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恐怖血池

“關叔叔，快看，快看啊！”帶着主子氣喘籲籲地爬上一座山頭，關天雷還沒歇上一口氣，劉異就指着前面大叫了起來。

順着劉異所指方向看去，關天雷立時呆住了。山下，被兩邊樹林包圍着的，是一大片原野，再前面，他們要去的利恩茨也隐約可以見到，不過，關天雷知道，劉異要他看的，可不是遠處的利恩茨城，而是那原野之上，一個巨大無比血字——死。

“這……這真的是個字嗎？”好半天，關天雷才叫出聲來。

“關叔叔，離鄉一年，你就不認識字啦？”劉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字我當然認識，可是，可是這裏怎麽會有我們魔族的漢字？人族不是最讨厭我們的漢字嗎？”關天雷的疑問似是對劉異所發，但更像是自言自語。

“對呀，人族該沒誰這麽無聊，挖出個漢字來吧？”劉異一想也是，又對着那個血紅血紅的大字遙望了半晌，忽然問道：“關叔叔，你說這字會不會湊巧是本來就有的？”但話才出口，劉異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底下那個漢字寫得雖然難看，一筆一劃卻是清清楚楚，要說天然形成，劉異自己都是不信。

休息了一陣，兩人精神漸複，開始向着山下，也就是那個血字行去。

剛才在山上時還不覺得怎麽樣，可漸漸接近那個大字時，兩人才感到了那種無比的震撼，光是他們眼前的那一橫，就有數裏長，數十丈寬，在這樣的景觀面前，哪怕是往日心高氣傲的關天雷，甚至是據說有帝王之氣，從小被高高捧起的皇子劉異，也一下子感到了自己的渺小。而兩人又都知道，眼前似乎是大自然特有的壯觀，卻多半是人為造成的，這種矛盾而又怪異的感覺，讓兩人把對大自然的無比敬畏，漸漸轉到了造成這一現象的人族身上，同時也對振興魔族的前路更覺渺茫。

再走近些，劉異吸了下鼻子，眉頭也跟着皺了起來，而與此同時，關天雷卻是臉色一變，前面空氣中傳來的，分明就是股淡淡的血腥氣。随着兩人離那個“死”字越來越近，這股血腥氣也越來越濃，等走到那條深不見底的大坑邊上時，連關天雷都手捂鼻子，皺着眉頭不敢大口呼吸，而劉異更是被熏得幾欲暈倒。

強忍着那翻腸倒肚的惡心，兩人湊到大坑邊往下一看，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原來在山上時，兩人看到的血色大字，不僅僅是血色，而根本就是個巨大的血字，由血河組成的超級大字。

“關叔叔，難道這，這些都是人血嗎？”劉異面無人色地問道。

關天雷沒有答話，只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古人用“血流成河”來形容戰況的慘烈和死人之多，劉異從小就學到了這個詞，知道了它的含義，但直到這一刻，劉異才真正體會到了古人創造這個詞時的心境，雖然貴為皇子，劉異卻也不是沒見過血，尤其是在人族地盤上的這一年，自己的血都流過不少，可現在，面對着這條真正的血河，劉異再也忍耐不住，伏地大吐了起來。被他這麽一來，本來還勉強能支持的關天雷也同樣控制不住，跟着大嘔特嘔起來。

直到進了利恩茨城內，兩人還沒從剛才的打擊中恢複過來，尤其是劉異，臉上半點血色都沒有，看起來，倒是有了幾分人族的樣子。

根據以往的經驗，兩人已經做好了被滿街人嘲笑的準備，可完全出乎他們的預料，盡管兩人的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看到的人卻沒有一個露出不屑或是厭惡的神色，更沒有人上來嘲弄挑釁，相反，每個人瞧向他們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多是理解和同情，甚至，其中還帶着那麽幾絲的敬畏。

兩人心中奇怪，但也不敢多口詢問，老老實實地沿着路邊行走。轉過一個街口時，看到地上有一大灘積水，劉異童心忽起，沒有從邊上繞行，而是朝關天雷做了個鬼臉，助跑了兩步後，向前猛的一躍。

望着劉異的背影，關天雷嘴角不由地露出了一絲笑容，在這一年裏，可真是難為了這個從小嬌生慣養的皇子了，盡管現在才十七歲，卻已經沒有多少少年人的模樣了，而現在，看到劉異這未泯的童心，關天雷自然感到有些欣慰。

