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官老爺與官太太
同一時間,宋家上上下下也是松一口氣——第八名,比預想得好太多了。
廳上衆人你看我我看你,人人都是一臉喜色。
周華貴太激動,整個人暈過去,杜嬷嬷拿出藥油又捏又掐的半天,這才睜開眼睛,一眼望到許氏慈愛的目光,忍不住哭泣,“姨母……”
“好孩子別哭。”許氏輕輕摸着外甥女的頭發,“好日子要來了,等文瀾官派下來,就接你一起去孝順。”
“多謝姨母多年照顧恩德。”
“你是我小妹唯一的女兒,我不照顧着你,要照顧誰。文瀾高中是好事情,別哭了,哭多了不吉利。”
周華貴是情緒湧上,怎麽樣也忍不住,但想起兒子今日高中,自己這母親卻在哭,那不是觸黴頭嘛,連忙硬生生停止。
汪蕊一看就嘆息,文瀾真的是挺争氣的,但這樣一個婆婆,日後只能看女兒造化。
兩年的時間,大家都不容易。
宋心梅去年如願嫁給倪光宗,倪家原本不願娶個庶女為正妻,是倪光宗死求活求,還離家出走,倪太太沒辦法,只好上門提親。
婚事一剛開始也是好好的,夫妻恩愛,宋心梅很快懷孕,生下一對雙胞胎兒子,而且還都很健壯,倪家上上下下都很高興,三代單傳呢,一下來兩個孫子,倪太太跟倪老太太欣喜之餘,對宋心梅這庶女出身的媳婦也好上許多。
宋心梅以為好日子要到了,卻沒想到倪光宗厭煩她了,而且在她懷孕的時候就在外面養起外室,全家都知道,只有她不曉得。
宋心梅氣得要死,一出月子就帶人去抄那外室,沒想到倪光宗還護着對方,兩夫妻也不管衆目睽睽打了起來,宋心梅本就是女子,加上懷雙胞胎極耗損身體,自然打不過丈夫,倪光宗也是打紅了眼,一頓狂揍。
這件事情在倪家自然引不起風波,是,打人是不好,但要怪也只能怪孫媳婦這樣小器,一個正房太太又生有兒子,何必跟個外室認真。
宋心梅回家哭訴,陳姨娘聽得心痛如絞,去求了許氏,許氏說是自己選的,自己就得擔着。
當初已經給宋心梅相了一門好親事,對方也老老實實的,宋心梅非得嫁給倪光宗,又吵又鬧,當初不聽長輩的話,現在還哭什麽?
陳姨娘無法,又去求汪蕊,汪蕊更簡單了,又不是她生的女兒,本就不心疼,當初讓她嫁祝家,不要嫁倪家,宋心梅死活不肯,還哭說是嫡母不疼愛庶女,現在吃了虧,也只能自己認,她忙得很,沒空為了不聽話的庶女奔波。
陳姨娘思來想去,又哭到老太爺宋波跟大老爺宋有福這對父子那邊,這對父子還真沒讓人失望,老太爺宋波說——“出嫁從夫,以丈夫為尊就是了”,大老爺宋有福說“讓她以後別跟女婿争”,一樣什麽都不管,一樣無情。
宋心梅這時候後悔也來不及,想在家裏住幾天又舍不得兒子,那對孩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她得回去看着。
倪光宗見宋家沒有要出頭的意思,自然更大膽,沒幾日就把那外室帶回家,還給了姨娘名分。
至于宋心湘,則嫁入皇商陳家為貴妾。
趙姨娘哭死了,但她生性膽小,大太太說好的親事也不敢反駁,只能摟着女兒哭,看着女兒粉轎過門。
陳三爺年紀有點大,已經二十三了,但正妻不育,膝下無子女,宋心湘過門不到兩個月就懷孕,運氣也很好的一舉得男,陳三爺很高興,孩子滿月大大的熱鬧了一番,連同陳三太太也十分欣喜,賞賜了不少東西。
對陳三太太來說,陳三爺無後是自己這個妻子無能,總不能害得丈夫以後沒人拿香火,現在貴妾生下一子,總算能對祖先交代。
孩子滿百日時,時序進入春天,陳三爺還準宋心湘帶着孩子回宋家一趟。
趙姨娘自然十分關心,問陳三爺可好、家裏老太爺、老太太都好相處?主母呢?會不會給臉色?
