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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東西,你來做甚。”月長空原本閉着眼,感知大陣的躁動,試圖壓制。
他到的時候,大陣已經被激發,眼看就要破碎。
雲孟則不管不顧,沖到離位,一時左腳絆住右腳,狠狠的摔倒。
細嫩的小手刮擦在粗粝的地面上,瞬間一片鮮紅,血流如注。
雲孟則艱難的爬起,一時不穩,再次跌倒,剛剛的傷口再一次狠狠的擦過地面。
這就是他的賭博。
他身為邪王鼎的容器,身體裏的血液早就蘊含着邪王鼎的力量。
邪王鼎是上古神器,雖然弑殺暴戾,但可以吸收一切力量,鳳凰血的力量也不例外。
就在他第二次摔倒,将血抹在大陣上之時,月長空急略而來,将他抱了起來。
同一時間,熱風翻滾,整片天空都泛起了紅,風中的塵埃宛若滾油,刮在皮膚上灼痛無比。
凄厲的鳥鳴聲驟然響起,劃破落霞城寂靜的夜空。
就在雲孟則剛剛撲倒的地方,一道身披烈火的影子沖天而起。
畢方乃上古兇獸,丹頂青羽,雙翼一足,身披烈火,現世時常伴有火患。
可月長空和雲孟則眼前的畢方,周身一片鴉黑,一雙眼仿若燃燒的火焰,張嘴啼鳴,尖利刺耳,讓人聽之顫栗。
月長空飛快的在前殿設了個結界,将雲孟則放下,凝氣成劍,攻向畢方。
畢方剛剛沖天而起,拖着赤紅的火焰和濃重的黑煙,可最終卻并沒有真的沖出去,反而驟然停止,懸在了封印大陣的離位上方。
仔細看才發現,畢方尾羽後的黑煙竟還連着封印大陣,好像地下有一雙無形的手,抓住了它的尾巴。
雲孟則長長的舒了口氣,他賭贏了。
鳳凰血的效用被抵消了一部分,畢方不能一次沖破封印,此時還受到封印的限制。
月長空凝氣為劍,變化無窮的天道劍法如流星劃落夜空,不斷的沒入畢方的身體。
畢方痛苦的哀嚎着,揮動羽翼,刮起風刃回擊。
那風刃裹夾着烈火和黑煙,卻根本挨不到月長空潔白的衣袍。
月長空仿佛一片輕飄飄的羽毛,在紅與黑之間優雅的蕩着,不受一絲幹擾。
天空漸漸泛起了魚肚白,畢方終于掙脫了封印的束縛,奮力飛向天空。
月長空也劈出最後一劍。
迎着朝陽,那劍氣散發着金色的光芒,将畢方生生撕裂。
紅色的火焰落在雲間,将整面天空都染紅了。
落霞城建成以來第一次,在清晨時分,紅霞漫天。
緊接着,紅色的雨淅淅瀝瀝的落了下來。
早起的落霞城居民舉着手,一臉震驚的看着手心血一般的雨水。
雲孟則走到正殿外面,擡頭去看天。
一滴紅雨落在他的額心,一股暖意流進身體,周身的經脈仿佛被喚醒一般,惬意的舒張,毫不客氣的吸納着天地靈氣。
等到雲孟則再次睜開眼,看到的便是一臉複雜的雲慕和一臉笑意的月長空。
“小東西果然不一般,居然被這場紅雨激發,築基成仙了。”月長空愉快的說。
雲孟則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他原本想着,這輩子絕不再修道的。
“月仙長,勞煩您送小子回去,雲某處理好城中事務,再向您道謝。”雲慕鄭重的對月長空彎腰一拜,轉身去了。
月長空上前,駕輕就熟的将雲孟則抱在臂彎裏,颠了兩下,“走喽,回家了。”
雲孟則見不得月長空那一臉輕松,他可是費盡了心思,算破了機關來解決畢方,可月長空卻好像沒事發生一樣。
于是雲孟則伸手摟住月長空的脖子,把臉埋進月長空的肩胛,不理月長空了。
月長空還得寸進尺,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輕聲說,“不怕,有我在呢,沒事的。”
雲孟則翻了個白眼,您可歇會兒吧。
月長空帶雲孟則回到了雲府,将雲孟則交給欣夫人,便自回去歇息。
欣夫人提心吊膽了一晚上,抱住雲孟則就開始抹眼淚,嘴裏念叨着到底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
雲孟則剛将昨晚發生的事情講給欣夫人聽,雲慕和柳成蔭便一起進了前廳。
雲慕見妻子眼睛紅腫,快幾步上來安慰。
欣夫人聽了丈夫幾句溫言,心中安定不來,破涕為笑。
柳成蔭從進了正廳開始,眼神就沒離開過雲孟則,此時見雲慕和欣夫人說完話,便開口說,“讓夫人和少主受驚,實在罪過。大陣之事本應由我負責,結果出了這樣大的事,我竟然直到結束才知道。”
“柳仙長別再說這樣的話了,事出突然,柳仙長也難以預料。”雲慕趕緊說。
柳成蔭微微搖頭,語含愧疚的說,“昨夜我回返宗門處理事務,未在落霞城。如果不是月前輩,如今的落霞城還不知是什麽光景,那就都是我的過失了。”
雲孟則站在欣夫人旁邊,神色平靜的看着柳成蔭編瞎話。
昨夜柳成蔭肯定在大陣附近,他摧動大陣,就是為了畢方現世,屠戮全城,又怎麽可能不等着結果。
只是雲孟則很奇怪,按道理來說,邪王鼎可以吸收世間一切力量,如果真的借助邪王鼎修煉,并非必須落霞城這十萬冤魂啊。
何況十萬冤魂是何其巨大的力量,都吸納入邪王鼎,柳成蔭也不可能一次化為己用。
還不如找一處山清水秀的靈穴,循序漸進的修煉。
難道是柳成蔭受了傷,急需依靠邪王鼎轉化的靈力來療傷?