然而，關天雷笑容尚未完全展開，就已經凝固在了臉上。就在劉異起跳的同時，關天雷聽到“铮”的一聲弓弦響，開始他還不以為異，可随後出現在劉異身上的一段箭尾，卻讓他從頭涼到腳底。

“殿下！”關天雷一聲驚叫，撲上去一把抱住劉異的身子。

“殿下！殿下！你怎麽樣了？傷到哪兒了？”關天雷一疊聲地問着，此刻他心中的悔恨已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身為大內侍衛總管，卻連三皇子殿下都保護不好，關天雷自責之餘，已是暗暗打定主意，如果劉異傷重不治，自己便在葬好殿下遺體之後追随他而去，絕不茍活于世。

“關叔叔，別擔心，我沒事。”雖然話音中還帶着些驚惶，但劉異那中氣十足的聲音，還是讓關天雷放心不少。

“殿下，快看看，你傷到哪兒了？”關天雷稍稍松了口氣，但還是一點都不敢大意，一邊小心地環顧着四周，一邊讓劉異自己查看傷勢。

“關叔叔，我真的沒事，你看。”劉異把手一伸。

關天雷瞥了一眼，頓時放下心來，劉異手中拿着的，赫然是枝去掉了箭頭的羽箭，這麽射到身上，疼痛雖然還是難免，性命卻不會什麽危險了。

看來，是哪個人族頑童的惡作劇吧，關天雷心中想着。果不其然，幾個十四五歲模樣的人族少年提着小弓小箭，正慌慌張張地向這邊跑來。

“你這魔族……”這個莽撞的少年話說到一半，就被邊上一個看起來老成些的同伴捂住了嘴巴，而其它幾個少年也紛紛對他射去了惱怒的目光。

“這位……這位哥哥。”那個看上去年齡稍微大些的少年陪着笑臉，對劉異道：“大哥哥，剛才我們一時失手，真是對不起啦！你沒受什麽傷吧？”如果光看那少年的神态和語氣，恐怕人人都會認為他是在對一個貴族大老爺說話。

也許是第一次被人族如此對待，劉異反而慌了手腳，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說什麽好。關天雷見狀插上來道：“我侄兒他沒事，不過，小朋友，你們在城裏這麽玩弓箭也危險了些吧？”

“大哥哥，你真的沒事嗎？”那少年明顯的松了口氣，但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呵呵，謝謝你，我真的沒事。”劉異這時也回過神來，把手上的這枝箭遞還給那個少年。等那少年誠惶誠恐地接過羽箭，劉異忍不住問道：“小兄弟，我看你們好象有些害怕嘛，為什麽呀？我們魔族可不敢對你們怎麽樣啊。”

聽到這話，那少年禁不住打了個哆嗦，苦笑道：“天主在上，我可不說假話，若是在幾天前，我們自然不會怕了你們魔族人，就是現在，我們也不是怕你們，我們怕的另有其人，就因為他，現在我們利恩茨沒一個人敢再傷害魔族了。”

回頭瞧了眼不住點頭附和的同伴們，那少年看着劉異，問道：“你們一定是才來利恩茨吧？如果你們從南邊過來的話，就知道為什麽了。”

“我們就是從南邊來的呀。”劉異疑惑地問了一句，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叫道：“血字！難道你說的和那血字有什麽關系嗎？”

“不是有關系，而是大有關系。”那少年臉色不是太好，問道：“那血池真是個字嗎？我們聽說它是一個魔族文字，只是誰都看不懂。不過，能不能看懂已經不重要了，我們只知道，那個血池，就是因為我們傷害了魔族人才會有的，而那裏面，也都是我們人族的鮮血。”

“什麽？”無論是劉異還是關天雷，都是一臉的震驚。那個巨大無比的血字中，滿滿的都是人的血水，這個他們剛才就已經知道了，也已經為這而吐掉了肚中所有能吐的東西，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這裏面竟是人族自己的鮮血，按關天雷的猜想，這裏該是進行了一場大屠殺，針對魔族、仆族或是矮人的大屠殺，按兩人的推斷，能讓血水流滿整個血字，被殺的人怎麽也要以萬來計，這麽殺下來，說不定附近已經沒有人族以外的種族存在了。也因此，方才進城的時候，兩人很是膽戰心驚了一會兒，生怕自己正撞到人族的刀口上，若不是那些路人們看着兩人的目光還算友善，只怕劉異立時便要拔腿逃跑。

