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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實話啊。那些去修仙的孩子,哪個回來了。爹爹你想,反正都是再也見不到兒子,那兒子去修仙和兒子死了,對你來說豈不是沒有區別。”雲孟則詭辯道。

雲慕瞪着雲孟則,顯然有些氣惱,不過卻沒有繼續訓斥,反而放緩了語氣。

“怎麽能一樣,你去修仙,縱使見不到,也還是活着的。為父知道你成了人上人,有了綿長的壽命,可以到處雲游,去看為父沒看過的風景,去認識為父不知道的世界,去探尋為父永遠無法靠近的天道。為父……”

說到這裏,雲慕居然有一絲哽咽,“為父就算見不到你,也是開心的。這跟你死了,是雲泥之別。”

雲孟則愣愣看着雲慕,一時竟無法理解這樣沉重的感情,只覺得心裏發酸,鼻頭發癢,眼睛發熱,眼淚不受控制的往外流。

“好孩子,別哭。”欣夫人一把摟住雲孟則,哭得比雲孟則還傷心。

雲孟則到底不是五歲稚童,經歷過的比眼前父母多得多,很快止住了眼淚,安慰欣夫人,“母親別哭,阿則就算去修仙,也還是會回來看您的。”

欣夫人抹着眼淚,笑着看雲孟則。

三人吃過飯,雲慕便攜着妻子和兒子去找柳成蔭,希望雲孟則可以拜入柳成蔭門下。

雲孟則卻有別的考量。

他當然不會因着雲慕和欣夫人想讓他修仙就修仙,他是擔心自己留在落霞城,柳成蔭會因為忌憚他而對落霞城出手。

柳成蔭未必會相信是他改動了陣法,但既然已經對他有所懷疑,那就必不會留他活命。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向來是聰明人的做法。

三人走進後花園,就見月長空跟柳成蔭隔着一叢牡丹說話。

“你這家務事倒來得及時。”月長空淡淡看着柳成蔭,眼底譏诮。

“還不是因為有月前輩在,晚輩才敢離開落霞城。月前輩乃劍皇武聖,若是處理不了這種小事,我在也是無用的。”柳成蔭笑着說。

月長空卻沒再理會柳成蔭,反而轉向剛進院子的雲慕,“雲城主,我正要去向你告別。”

“月仙長,這就要走了?”雲慕頗為遺憾的說。

月長空點了點頭:“還有約。”

“原來如此,那雲某就不多留月仙長了。此次月仙長誅殺畢方,挽救落霞城于水火,雲某不勝感激,來日天衍道宗有事差遣,雲氏一族定萬死莫辭。”雲慕說着,恭敬的沖月長空行拜禮。

雲孟則和欣夫人也随着雲慕行禮。

行完禮,雲孟則開口對月長空說,“月仙長,我父親已經決定讓我跟着柳仙長修道了,我們以後定能常見到吧。”

月長空原本已經望向天空,打算禦劍離去,聽到雲孟則這話,立刻頓住了。

他瞥了柳成蔭一眼,面露不虞,“我要收你為徒,你不願意,現在卻要跟他走?”

“月仙長誤會了,實在是小兒已然築基,不走修仙一途,實在可惜。我夫婦二人這才改了主意。

月長空對雲慕點了點頭:“确實,既然築基,超脫輪回,不努力修個元神,就是灰飛煙滅的結果。”

雲孟則看向月長空,不由自主的露出一個甜笑。

月長空應該不會讓他失望吧。

月長空提過要收他為徒,他拒絕了。

現在他卻要拜柳成蔭為師,月長空是斷不會樂意的,肯定要争上一争。

而對于他來說,去天衍道宗,比去天玄宗自然好得多。

何況他去了天衍道宗,落霞城就跟天衍道宗扯上了關系,柳成蔭想對落霞城做什麽,也得考慮一下是否會惹上天衍道宗。

月長空看了雲孟則一眼,直截了當的開口,“你還是跟我回去吧。”

柳成蔭終于忍不住開口:“月前輩,君子不奪人所好。”

“你罵我不是君子?”月長空轉向柳成蔭,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晚輩不敢。”柳成蔭趕緊低頭。

月長空冷笑一聲,問柳成蔭,“天衍道宗之于天玄宗,如何?”

柳成蔭咬牙未答,天衍道宗在百仙譜排名第一,天玄宗雖然排在第二,但到底是在天衍道宗之下。

不過百仙譜也并不完全公正,天衍道宗無論是規模、占地還是影響力都不及天玄宗,只是月長空這個仙道第一太過耀眼,才能排在第一。

只是柳成蔭不能跟月長空強辯,不僅在雲慕面前丢了體面,還可能鬧得兩派不和。

“我之于你,又如何?”月長空又說。

柳成蔭擡起頭,剛想開口說話,月長空卻搶先開口,“或者,比過再說?”