宋心湘一一回答,三爺人好,三奶奶也是個溫柔的人,家裏長輩沒什麽見過面,但過府後也沒人刁難過她,她住的是個小跨院,挺舒服的,三奶奶說以後會把孩子寄在她名下,這樣孩子就是嫡子了。
趙姨娘直到此刻才真心相信汪蕊是好好挑過的,尤其對比宋心梅的慘烈遭遇,宋心湘是太幸福了。
至于以前喜歡宋新天的倪秀英,被母親嫁給了自己娘家侄子,原因也很簡單,娘家沒落了,需要倪秀英的大筆嫁妝緩緩,不然都要請不起下人,日子都不知道怎麽過。保秀英不願意,但也沒辦法,古來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宋新天今年十六,照說應該娶親,不過上山禮佛時,方丈說他再晚兩年成親會更好,玉佛寺的方丈能知佛意,汪蕊雖然想抱孫,但為了孩子好也只能忍着。
有時候想想也是想嘆氣,心瑤嫁了,卻被婆婆要求丈夫高中前不得圓房,兒子年紀到了,卻又要等到十八歲,唉,她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抱孫子?
宋心梅也帶過雙胞胎回來,但那又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小娃再可愛,跟自己也是一點關系都沒有,她只想看心瑤跟新天的孩子……
廳上數人,高興的高興,說話的說話,汪蕊自顧沉思。
外面守門小厮突然飛奔進來,“老太太、大太太,薛少爺跟大小姐回來了。”
廳上衆人一喜,周華貴最是反應大,“什麽?文瀾回來了?”
汪蕊聽了就不滿,還有你媳婦呢!
但為了女兒不要難做人,她還是忍住了,“快點讓他們進來。”
雖然成親另外租屋,但宋心瑤還是常常回來,不過對汪蕊來說,這可是自己的心肝寶貝,看幾次都不嫌多。
就見薛文瀾跟宋心瑤一起進得屋子,都是一臉喜氣。
幾句簡單的招呼過後,薛文瀾帶着宋心瑤給許氏行了大禮,正色道:“文瀾母子遇難,多謝姨婆多年照顧,不但供我吃穿,還讓我讀書,使得文瀾可以改變命運,大恩不知道該如何回報,唯望姨婆長命百歲,永遠安康。”
許氏一臉笑意,“你外婆是許家的小姐,我也是許家的小姐,你喊我一聲姨婆,那就是自己人,不用客氣,快點起來。”
薛文瀾還是帶着宋心瑤磕了頭,這才起身。
汪蕊笑容藏不住,這孩子知恩圖報,将來心瑤年紀大了,對她也不會差的。
她笑咪咪的拉起女兒的手,“還以為你們要明天才會回來報喜,沒想到頂着大太陽就過來,怎麽,外面熱不熱?”
“在馬車裏還好,我們等禮部的賀文到了,文瀾便說要回宋家報喜。”
許氏是很豁達的,所以丈夫、兒子不像話依然過得順心如意,眼見現在大家都有體己話想說,但又不好開口,于是道:“華貴對文瀾肯定有要交代的事情,大媳婦也想跟心瑤說說話,就各自帶開吧,吃晚飯的時間再出來就好了。”
周華貴跟汪蕊都是一喜,異口同聲道:“是。”
汪蕊一進房,就揮手讓下人出去。
仔細審視女兒的臉,又高興又困惑,“你老實說,是不是已經跟姑爺圓房了?”
“娘——”
“你還知道我是娘,就別瞞我。”
宋心瑤尴尬得要死,但還是點了點頭。
汪蕊繼續追問:“什麽時候?”
“就……殿試出來那日開始……”
兩人答應周華貴的是“備考期間不圓房”,但殿試榜單都出來了,圓房就不算違背許諾。
汪蕊還是有點不放心,“是姑爺主動提的?”
“娘……”
汪蕊掐了女兒一下,“有什麽好瞞着我,這可關乎着姑爺怎麽看你,娘總不能提心吊膽的吧。”
“當然是他,這種事情女兒怎麽主動……”
汪蕊松了一口氣,“我怕你膽大,又怕姑爺木頭,現在能這樣是最好不過。”
“可是娘,您怎麽知道的?”
