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孕事二則·其二·初遇（完）

郁陽那頭的百轉千回的心思，雲子諾一概不知，當她與張欣趕到未央湖邊上時，那團黑霧的影子早就看不到了。

陸胖子看着未央湖那個五瓣梅花的格局，心中有了一個猜測，“只怕這個在前門上衍生出來的黑霧，已經随着河水流動進入了京城大學的未央湖，可随後就馬上附身到了某個人類的身上。”

“啊！這個不是一個好消息。”張欣的臉色一變，黑霧的成因是惡意的集聚，如果真的進入了活人的身體，那麽此人也會沾染上這份惡意，可能會心性大變，也可能被惡意所牽連，而諸事不順起來。“可是我們一點辦法也沒有對嗎？”

雲子諾無奈地點頭，他們手中的線索太少了，所以才會在黑霧誕生之後的三個月才發現了它的蹤跡。“我們能做的只有靜觀其變，按照黑霧的速度來看，它應該是昨天夜裏才找到了那個附身的人。其實黑霧的附身并不簡單，在這之前，此人與黑霧應該有過接觸，可惜我們弄不清楚這裏面的前因後果。”

“當下之際，我還是在未央湖邊上布上一個法陣。”陸胖子常年進出墓穴，對于陣法十分的精通，“它還有一絲氣息殘留在湖中，按照時間推算，為了壯大自己的力量，它不會放過三個月後鬼門打開的七月半。到了那一天，陰陽颠倒，它勢必會回到這裏，想要吸收更多的陰氣。屆時，我們可能有機會将它一舉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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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子諾也好，郁陽也好，兩人都在等待七月半的到來。一個是為了消除黑霧，一個則是為了借助那日的靈氣波動恢複傷勢。

然而，在這三個月的時間中，他們并不是無事可做。雲子諾還在調查着誰是黑霧的寄生者，這人即在那天夜裏到過未央湖邊，也在正月十五或者十六的晚上到過前門。可是這個線索其實等同于沒有，除了可以猜到這人是京城大學的學生之外，甚至連他是男是女都不能确定。

不像故事裏面主角要查證一件事情，就能得到一大串的消息那樣，因為普通人的身上沒有半點的靈氣，要在偌大一個京城大學中大海撈針地找到一個人，十分的困難。而不知為何，黑霧進入那個人的體內後，似乎完全潛伏了下來，雲子諾在學校中不停地查證，都沒有找到半點的蛛絲馬跡。但是這也是一個正常的結果，因為他們已知的線索太少了。

要找的人沒有找到，可是不應該在接觸的人卻一直出現在視線中。雲子諾很難說清楚，自己到底是有意還是無心去關心起了那個只有過一面之緣的人。她從未有過如此地關注一個陌生人，可是偏偏知道地越來越多。因為在法醫學院的樓前相遇，而那人手中拿着論文，雲子諾猜測到那位應該是一位将要畢業的學長。果然在有意無意的打聽中，她知道了原來那個人叫做郁陽，是個比她大兩屆的學長，在法醫系中很有名，一方面是因為他出色的成績，一方面是因為他冷清的性格。當然這與他清朗的外表也是分不開的，少年愛慕，難免與顏容相關。

與雲子諾輕易打聽到了郁陽的消息不同，郁陽要找到在學院樓前那個驚鴻一瞥的人并不容易。京城大學的學生少說有幾萬，郁陽甚至不知道要找的人到底是什麽專業，是大幾的學生。這個時候郁陽心中難免郁悶，他要是精通一門繪畫的技術就好了。為了找人，郁陽甚至找上了一個專業的素描師，可是直到開口描述的時候，郁陽才發現他居然記不清楚那個女生的容顏，而唯一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那雙藏着深深迷霧的眼睛。

“我說哥們，你不要在入魔了。”石瑾愣是從郁陽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了他心中的不爽。“我現在都要懷疑你那天是不是在做夢了，到底是不是遇到過那麽一個人，該不會是答辯之後的幻覺後遺症吧？不是說前一夜你熬夜的了嗎，說不定就是你沒有清醒，在夢中遇到了那位讓你一見鐘情的人。”

“一邊去。”郁陽拍開了石瑾的手，但是對于他的話卻無力反駁，而只能嘆一口氣，“我清醒地很，而且與那位也絕不是第一次見面，至于一見鐘情什麽的，那是你腦補過度。我只是想要知道為什麽會有一個陌生人能調動起我那麽大的情緒而已。”

