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若是你回不來

蕭若水恢複了一些氣力之後就踉跄着回房了。房間裏沒有開燈，蕭若水只是憑借以往的記憶慢慢走到了床邊。

今晚一絲月色也無，蜷縮在床邊的蕭若水就那麽和黑暗融為了一體。無人知道她在想什麽，只能通過那微微的顫動的身軀知道她并沒有睡。

陡然，房間裏出現了一片亮光，照亮了床上的人。蕭若水睜開眼，那光源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卻直直地朝着手機屏幕望去。

“小姐姐，你回來了嗎？”是知安的消息。

只見那一瞬間，那身軀顫動地更厲害了，甚至只能緊緊抓住床單才能止住什麽，可卻還是聽見了那壓抑的嗚咽聲。

似乎過了好久，又似乎只是手機從亮起到熄滅的時間。蕭若水拿起了手機，撥通了電話。

“若水？在家裏你打什麽電話？”蕭爸爸正準備睡了，卻接到了蕭若水的電話。

“爸，我可以去公司，不過你要遵守約定，五年後你們不能再阻止我和知安的交往。”蕭若水的嗓音像是久未喝水一般，有些沙啞。

“好”蕭爸爸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正準備挂電話，卻聽見蕭若水說：

“爸，我愛她。”

“……我知道了。”

爸，我愛她，所以我不想讓她擔心；我愛她，所以我想讓我們的愛情得到祝福；我愛她，也愛你們，所以我根本沒有選擇。

蕭若水說完便挂了電話，呆坐在床上，機械般地翻着知安的照片，反反複複，幾乎要把靜态的照片連成了動畫。就這樣，就這樣，天漸漸亮了，蕭若水聽見了李嬸做早餐的聲音，聽見了爸媽去上班的聲音，也聽見了自己心裏的聲音。

她撥通了知安的電話，電話那頭依舊是秒接。

“小姐姐，你回來啦？”知安的聲音帶着欣喜，和一絲緊張。她當然緊張，她都把一切準備好了，就等小姐姐回來就可以告白了。此時的她正坐在小姐姐陽臺上的躺椅上，等着她回來。

“安安，我……不回去了。”

不回來？“沒事，小姐姐，趕不回來不要緊，我可以再等等。”那就只能換一天告白了。

蕭若水聽見知安的話，深吸了一口氣。

“安……安，我的意思是，我不回中國了。”

蕭若水能很明顯地聽見電話那邊知安突然加重的呼吸，“小姐姐，你別開玩笑了。你是不是怪我還沒正式跟你告白。那你聽好了，我愛你，蕭若水。”知安的聲音很堅定，卻也帶了一絲脆弱。

聽到那絲脆弱，蕭若水覺得心好疼，疼得她好想笑，“一點都不浪漫，我拒絕你了。”明明是俏皮的語氣，卻莫名地讓人心酸。

“蕭若水！……小姐姐，那你回來，給我一個告白的機會，好不好？”只要你回來，什麽都可以給你。

蕭若水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再承擔知安任何一句言語了，知安，明明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安安，對不起。以後，你若是遇到更适合你的人，就……忘了我吧。”蕭若水說完便斷了通話，那按着挂斷鍵的手指在顫抖，跟她的心一樣。

可是蕭若水卻依舊顫抖着撥通了蘇阿姨的電話，“喂，蘇阿姨，你還在學校嗎？”

蘇媽媽不知道若水為何在這個時候打她的電話，“是啊，有什麽事嗎？”

“你能現在去我家一趟，幫我找個東西嗎？”幫我找到安安。

“可以啊，我正好要下班。啊，下雪了，看來我要做公交回去了。”蘇媽媽走到窗邊，看見夜裏飄着的白雪，漂亮極了。而電話那頭的蕭若水卻突然屏住了呼吸。

“蘇阿姨，你說什麽？”

“嗯？下雪了？”

‘我要是告白，一定得漫天飛雪，玫瑰遍地……’

‘小姐姐，那你能不能在三天後回來？’

‘小姐姐，你回來了嗎？’

“喂，喂，若水？”久久未等到蕭若水回應，蘇阿姨忍不住詢問着。

然而蕭若水卻再無氣力說什麽，任由手機從手上滑落，兀自斷了通話。原來，原來知安打算今晚跟我告白，那我，又做了什麽？蕭若水再也壓抑不住想要流出的淚水，只得埋在臂彎裏放肆地哭了起來，我盡力了，可是我真的忍不住了。

