不知道。長安城裏也沒人知道，因為前幾次魔門大鬧長安，都只派了最低級的弟子來，飯和尚也在其中，他們的門主根本就不用出面。”
想到飯和尚那出神入化的武功，再想到連他都只是最低等的弟子，劉宏一陣心驚，嘆道：“若真是這樣，這魔門門主的武功恐怕是鬼神難測了，天下還有誰是他對手？”
“這倒未必。我聽人說，這魔門或許只是故弄玄虛，根本就沒有門主，甚至連長老有沒有都未可知。”小二把從別的客人那兒聽到的話重複了一遍，又神神秘秘地道：“就算他們真有門主，也未必是天下無敵了，有一個人肯定能勝過他。”
“是誰？”劉宏接口問了一句，但話聲中充滿了不信。
“客官，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少林掌門悟慧大師當着天下人的面說的。”小二解釋道：“當時大家都被吓破了膽，只有悟慧大師站出來說，只要有一人肯出馬，勝過魔門諸人不在話下。”
歇了口氣，小二續道：“當時悟慧大師可是自暴家醜，大師說，那個人功力通玄，已達金剛不壞之身，其輕功更是快得無影無蹤，他曾孤身大鬧少林，任由少林派全體武僧對他拳打腳踢，刀砍槍刺了半天，竟然一點都沒傷着。悟慧大師說，要論天下第一高手，也定然是那人，而不會是魔門門主，只要那人肯出面，擊敗魔門不在話下。”
“那……那人是誰？現在又在何方？他肯出手嗎？”劉宏又是一連串地問道。
“那人多半也是壞人。要是好人的話，就不會去大鬧少林了。我看他一定不肯出手的，說不定還和那些魔門中人是一夥的。”座中一個少年忽然插口道。
“這可不見得。”小二搖頭道：“悟慧大師親口說了，那人本性不惡，雖然大鬧少林，卻不傷一人，後來甚至自損功力救治了少林悲願大師。”
“既然是好人，那他為什麽大鬧少林？”少年追問道。
“這個你可是問對了人。”小二略顯得意地道：“這消息可不是什麽人都知道的，不過，我剛好聽兩個少林弟子說起過，聽說那人受原奇門副門主左清泉臨終之托，要收他侄兒左元聰為徒，那左元聰原本在青城學藝，等那人趕到青城時，左元聰已改投少林，那人再赴少林找人，可少林寺卻說沒這人，所以才……”眼見衆人的表情越來越古怪，小二也是越說越覺得不對勁，聲音也漸漸小了起來，最後幹脆停了下來，随着衆人的目光，望向那個提問的少年。
沉默了好一會兒，劉宏才努力合攏張大的嘴巴，問道：“元聰，你離開青城時，可是告訴他們你去了少林？”
那少年明顯的驚喜交加，同時又帶着些惶恐，答道：“師傅，我們五臺派不是被稱為小少林麽？我那時想……”
“哈哈哈，想不到我劉宏收了個這麽了不起的弟子啊，竟有人為了你大鬧少林，這下你我師徒想不出名都不成了。”劉宏哈哈笑道。
“令徒就是左元聰？”小二也是呆了半晌，才問道。
見衆人無不大點其頭，小二興奮地道：“左少俠，你日後成了大人物，可別忘了小人啊。”
“大人物？”左元聰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自然是大人物啦，悟慧大師說的那個人雖然一直沒有露面，可悟慧大師自己，還有黃山派掌門黃山來客，青城派掌門盧懷遠，三大掌門都答應收你為徒了，而且可以只拜師學藝，不必改投門派。”小二一臉的羨慕。
“真的不必改投門派？”劉宏大喜道。聽到小二這句，他心裏可是樂開了花，要是自己能保住這個師傅的名號，也就是和三大掌門并列了，雖然眼明人一看就知道自己是個擺設，可就是這樣，也是種無上的榮耀啊。
“是啊，不用……”小二說到一半，忽然“咦”了一聲，而劉宏等人也發覺不對，衆人先後跑出了酒鋪。
“這……這是什麽？”左元聰指着頭頂上方，張口結舌地問道。
可不光是左元聰，包括他師傅劉宏在內，在場衆人無不看得目瞪口呆。只見天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龐然大物，似是飛雞，可又比飛雞大了千萬倍，一眼望去，既看不到頭，又找不到尾，幾乎把整個天穹都遮住了，雖是烈日當空之時，卻如同夜深之際一般，整個天地都失去了光彩，仿佛是世界末日到來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異物突然沖天而起，直到它升了很高一段，陽光才射了些下來，衆人也才隐隐約約地看見了這個龐然巨物的輪廓，以及它底下那個血紅血紅的“魔”字……
（第二卷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