石瑾被郁陽的解釋給氣笑了，他都不想承認自己認識這麽一個情商極低的人，“你就裝吧。您老這要不是一見鐘情，能花那麽多的心思在調查一個無名氏身上？都說愛情的到來總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就算冷清如您老，也是控制不了的。有時候感情的萌發根本沒有道理，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某種潛意識，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某個時刻已經中招了，這麽玄而又玄的道理，不用我和你說吧。”

郁陽不想再聽石瑾分析下去，石瑾是少有的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雖然石瑾本身只是一個普通人。

石瑾卻沒有放棄出主意，他還想以後能有機會圍觀八卦呢，他與郁陽做了四年室友，就沒有看到過這人對什麽人感興趣。不來則已，可一動就是像入魔一樣地找人，還想否認他是真的動心了。如果這都不是愛，石瑾覺得那麽郁陽是沒有脫單的那一天了。“我和你說，有時候我們要相信高科技。我給你支個招，這人應該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吧。我們這樣大海撈針地找人是白費力氣。你又不記得人家到底長什麽樣子了，但是如果再看到一眼應該認得出來吧？”

郁陽點點頭，不要說再看一眼能認出來，他覺得如果他們能在人海中相遇，就能感覺到對方。“所以你的方法是？”

“我和你說計算機技術是個好東西，它讓天下間的秘密都有跡可循。”石瑾端起了高人範，指了指電腦的所在位置，“學校的檔案資料庫裏頭，一定有你要找的人的資料。只要你能像來無影去無蹤的黑客一般，入侵了學校的系統，一張一張的找，還怕找不到那位的照片與資料嗎？”

對于這個像是無稽之談一樣的提議，郁陽并沒有反駁說它荒唐至極，反而是思考起了它的可行性。在97年這個年頭，精通編程與代碼的人不多，郁陽恰好對于這些東西感興趣，但是要說高手的水平，他還有着一段距離。

石瑾看着郁陽居然認真思考起了這個不靠譜的點子，心中已經為郁陽的情根深種嘆了一口氣，都到了這份上了，還不願意承認嗎？但是他也覺得有些荒唐，真的有人會為了驚鴻一瞥做到這個程度的嗎？“我和你說，成為一個黑客沒有什麽不好，你原來就有點底子，再進一步對你以後的工作也好。要說你們在江湖中混的人，不能總是依靠老技術，也要與時代的潮流相結合在一起。不過，我還是要問你一個問題，你不是說了不會找一個普通人做女朋友嗎？萬一……”

郁陽瞪了石瑾一眼，他不想在沒有找到人之前，思考這個問題。或者人的一生，總會為了某個人打破自己的原則。“還沒有影子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明天就是七月十五了，我還是想要把傷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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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鬼門大開，陰陽錯亂，生人回避。

這個日子，早就為世人所知，這天是中元節，華國自古以來在這一天就有許多的避諱。傳言這夜最好不要出門，萬一被百鬼纏身，可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

也就在這天，未央湖邊，陸胖子與雲子諾已經嚴陣以待。他們都能察覺到湖水中黑霧的殘留不斷異動着，當七月十四剛過，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敲響之際，天地之中的氣息波動猛地劇烈了起來。陰陽之氣完全絮亂了。如果是個修者來描繪當下的場景，那就是在冰涼的月光中，大地上被濃霧所籠罩，越是在深山老林無人踏至的地方，那種濃郁的氣息就越是狂暴。

不管其他地方是什麽樣子，在京城校園的未央湖中，已經升起了一道白霧，在白霧之下，湖水居然無風自動了起來，就在這時從西邊一道黑壓壓的霧氣急速地闖了進來。

“開陣！”陸胖子一聲喝到，就見在他的主持下，他與雲子諾同時向着奇門八位送入了八道靈氣，将那個闖入的黑霧硬生生地困在了其中。

外人一點也看不出陸胖子與雲子諾手上動作的變化，這個速度之快，将陣法中的黑霧給困得死死的，但是他們二人卻不輕松。随着不斷的法訣運用，消耗的靈力越來越多，可是事情到了這一步，也只能與陣中的黑霧死磕下去。

就在奇門陣法要将黑霧逼到死門的位置時，不知是什麽原因，它改道一竄，鑽入了生門的位置。不好！難道它要從那裏逃脫？但是死氣為何可以入生門，就在來不及多思的時候，正東方的位置猛地爆出了一股極其冷冽的劍意，正好與生門的正東位相對應，将那股黑霧給逼退了回去。