然而，事先再怎麽猜測，兩人也沒想到這些竟然是人族自己的鮮血。如果說人族動亂，死傷了無數人，兩人還是可以接受的，但若說哪一方竟會如此殘忍，将那麽多人的鮮血傾注到一起，哪怕是關天雷，也是不敢如此想象。可現在，從那少年嘴裏聽到的竟是這麽一個答案，而且，竟然還是傷害了魔族的後果，兩人震驚之餘，第一個反應就是不信。

猜到兩人所想，那少年苦笑道：“你們如果不相信，可以随便找人來問。在利恩茨，沒有人不知道這件事，也沒有人沒見過那個血池，這裏所有人都知道，這個血池就是傷害魔族人的下場。”又打了個哆嗦，少年心有餘悸地道：“幸好你沒事，剛才我可真是吓壞了，若是你被誤傷了，我恐怕就要和賴特兄弟一樣，用自己的血灌滿一整個血池了。”

“呵呵，別開玩笑了，你一個人的血怎麽灌得滿血池？”劉異笑道。

“灌得滿，灌得滿。”出人意料的，那些少年齊刷刷地晃動着腦袋，同時顯露出一副恐怖的表情。

“你們沒見到當時的情景，自然不會相信。”那個年長些的少年澀聲道：“如果那血池裏是千千萬萬人的血，我們反倒不會有這麽害怕了。”

“小朋友，你不會想說，這血池裏的血都是一個人的吧？”關天雷笑着問了句，聲音中的不信，任誰都聽得出來。

面對關天雷的疑問，那少年正色道：“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你不信很正常，畢竟兩個人的血流出這麽多，沒見到的人怎麽都不會相信，但在利恩茨，我們沒有人不相信這點，因為我們全都親眼看到了。你們知道這血池是怎麽來的嗎？是被你們魔族的一個傭兵用魔法給炸出來的，僅僅是一個魔法！”

停下來吸了口氣，少年繼續道：“這個傭兵簡直是個魔鬼，他當着我們所有人的面，把賴特兄弟抓到血池邊上，然後給他們放血。我們這些人加起來都不是那個傭兵的對手，阻止不了他，本以為要眼睜睜地看着賴特兄弟血流幹而死，沒想到……”少年嘆了口氣。

“沒想到怎麽樣？”劉異好奇地問道。

“沒想到世上還有這麽個魔鬼存在。”邊上一個少年接口道：“也不知那魔鬼用了什麽方法，給賴特兄弟吃了些藥後，他們兩個的血就怎麽也流不光了，你知道嗎，他們被綁在血池上，一直流了三天三夜的血，才把血池給灌滿了，而那可憐的兄弟倆也都發瘋了。”

“真的假的？”劉異半信半疑道。

“天主在上，你不信的話可以問這裏任何一個人，只要是利恩茨的人，就一定親眼見過賴特兄弟流血。”那少年信誓旦旦地道。盡管這事聽起來要多荒謬有多荒謬，但這些少年鄭重的表情，卻也讓它聽起來可信了幾分。

與劉異不同，關天雷卻是注意到了另一件事，問道：“你說這個血池是一個魔族用魔法炸出來的？你們所有人都打不過他？”在關天雷的想法中，不管這事是真是假，既然傳到了這個地步，多半還是有那麽一點根據的，哪怕事情被人誇大了許多倍，他們說的那個魔族高手應該還是存在的。

聽到關天雷前半個問題，所有的少年一齊晃動着腦袋，而聽到後半句時，衆人都覺得有些尴尬，但還是晃動着腦袋承認了。

這時，劉異也反應了過來，急切地問道：“你們知道那個魔族傭兵現在在哪兒嗎？”

“不知道。”“不知道”……少年們紛紛吐着舌頭。

“我也許知道一些。”說話的卻是開始那個莽撞的少年：“我聽說，那個魔族傭兵是在米蘭城接了任務，然後過來完成的。別的我就不知道了。”

總算得到了些信息，兩人都是一喜。等那幫少年離開，劉異問道：“關叔叔，你說我們應該繼續向北到羅特丹學習魔法呢，還是向南到米蘭找那個魔族傭兵？”

“先去米蘭吧。”關天雷想了會兒，道：“反正羅特丹的魔法學院總是在那兒的，可我族的那個傭兵卻不會始終在一個地方等我們，要是這次錯過了，再找他可就難了。”

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劉異點頭道：“好吧，就聽關叔叔的，我們先去米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