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惡魔情人

米蘭城郊，劉異和關天雷昂首挺胸地走在街上。

半年多來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和人族為伍，不必時刻防備着四面八方投來的臭雞蛋或是碎磚亂石，不必時刻小心着不去擋着人族的道路，更不必時刻陪着笑臉應付不時過來挑釁的人族惡棍，兩人只覺得如在夢中。

其實，在一年以前，別說是貴為皇族的劉異，就是關天雷進出時也是前呼後擁，威風八面的，兩人只是在出京之後，才漸漸放下了帝王權貴的架子。而随着漸漸西行，兩人的地位也變得越來越低，到後來甚至連自己都不把自己當人看了。但就在這幾天，兩人的地位卻又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不見得就此翻身成為人上人，可也能和人族平等相處了，至少，接連幾天都沒人敢上來挑釁滋事，甚至沒人敢在他們面前露出任何對魔族的不滿和厭惡情緒來。這一切，若是在一年前，根本算不了什麽，可在現在，卻讓兩人整天恍恍惚惚的，感覺骨頭都似輕了三分。

“關叔叔，你看他們。”走到一個街角時，劉異忽然推了推關天雷，小聲說道。

關天雷順着劉異眼光所示的方向看去，只見幾個衣着華麗的貴族帶頭，後面則是幾個仆人模樣的人族擡着一具棺木，鬼鬼祟祟地趕着路，每個人都是一副慌張的神色。看他們做賊般的樣子，關天雷大奇，他知道，在人族，死者下葬的規矩雖然沒有魔族的多，但也都是極其隆重的，哪怕只是普通的平民人家，也會給親人辦個比較風光的葬禮，象這般偷偷摸摸的，關天雷還是第一次見到。

那幾人走得很急，很快就過去了。劉關兩人雖然有些好奇，但也不想多事，兩人把疑惑壓在心底，正想繼續趕路，忽然，就在剛才那幫人經過的地方，有人大叫一聲：“惡魔情人！惡魔情人在這裏！”進接着，那個方向就傳來一陣騷亂的聲音。

如果是幾天前，兩人肯定不會去趟什麽渾水，遇到什麽騷動肯定是有多遠避開多遠，但這幾天的經歷，讓兩人的顧慮減少了許多，尤其是劉異，聽到聲音後，猶豫了一下，就拔腿往出事的地方跑去，關天雷一時阻攔不及，也只好在後面跟了上去。

等兩人趕到那兒時，已有不少人從屋子裏出來，将那幾個送葬者團團圍住，無論是那幾個貴族，還是擡棺的仆人，頭上身上都被污物扔了一身，而更讓劉關兩人吃驚的是，棺材上也被污穢雜物，甚至比擡棺者身上中的還要多。

“關叔叔，你打我一下，看看疼不疼。”劉異傻傻地說道。以他過去的見識，人族中的等級觀念比魔族的更為森嚴，除非是想找死，沒有平民膽敢，或是願意主動攻擊貴族的，就算真有那樣的瘋子，也早就被人打死了，可現在，那些平民的膽子似乎一個比一個大，一點都不把那幾個貴族放在眼裏，同時，那些貴族卻完全沒了往日那種飛揚跋扈的驕橫，一個個低着頭不敢有絲毫的反抗，也沒有絲毫的怒色，甚至都不敢用手遮擋不時飛來的垃圾。

關天雷也看得傻了眼。不過，他更奇怪的那些人對死者的态度，要知道，人死如燈滅，無論是人族還是魔族，就算有天大的仇恨，在對方死後一般人都不會再追究了，除非死者生前幹過什麽人神共憤的事，絕對不會受到現在的這種對待，可是，關天雷早就看到了棺木前方死者的畫像，那不但不是什麽臭名昭著的惡棍，還是一個美貌的少女，憑這個弱質少女，又能幹出什麽壞事來？紅顏早逝，本就已經很值得同情了，可這些人卻在她死後還要侮辱她的屍體，難道他們一個個都冷血無情，還是那夥人全都是瘋子？

看到兩人目瞪口呆的樣子，一個被堵在外面的老者主動過來搭話道：“外鄉人，覺得奇怪嗎？”

“是啊。”既然自己吃驚的樣子都被看到了，關天雷也不想隐瞞，問道：“老人家，這死者是誰啊？”

“她？”老者向地上吐了口唾沫，不屑道：“她是西賽流伯爵的女兒瑪露西娅-西賽流，同時也是惡魔的情人。”

“惡魔的情人？誰是惡魔？”劉異奇道。

“惡魔就是惡魔，還能是誰？我說的可是真正的惡魔！”老者大聲說道。

從老者故作鎮定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絲恐懼，關天雷忽然轉過一個念頭，臉色一變，問道：“老人家，你說的那個惡魔，是我們魔族的人嗎？”聽起來，那老者說的惡魔，倒象是之前一直聽說的那個魔族傭兵，想到這，關天雷不由擔心起來，看那些人憤恨的樣子，萬一他們恨屋及烏，把自己和劉異這兩個魔族也怪上了，那今天可就兇多吉少了。