“你這次回來跟姑爺明顯親密許多,神态都不一樣,我是你娘,連這都看不出來就白白當人娘親了。”
“真的?”
“騙你做什麽。”
宋心瑤心想,居然會有差別。想想好像也是,共屋與夫妻之間,的确不一樣。
薛文瀾殿試出來那日,他們小小的慶祝了一下,就算再不入皇上的眼,那也是會發派的,當然得高興高興。
吃完晚飯,月色下,她在小庭院給他做水丹青,然後又在月色中下了幾盤棋。
後來,牛嬷嬷來說該睡了,她便想着回自己卧室,沒想到薛文瀾卻跟在她身後入了房,她沒反應過來,薛文瀾就撲上。
她還在想怎麽回事,他已經親了她好幾下,快手快腳解了她的衣服。
知道他要幹麽時,只覺得腦門一熱,除了害羞,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突然間又想起一件事情,生氣的推他,“你怎麽知道女子的衣服怎麽解?”
薛文瀾一邊親她一邊回答,“書上說的。”
宋心瑤驚愕,“你看小黃書?”
“嗯,你藏在書架後面那本。”
宋心瑤的臉一下紅了。那些是牛嬷嬷帶來要給她做婚前教育的,但因為用不着,所以她就順勢塞在書架後面,他怎麽發現的?
後來她問什麽,他都很敷衍了。
忙得很,沒空理她。
當然,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宋心瑤這才知道為什麽夫妻一定要同床共枕,因為睡前望着對方說幾句話,跟早上起來跟對方說幾句話,那種感覺真的很不一樣,不是一起吃個飯,一起下個棋可以取代的。
難怪人家都說枕頭風厲害,每次白天她怎麽想都是不行的事情,晚上薛文瀾摟着她,跟她輕聲細語,她就沒原則了……
唉呀,不對,宋心瑤,現在是母親在跟自己說話,她這是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啊?
回過神,只見汪蕊一臉好笑,不禁有點害羞,“娘……”
“看你這樣,娘就放心了。”撫摸女兒的頭發,汪蕊一臉疼愛,“好好侍奉文瀾,還有,快點生下孩子。女人啊,孩子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嗎?”
“知道。”
“以後文瀾要外派,我們母女恐怕相見不易,有些事情要早點告訴你,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宋心瑤正色,“母親請說,女兒一定謹記在心。”
“女子後宅艱難,再怎麽樣的青春美麗,年華也會老去的,到時候文瀾如果起了別的心思,你也不要急,不要跟他吵,當然更不要跟他打,當個大度的主母,給他張羅妾室,給他張羅姨娘,只要家權好好握在手上就好,姨娘跟妾室一定要有賣身契握在手上,這樣才不怕翻了天……”
“可他說過,不會有別人……”
汪蕊一臉疼惜,“能這樣當然最好,但是人會變,男子三妻四妾太平常了,只是你從小執拗,我怕你在這問題上走不出來。要記得,最重要的是孩子,只要有孩子,其他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輩子很快就過了,那些妾室啦、姨娘啦,你握着賣身契,不會有人敢做妖,你就好好的當薛夫人就好,文瀾這孩子知恩,就算将來跟你沒有男女之情,但夫妻之義還是會在,這倒是不用擔心。”
宋心瑤擡起頭,一臉固執,“母親,我想相信他。”
“我就怕你這樣。”
“當年的春花跟秋月都十分美貌,他也沒要,以後他也會這樣的,他一向說話算話,不會讓我傷心的。”
汪蕊簡直沒辦法,但見女兒如此,也不想繼續潑冷水,畢竟以後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小,還是讓女兒高興一點,這花朵一樣的小臉蛋,也不知道還能看幾次,“你爹性子随便,你娘我也不鑽牛角尖,真不知道你這脾氣像誰。”
“女兒這不是像祖母嗎?”