此時不動更待何時，陸胖子與雲子諾毫不猶豫地抓住了這個機會，一舉拿下了黑霧，将它消滅在了死門中。“刺啦——”一聲極為刺耳的聲音後，未央湖的湖面恢複了平靜。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為何黑霧的死氣可以進入生門？”因為這一戰的靈氣波動極大，雲子諾沒有辦法壓下了身上波動過度的靈氣，只能拿出了那幅特質的眼鏡戴了上去，才讓自己的氣息稍稍平息了下來。眼鏡隔絕了她身上與同于常人的靈氣。

陸胖子的表情凝重，他剛才主持陣法時，居然感覺到了一股新生的力量，那應該是黑霧從寄生者那裏剝奪來的。“你還記得我們推測黑霧誕生的時間是在正月十五左右吧。別忘了它出生在前門，而正月十六偏偏是走橋摸釘的日子。我懷疑有個女生應該觸摸了被黑霧盤踞的前門門釘，無意中觸發了摸釘生子的規則。而那日在未央湖邊，黑霧必然是纏上了這個女生。說不定在那一夜之後，她腹中有了胚胎。而黑霧就是進入了其中，才能憑着胎兒的生氣躲過了你的追查。就像剛才它居然将人類胎兒的生氣吸取了過來，才會差點能從生門中逃脫。”

雲子諾眉頭一皺，黑霧雖然被消除了，但是那個被它寄生過的人，還有那位腹中的胎兒又會怎麽樣呢？“能不能試着找一下人？”

陸胖子啓動了手中的陣法，卻發現羅盤的指針失控了，他失望地搖搖頭，“按理說她離我們不遠，就在你的學校中，是可以找到的。但是你也感覺到了剛才猛烈爆發出的那道劍意，打亂了京城大學的靈氣流轉。所以，現在是找不到人了。不過你也不要擔心。依照剛才的情況來看，附身者被吸取的生氣不多，那位母親與腹中胎兒雖有不适，但不會有大礙。”

“也是只能這麽想了。”雲子諾看着已經恢複如常的湖面，誰也不會知道就在半個小時前，這裏驟升起漩渦，差點就被死氣同化。“我們從來不可能什麽都能做到。”

陸胖子無奈地笑了一下，他們只是修士，又不是神仙，盡人事聽天命，有太多的事都是在意料之外，他不再多說什麽，搖搖手先離開了。

雲子諾走在月影斑駁的道路上，對于剛才發生的事情，除了想開一點，還能怎麽辦呢？就像陸胖子說的，他們雖不是普通人，但其實也還只是凡人，真的能夠把握住的事情太少了。

就在雲子諾走過一片樹林群，想要抄小路回到寝室時，她看見了遠處的兩個人。郁陽正半抱着一位女生，不知再說點什麽。午夜時分，孤男寡女的在一起，被這個場景一刺，雲子諾心中泛出了一種苦澀的味道，她馬上回頭離開了小樹林，越走越急，再也不想去管身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快打電話給王瑜立吧！”郁陽扶住了程幂，他怎麽也想不到從樹林中療傷出來之後，會看到走着走着差點跌倒的程幂。然後仔細一看，郁陽就發現了程幂的不妥，她應該是已經有了身孕，卻不知為何，身上竟然有過被死氣入侵過的痕跡，而腹中的胎兒也不穩起來。就在這時，居然下身滲出了一道血跡，也許就是流産的征兆了。

這下不能在耽擱了，郁陽半扶住了程幂，一邊先聯系了高靓，一邊就要撥打120。

“不要打120，王瑜立的車還沒有開遠，讓他進來接我就行了。”程幂臉色蒼白地阻止了郁陽的動作，救護車的動靜太大了，她不想鬧得人盡皆知。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從王瑜立回來之後，會突然小腹疼了起來，雖說這一胎一直有些不穩定，但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的痛苦。“我們在這裏等一下吧。”

程幂固執地要先等王瑜立來，郁陽也沒有辦法，總不能把人一個留在這裏吧。他只能先等着高靓來接手了再說。可就在一瞬間，他突然覺得不遠處有一種熟悉的波動，當是等他回頭望入樹林中時，卻發現一個人都沒有人。難道只是錯覺？七月半裏，被絮亂的氣息而攪動的錯覺？

七月半，鬼門開。浮生亂，陰陽錯。

有時候，不過是一個照面，就會要一生哀恸。有時候，不過是一次錯過，卻換了多年的蹉跎。

‘緣聚緣散緣如水，月圓月缺月無恨。’在白紙上落下了這一句，雲子諾決心不糾纏于紅塵，踏入了江湖。

‘人來人往皆過客，情起情滅情無蹤。’郁陽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最後回望了一眼京城大學的匾額，踏上了慢慢尋人的道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