“不,晚輩不敢。月前輩的修為,自然遠勝于我。”柳成蔭趕緊說,他可不想跟月長空比試,萬一月長空下手重了點,他就要空耗幾十年療傷。

月長空扯了一下嘴角:“那他,該拜誰為師。”

“自然是拜前輩為師。”柳成蔭低着頭說,想必他現在的表情,不适合被人看到。

月長空扯了下嘴角,走到雲孟則身旁,揉了揉雲孟則的腦袋,帶點笑意的說,“你不會不願意吧。”

雲孟則用力的點頭,一派天真的說,“怎麽會,我也想跟月仙長走,月仙長昨天好厲害。”

聽了這種童言,柳成蔭再厚的臉皮也撐不住了,借口門中有事,草草跟衆人告別,直接禦劍而去。

雲慕也知道柳成蔭的窘迫,沒做挽留,只轉向月長空,“那雲某就此謝過月仙長。只是不知,可否請月仙長多留兩天,我夫婦二人也好給小兒收拾行裝。”

月長空擺了擺手,開口道,“越是話別,越是不舍。”

月長空說完,輕揮衣袖,一道流光溢彩的靈劍便從他袖口飄出。

月長空一腳踩上靈劍,伸手拎起雲孟則的後衣領,将雲孟則也提了上去。

“二位保重。”月長空說着,沖雲慕和欣夫人拱了拱手,禦劍而起。

劍雖平穩,但雲孟則到底不如以往敏捷,只得抱着月長空的大腿,保持平衡。

随着靈劍不斷升高,雲慕和欣夫人的面目逐漸模糊,但還能看到兩人極力揚起的頭。

雲孟則也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幾百年未曾再沾染過的親情,才嘗了兩天,還沒咂摸出味道,就又沒了。

好在他們都還活着,再見可期。

雲孟則如是想着,轉過頭去看月長空,卻覺得臉上擦過軟軟的一坨肉,一時怔住。

月長空卻全沒有被占便宜的自覺,回頭看雲孟則,笑着說“怎麽樣,為師的大腿好抱麽?”

雲孟則趕緊放開手,只松松的拉着月長空的衣擺。

“不錯嘛,第一次禦劍就站得這樣穩。”月長空愉快的說。

雲孟則擡起頭,小心翼翼的問,“我可以不拜你為師麽?”

月長空被問得一愣:“不拜我為師,你還要拜誰為師?”

“你就沒有師兄弟麽?我聽說仙山仙島上好多仙人,都收徒弟的。”雲孟則假裝天真的說。

月長空啧了一聲,有些不悅的問,“你為何不願意拜我為師。”

雲孟則低下頭,小聲說,“我怕。”

“怕什麽!”月長空搓了下雲孟則的發心,“我難道還會打你麽。”

雲孟則低着頭不出聲,好半天,突然松開手,就要往靈劍下面跳,“那我不去了,我要回家。”

靈劍如今已在雲上,跳下去可是粉身碎骨,月長空趕緊拎住雲孟則的衣領,将雲孟則抱進懷裏。

“臭小子,想死麽!”月長空的語氣裏滿是驚怒。

雲孟則撇了撇嘴,突然哭了起來。

月長空被雲孟則哭懵了,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安慰。

雲孟則原本是假哭,但想起前世拜入月長空門下之後種種,心裏竟越來越委屈。

師父不疼,同門不愛,性格孤僻,天資卓絕,他在天衍道宗簡直就是最讨人嫌的一個。

有的嫉妒他,有的畏懼他,有的見他不得師父寵愛就欺壓他。

什麽苦什麽痛都自己吞,連個傾訴的對象也沒有。

可以說在天衍道宗的數百年,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修煉,日子像是冰下的流水,永遠等不來雪融冰消的一天。

“行了行了,別哭了。我答應你還不行麽?”月長空到底投降了,他哪裏會哄小孩子。

雲孟則立刻止住了哭,抽着鼻子,瞪着一雙眼睛看月長空。

“那,那我可以不拜你為師了?”雲孟則抽抽搭搭的問。

“可以,可以!”月長空說完,狠狠的磨了磨牙。

雲孟則靠着無敵法寶——哭鬧,贏下一城,人卻有些發困。

他到底還是個孩子,昨晚折騰了一夜,到現在都沒有休息過,此時已經倦極,直接摟着月長空的脖子,睡過去了。

月長空看着懷裏熟睡的小人,嘀咕了一聲小兔崽子,伸出手,輕輕的擦拭那張小臉上的淚痕。

月長空說自己要赴約,确實不是借口。

只可惜跟他有約的人沒來。

雲孟則跟他到了地方,等了兩天,只等來一場空。

此時月長空嘆了一聲,有些遺憾地說,“看來那兩個老兒還在閉關。怕不是不想跟我比試,故意閉關不出的吧。”

鬥毆不成,月長空便有些沒精打采,直接帶着雲孟則回了天衍道宗。

兩人清晨出發,剛過了午便到了天衍道宗山門外。

天衍道宗坐落于天闕山脈,此處崇山峻嶺,靈氣充沛,物華天寶,漫山遍野都是神木仙草,非常适宜修煉。

不同于其他一些門派,喜歡将正殿修在山中,天衍道宗的正殿就在山嶺入口,是以山門不在山上,而是在一片空地之上。

說是山門,也就是兩根石柱子,看起來并沒什麽特別。

從石柱子中間望去,便是連綿不絕的青山。

不過雲孟則清楚,從石柱之間走過,走進山門,便能看到另一番景象。

月長空将靈劍懸停在山門前,見雲孟則輕巧的跳到地上站好,這才收劍落地,然後一劍劈向石柱。

月白色的劍光橫掃在石柱上,竟然沒有留下一絲痕跡,不過很快,石柱前的地上發出藍光,五道法陣顯現。

三個朦胧的人形同時出現,就在第二、第三、第四道法陣上方。

雲孟則立刻張大嘴,做出震驚不已的樣子。

月長空見雲孟則這樣,笑得十分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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