“老太太都沒你拗。”
宋心瑤嘻嘻一笑,挽着母親的手,“娘別擔心,文瀾一言九鼎,他說不會有別人,就不會的。”
薛文瀾跟宋心瑤雖然回來得突然,但大戶人家有錢好辦事,晚飯依然張羅得十分豐富,山珍海味,一樣不缺。
薛文瀾雖然姓薛,卻是許氏的甥孫,加上大小姐這層關系,宋家眼看要好起來,怎能不高興。
一頓飯,賓主盡歡。
快吃完時,宋心梅帶着雙胞胎回來了一薛文瀾夫妻一回宋家,陳姨娘就讓人傳消息去倪家,叫女兒帶着孩子回來一趟。
表弟即将為官爺,姊姊即将為官夫人,自然得打好關系,有個官夫人姊姊靠,以後別讓倪家小顧。
在倪家的不如意已經把宋心梅的脾氣磨沒了,現在她只想着怎麽樣在倪家生存下去,以往對薛文瀾百般不屑,對宋心瑤陰陽怪氣都收斂了起來,規規矩矩行了禮,“心梅見過大姊姊、大姊夫。”
薛文瀾雖然不喜歡宋心梅,但“大姊夫”聽起來着實很順耳,便也行禮如儀,沒給她釘子碰。
宋心瑤自然知道宋心梅生了雙胞胎,但沒見過,此時見兩個娃兒大概半歲多,都白白胖胖,不禁湧起一股母性,“娃娃叫什麽名字?”
宋心梅回答,“倪平安,倪順遂。”
宋心瑤笑了起來,“名字倒好,一個平安,一個順遂,誰是哥哥?平安嗎?”
“平安是哥哥。”
“今日出來得匆忙,不知道會看見他們,隔日我再送禮到倪家去,夫君你說可好?”
薛文瀾點點頭,“那就照你意思。”
宋心梅一喜,“多謝姊姊、姊夫。”
“你是我妹妹,哪用得着這麽多謝。”
宋心瑤不是傻子,天都黑了,宋心梅這麽急匆匆,當然不會是單純的讓她看孩子,兩人從小到大雖然偶有小争執,但畢竟是自己妹妹,怎麽忍心看她在倪家被欺負,她身為姊姊當然要幫幫忙。
送禮進倪家,也好提醒提醒他們,你們少奶奶的親姊可是官夫人,對她好一點。
想起那日到段家做客,倪光宗對心梅百般傾心,沒想到才過門不到兩年就棄如敝屣,當女人真難,花容月貌沒有用,生有兒子沒有用,丈夫一旦變心,那真是九頭馬車都拉不回,只能認命。
又想着,薛文瀾,我這麽相信你,你可別讓我失望啊。
衆人喝着明前龍井,一邊喝茶吃果子,一邊聊天直到戌正時分,許氏催促了,薛文瀾跟宋心瑤這才起身預備回去。
“媳婦,等等。”周華貴突然開口,“有件事情要交代給你。”
“婆婆請說。”
“我去年買了兩個丫頭,一個叫做紫苑,一個叫做半夏,調教了幾個月,現在什麽都懂了,侍奉文瀾也不會辱沒了他,就給你帶回去了吧。”
宋心瑤傻眼,這算啥,塞人也要講求基本道義吧,她又不是不孕,這麽急吼吼的也太奇怪了。
但婆婆送人,媳婦也不好拒絕,拒絕了婆婆,對丈夫面子上也過不去……話說回來,這種事情不是應該關門起來說嗎,廳上這麽多人,周華貴就擺明插手兒子房事,什麽毛病!
汪蕊頓時臉色也不好看,想出聲教訓周華貴,但又怕女兒跟女婿因此生分——孤兒寡母,就算是母親不是,薛文瀾也不會願意母親受到苛責。
只能說宋心瑤不愧是大戶千金,只是笑笑,“那就讓她們出來,一起回去吧。”
這時候跟婆婆講道理,那就是腦子裝水,婆婆想鬧,她偏不讓婆婆稱心如意。
須臾,就見兩個俏麗少女走出來,一個穿着紫色衣服,一個穿着鵝黃色夏衫,都是一臉喜色難掩,一上來就拜見大爺、大奶奶。
汪蕊壓抑住內心的不痛快,“時間不早了,這就回去吧。”
“是,母親保重。”宋心瑤對汪蕊慎重行禮,然後對着紫苑跟半夏說:“走吧。”
晚上,薛文瀾自然又跑來宋心瑤房間睡,她各種不愉快,但又想着這也不關他的事情啊,這天下恐怕沒人能制得住失控的周華貴了。
想着周華貴仗着兒子這樣作威作福,恐怕也是看準母親疼女兒,所以不會跟她一般見識,這不是吃定母親了嗎?想想還是氣,忍不住打了薛文瀾大腿一下。
毫不留情,啪的一大聲。
薛文瀾拉起她的手問:“疼不疼?”