聽了關天雷的問話，老者奇怪地問道：“你聽不懂神語嗎？我說的是惡魔啊，是惡魔，不是什麽人，不是人族，也不是魔族，是惡魔，懂嗎？”停了停，老者又道：“說起魔族，我可要謝謝你們了，因為揭穿惡魔情人真面目的神聖騎士，就是你們魔族的人。”

“神聖騎士？”劉異和關天雷異口同聲地問道。

“是啊，神聖騎士。”老者竟是一臉崇敬的樣子，回憶道：“那是在前幾天的祭典上，神聖騎士騎着獨角聖獸，從天而降……”老人流利地将當日楊晨指出瑪露西娅是惡魔情人的情景說了一遍。最後，老人做了個友好的手勢道：“要不是你們魔族的神聖騎士揭穿了惡魔情人的真面目，只怕我們都會被她給騙了，要是選了她當今年的夏季皇後，一定會被主怪罪的，那我們米蘭人，不，我們西西裏人可就慘了。所以，你們放心好了，現在米蘭城絕對不會有人欺負你們魔族的。”

從老人那一個停頓都沒有的敘述裏，連劉異都能聽出，他一定是翻來覆去不知道講了多少遍，才會練得如此流利，但劉異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那個老人說的。說起來，這又是件相當荒謬的事，可這些天來，劉異聽到的荒謬事情又何止一件兩件，甚至都聽習慣了，而且，老者那誠懇的樣子，還有那幫膽敢攻擊貴族和死者的平民，似乎也能證明老人所說的可信性。

和關天雷交換了一下眼色，劉異還是決定寧可信其有，因為他們就算是上了當，也不過是被人嘲笑一番而已，對一年來飽受磨難的兩人來說，早就不覺得有什麽受不了的了，可萬一老人說的是真的，真有那麽個魔族的“神聖騎士”在米蘭，為了見到他，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了。

想到這裏，劉異恭恭敬敬地問道：“老人家，你知道那個神聖騎士住在哪兒嗎？”

老者一愣，吐了吐舌頭，道：“神聖騎士都是騎着獨角聖獸飛來飛去的，我可不知道他在哪兒。”

“我知道。”一個年輕人過來插話道：“我不知道神聖騎士住在哪兒，但我聽人說，他要去斯班帝國的波圖城。”說着，那年輕人又對老者道：“奧托老爹，你反正擠不進去，把你的臭雞蛋給我吧。”

“不行，不行。我要親自扔！”老人緊緊攥住手中的幾個臭雞蛋，又是吐舌頭又是做鬼臉。

“兩位，不好意思啦，我要過去啦。”老人告了聲罪，也象其他年輕人一樣大呼小叫着往裏擠去。

看着傻愣愣站着的劉關二人，那年輕人笑了笑，也象剛才老人那樣比了個友好的手勢，道：“這次可真要謝謝你們魔族啦，放心吧，現在的米蘭城任你們來去，你們有什麽事的話也随便找人問好了，相信所有人都會認真回答你們的，要不是這樣，他一定會被其他人打死的，就象那個賤貨一樣。”說着，年輕人不屑地朝棺材那兒努了努嘴。

出于尊重死者的習慣，關天雷沒在那個少女的死因上多作糾纏，而是問道：“你說神聖騎士他要去波圖城？你說的是真的嗎？能确定嗎？”從米蘭到波圖，距離可不算短，雖說為了找到那個魔族強者，他和劉異都願意經歷一切艱難險阻，但如果是無謂的浪費，關天雷還是不願意的，因此，就算可能惹得對方不高興，關天雷還是多口問了一聲。

果然，聽到關天雷懷疑他的誠實，那年輕人臉露不快之色，當即就要發作出來，但似乎是想到了神聖騎士的威勢，年輕人硬生生地把火氣壓了下去，氣鼓鼓地道：“當然是真的啦，天主在上，我絕對不騙你們。”

向那年輕人道了聲歉，關天雷把劉異拉到一旁，問道：“殿下，怎麽樣？去波圖嗎？”

劉異聞言遲疑了一下，畢竟這魔族高手兩人都沒見過，只能算是道聽途說，之前從利恩茨到米蘭，并沒有多遠的路，他們自然可以毫不猶豫地趕來，可現在，從米蘭到波圖的話，可就不是一天兩天能趕到的了，如果到時候找不到那個魔族高手，他們也同樣會錯過今年羅特丹魔法學院的報名，那可真是兩頭落空了。在心中權衡了一會兒，劉異終于一咬牙，道：“關叔叔，我們去波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