雲孟則面色不變的揣摩着柳成蔭的心思,卻不想柳成蔭已經将視線轉向了他。
“少主天縱奇才,竟然被畢方靈力所激,築基成仙。不如跟我回天玄宗,繼續修煉,莫要辜負了如此機緣。”柳成蔭溫和的說。
欣夫人微微驚訝,她看向兒子,眼中滿是喜色,“這麽說,阿則可以長生不死了?”
“那倒還沒有,欣夫人恐怕不太了解我輩修仙是修的什麽,不如讓我為夫人解釋一二。”柳成蔭說。
“柳仙長請坐。”雲慕顯然對修仙有一定了解,但并不深入,遂吩咐上茶,請柳成蔭慢慢講述。
雲慕和欣夫人坐到正廳左右主位,雲孟則站在雲慕身邊,柳成蔭坐到右下首,緩緩說道。
“天道輪回,日月更替。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天地命,是精神所在。七魄分妄念斷愛癡怨貪,是人的情感所在。”
“凡人輪回,能再投胎轉世的只有三魂,跟今生相關的七魄則回歸大地。所以哪怕轉世,也不會記得前世種種。我輩修仙,魂魄合一,三魂七魄糾纏不可分離,一旦身死,不入輪回。”
“竟然如此?”欣夫人大驚,“那阿則豈不是有今生沒來世,死後灰飛煙滅!”
柳成蔭搖頭:“并非如此。只要繼續修煉,修成元神,三魂便可随元神轉世。元神轉世不在輪回之內,不受天道操控,雖然仍舊無法保留前塵念想,但總能給自己選個好去處,不會轉世成牲畜草木,受宰割踐踏。”
欣夫人的眉頭緊皺,一臉無措的看向雲慕。
柳成蔭繼續說:“何況一旦築基成仙,就有了遠超常人的壽命,只要靈氣不散,便不死不滅。這也正是我輩追求的終極。”
雲慕看了雲孟則一樣,眼神中難得有了憐惜和不舍。
“我之前也知道一些修仙之事,只聽說一旦入門,便是有進無退,還當是玩笑,沒想到竟是真的。”雲慕嘆息着說。
“想入門的千千萬,又哪裏是想想就成。少主有這樣的機緣,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又為何要退呢。”柳成蔭說。
“是進是退,難道不該看我的意願麽?”雲孟則開口,聲音稚嫩,語氣卻不容質疑。
柳成蔭看向雲孟則,笑容溫和,“少主年幼,又哪裏能懂得這些。”
“我不管,反正我不想離開父母左右。”雲孟則說着,一梗脖子,不再看柳成蔭。
雲慕訓斥了雲孟則無理,卻并沒有答複柳成蔭,只請柳成蔭在落霞城再逗留幾日。
柳成蔭自然應允,說自己想再查看一下大陣,等雲慕用完早飯一起前往。
此時早飯已經準備好了,就擺在正廳後面的飯堂。
柳成蔭不食五谷,自去前院賞花。
雲氏三人起身去飯堂用飯,席間都有些沉默。
雲孟則心中思量再三,無論如何,他都是不能上天玄宗的。
柳成蔭很可能注意到了他昨日的舉動,察覺他對大陣的修改,但柳成蔭肯定是不能确定,才會想要收他為徒,将他帶走,以觀後效。
欣夫人夾了一筷子紅燒肉,放進雲孟則碗裏,突然說,“阿則,你準備一下,過兩日就跟柳仙長走吧。”
“欣兒?”雲慕驚訝的看了妻子一眼。
欣夫人露出一個不成形的笑,頗為堅決的說,“夫君,無論如何,我不想自己的兒子灰飛煙滅,無法轉世。所以,就讓他去修仙吧,至于繼承落霞城,我們總還會有孩子的。”
雲慕微嘆一聲,放下碗筷,“我也是這樣決斷的。”
雲孟則吃了碗裏的紅燒肉,這才放下碗筷,開口說,“兒子覺得,不能轉世就不能轉世罷。轉世了,就不記得爹娘了,那轉世還有什麽意思。”
“傻孩子,盡說渾話。”欣夫人摸了摸雲孟則頭。
“兒子沒說傻話,母親才是想不開。我跟柳仙長走了,就再也回不來了,那跟死了,轉世了,有什麽區別。爹娘再也見不到阿則了。” 雲孟則說。
雲慕猛得一拍桌子,斥責道,“這是什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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