“我都快氣死了,你還貧嘴。”
“有什麽好氣的,兩個丫頭而已,放在後罩房,叫她們別出來就是了。”
“但婆婆還是會問起啊,等你發派了,我們就是一個屋檐下,我做為妻子,總不能什麽都沒安排。”
“我有你就好了。”薛文瀾翻了個身一把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聲厮磨,“我不用妾室,也不用姨娘,我只要你。”
宋心瑤一股子氣突然消了火,又覺得自己消火了很沒用,“你鎮日讀書,到底哪學這些的?”偏偏自己還很吃這套。
“不用學,那是我的真心真意。”薛文瀾一邊親她耳朵一邊說:“我要是那樣不自愛,怎麽配得上你。”
“又說這些……”
“你愛聽,我就多說些。”
“那你繼續說,哄我睡覺,別停。”
“夫人有令,不敢不從。”
宋心瑤是個好哄的人,拍着她的背,念念詩,不一會就睡着。
薛文瀾看着妻子熟睡的臉,微笑的臉沉了下來——母親不喜歡她,可将來他外派也不可能只帶妻子,不帶母親,這要怎麽辦?
今日跟母親回雁陽院,母親問他好不好,妻子侍奉是否周到,然後就把紫苑跟半夏叫了出來,說是給他準備的通房。
他當下就拒絕了,不用、不需要、不喜歡。
母親不斷的說,宋家地位太高了,想到以後要一起生活,她會怕,如果再讓心瑤生下嫡子,她這婆婆恐怕永遠壓制不住媳婦,所以想來想去,讓婆媳和睦的最好方法就是庶生嫡前,長子是庶子,這樣可以壓壓宋心瑤的威風。
薛文瀾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庶生嫡前,那就是一家混亂的根源,再者,他的孩子都會是心瑤生的,哪來的庶子?
他花了一個下午告訴母親,心瑤會尊敬她、孝順她,如果他的妻子對母親不孝,他不會裝沒看到的,相信兒子這一次。
但母親只是哭,說紫苑跟半夏很乖,很聽她的話,這半年多對她尊敬又孝順,她想要的是這樣的媳婦,對婆婆恭敬,不敢有所違拗,有這樣的媳婦一家才能和樂。若是他不願先生庶子,就提紫苑跟半夏為平妻吧,這樣生出來的兒子也是嫡子,只要薛家第一個孩子不是心瑤生的就好。
薛文瀾簡直無言,越說越離譜了,他連妾室都不要,又怎麽會收平妻。
後來母親開始哭泣,說他不孝順,說自己白辛苦。
薛文瀾不斷解釋又解釋,不會的、不會的,他是她的兒子,若以後妻子欺負母親,他不會當作沒看見。
母親是他最重要的人。
母親這才漸漸停止哭泣,又說起當年一路北行多辛苦,看盡多少臉色、受了多少羞辱,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薛文瀾心裏卻想着,是啊,一路臉色、一路羞辱,可是我們敲宋家大門時,卻有一個小女孩給了您金手镯,您忘了嗎?那天晚上,您在客棧一直說多虧了那個小姐,不然我們母子今日恐怕要凍死在路邊,能從當鋪贖回父親留下來的玉佩,也是因為那只金手镯。
這麽好心的小姐,以後一定會大富大貴的。
後來下人說,許氏讓他們準備吃晚飯,母親才在杜嬷嬷幫忙下洗了臉,重新上了妝,出來花廳吃飯。
他原以為自己勸住了,沒想到母親還是發作了,在晚飯後強行塞人,可是當下他不能作聲,他要是替心瑤多說一句或者主動拒絕,母親恐怕就會鬧起來讓場面難看,到時候左右為難的不是他,而是心瑤這個媳婦。
他始終不懂,母親為什麽就這麽不喜歡心瑤。
或許是以前沒什麽接觸,等到以後日日相處,他相信母親會喜歡上她的。