李嬸剛靠近房門，就聽見了蕭若水如泣如訴的哭聲，她忙推開門走了進去，看見的就是埋在自己臂彎裏哭泣的蕭若水。她快速地走了過去，坐在了床上，摸了摸蕭若水的頭。

“小姐，你怎麽了？”李嬸的聲音永遠都有一種安慰人心的力量。蕭若水聽見後，擡起頭看向李嬸，慢慢止住了淚意，只是眼睛卻沒有焦距。

“李嬸，我好難過，我不想傷害安安的。”蕭若水的話很輕，輕到李嬸幾乎聽不見她在說話。

“李嬸，雖然有苦衷，可是我的确是選擇放棄了她，我又有什麽資格讓她等我，五年！或者更久！”蕭若水的情緒似乎越來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最後幾乎是聲淚俱下。

“可是，我真的好愛她。”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很幼稚，可是做事卻從不含糊；雖然很黏人，可是卻總能帶給我驚喜；雖然年紀小，可是卻能給我想要的全心全意……還有好多好多，我愛的那個葉知安，要比我能描述的好好多好多倍。

李嬸看着蕭若水說完後便在那無聲的哭泣，覺得心都揪在了一起，究竟小姐遇到了什麽，讓她這麽傷心。李嬸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好抱住了蕭若水，讓她可以靠一靠。

或許是李嬸的懷抱太舒服，或者是蕭若水已經撐到了極限，她很快就在李嬸的懷裏睡了過去。看着睡着的小姐，李嬸才稍微放下心來，把她移到了床上。‘小姐啊，也才18歲而已，即使她再聰慧，也不過是個孩子，可誰又記得，她還是個孩子呢？’李嬸搖搖頭走出了房間。

……

蘇媽媽等了好久的公交，好不容易才到了家，拿了若水家裏的備用鑰匙就開了門。蘇媽媽一進門首先看到的就是陽臺上的知安，她就那麽坐在躺椅上，好似在翻動着什麽。蘇媽媽趕緊走過去。

“小安，你怎麽在這裏？這麽大雪，在這裏多冷，快進去。”

可是知安卻沒有理會她，只是翻着手裏的畫冊。蘇媽媽只好順着知安的目光看過去，那是……蕭若水，全部都是蕭若水！厚厚的一本畫冊，笑着的若水，嗔怒着的若水，教知安畫畫的若水，給知安做飯的若水……每一張都逼真地仿佛要從畫裏出來了。

直到翻到最後一頁，知安才緩緩的開口，“媽，我今天準備和小姐姐表白的。你看，我買的躺椅，這樣我們可以一起看雪，我都準備好毛毯了。”

蘇媽媽覺得自己或許是幻聽了，小安是說她要跟若水表白？蘇媽媽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而知安卻自顧自的說：

“媽，小姐姐教我畫畫，我已經學會了，可是，只有畫她的時候畫得最像。”知安說着說着竟笑了，像是在得意，又像是在嘲諷。

“媽，我想告訴她，許願瓶在我這，不用再過去拿了。”

說完這句知安擡起頭看向了蘇媽媽，眼圈通紅，“媽，我愛她，可是她不回來了，她讓我忘了她！”說到最後知安的話幾乎是咬着牙才說出來的。

蘇媽媽此時大概是明白發生了什麽，她的女兒愛上了若水，而若水……蘇媽媽嘆了一口氣，拿起身邊的毛毯蓋在了知安的身上。知安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脆弱又無助地說道：“媽，你會怪我嗎？”會嗎？我愛上了一個女人。

蘇媽媽只是收回手，摸了摸知安的腦袋，依舊是那個幽默卻溫暖的母親，“小安，我要怪你什麽呢？你只是愛上了一個人，她正好是個女人罷了。你要知道，你沒有錯，你唯一錯的便是沒有跟我說，是誰答應我早戀了要告訴我的？”

知安在淚水朦胧中對母親笑了笑，她的母親永遠是最愛她的，她何其有幸，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把小姐姐正式介紹給母親。

“媽，若是小姐姐回來了該多好，你不是一直想要她當你的女兒嗎？呵呵呵，若是她回來該多好，多好……”

“小安，你以後會遇到更好的人的。”人生過客很多，卻總有一個命中注定。

而知安卻笑嘻嘻地看着蘇媽媽說道：“是，我會遇到更好的人，可是，他們都不是我的小姐姐。”知安的眼神那樣固執和理所當然，看的蘇媽媽不忍心地撇開了眼。

雪越下越大，知安拉起蘇媽媽回了屋。進去前，知安回頭看了一眼漫天飛舞的雪。

大雪啊，我把傷心留給了你，總有一天，我會帶她一起來看你。蕭若水，一句‘對不起’和‘忘了我’就想打發我，呵，葉知安，豈是那麽好相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