吏部文書下來了,薛文瀾任太原府的朝和縣丞,是正八品,一個月內馬上任,另外發派了安家銀五百兩。
宋心瑤拿着文書,樂不可支,“八品呢。”
“可惜八品還不能請诰命,等來日我升上五品,一定替你掙。”
“我也不用什麽诰命,只要你前途順遂,一輩子沒诰命也沒關系。”
發派文書是新綠色,上面各種官印,饒是薛文瀾這麽沉得住氣的人,此刻也不禁面露微笑,十年寒窗總算有了代價。
雖然只是個縣丞,但他白身起家,朝中又無相識,能給個八品已經很不錯了,朝和縣有大河經過,河運繁忙,百姓生活富足,同時也是多國商旅必經處,可不是什麽荒山野嶺之地。
稅收多,朝廷也重視,只要能好好主政,對于将來升遷會很有幫助,看來名次還是起了一定的作用。
縣丞是有宅子可以住的,住處倒是不用特別打點,現任的縣丞也不可能小器到把家具都搬走,他們夫妻都不是奢靡的人,舊房也能過,這五百兩得先還玉佛寺的香油錢三百兩,剩下的兩百兩用來應付其他支出綽綽有餘。
朝和縣在東瑞國南邊,路程極遠,馬車恐怕也得兩個月,這一趟除了他們夫妻,還得帶周華貴一同南下,行李打包得多費心,路上可不比京城,除了這些,也得在宋家宴客,好讓人知道姑爺要當官了。
宋心瑤笑咪咪的,“當時我嫁你,不管是老太太那邊的許家,還是我母親那邊的汪家,乃至于宋家幾個堂哥堂姊都有人說我是看夫君長得俊,一時迷惑,現在我巴不得把這文書貼在宋家大門,讓他們看看我一時迷惑的結果,八品官夫人呢,都給姑娘我下跪。”
薛文瀾也笑,他婚後更發憤,不就是為了給妻子長臉嗎,現下總算有好的結果,看看誰還敢背後笑她糊塗。
東瑞國階級分明,別說正九品,就算是流外九品那也是官大爺、官夫人,何況他是正八品,對于老百姓來說那可是遙不可及的距離。
薛文瀾還想到一件事情,“等我們到了朝和縣,一切安定下來,如果能再來個孩子,那就完美了。”
宋心瑤臉一紅,但想想孩子,還是高興的,“夫君想要幾個?”
“四個吧,熱鬧點。”
“四個啊,那我努力些。”
薛文瀾摸摸她的肚子,“說不定現下已經有了呢。”
宋心瑤噗哧一笑,“有就好了,不過……”
同床共枕才兩個月,哪這麽快呢,但想了想也不是不可能,看菩薩的意恝吧覺得她準備好了,她便歡喜等孩子來,若是菩薩想讓他們夫妻再等等給過她傳宗接代的壓力,她自然也就不急。
那日見宋心梅的兩個兒子,白嫩可愛,眼睛葡萄似的又黑又大,小娃娃還有一股奶香,看到的當下真心都軟了。
要是自己也有了,真不知道會樂成什麽樣子,孩子不知道會像她還是像他。還是像他吧,長得好看,頭腦聰明,性子又好……哎喔,自己真會挑,挑來挑去挑到這樣的好夫君,難怪玉佛寺的批她八字時,說是個命厚的。
朝和縣雖然離京城遠,但又不是永遠不回來,何況薛文瀾答應過她不管外派到哪,至少兩年讓她回家一趟,他從小說話算話,不會食言的。
“姑爺、小姐。”牛嬷嬷進來,“宋家那邊有人來,是薛太太的人。”
雨人異口同聲,“快點請。”
周華貴雖然不按牌理出牌,但兩年多來卻是第一次派人到這邊,兩人互看一眼,都覺得不太妙。
就見杜嬷嬷進來,哭喪着臉,“少爺、少奶奶趕緊回宋家一趟,薛太太病了。”
薛文瀾母子情深,自然十分緊張,“怎麽病了,說清楚。”
“前兩天就不太好,請了大夫來看卻沒好轉,所以大太太今日換了大夫,可是薛太太下午還是昏過去了,少爺還是回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