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年少許輕狂6
從那天晚上跟徐承渡分開,一直到軍訓結束,白格就再沒看到過他的人影。猜想着應該是後背的傷給了他一個完美的借口,并且成功在校醫那兒博取到了同情,進而得以幸免于剩下的一個多星期暴曬操練。所謂禍福相依,說得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在此期間,白格也沒接到過任何陌生來電或信息。
每天臨睡前他都說不清自己在等什麽。說不定那人根本沒發現止痛藥背面的號碼?從短暫的接觸來看,這完全有可能。但他隐隐又有種淺淺的期待,希望能接到這麽一個來電,告訴他那人的傷已經愈合結痂,好得差不多了。
但是沒有。
随着時間的推移,白格耳邊甚至會冷不丁地響起酒瓶呼嘯而來引起的空氣震蕩,以及它跟肉體碰撞後炸開的破碎聲。還有那人護着他踹人時乖張狠厲的眼神,就像一只把鐵鏈扯得哐當作響、拼命想保護主人并掙得自由的兇猛獵犬。
白格樂此不疲地回想着那天晚上的每一個細節,包括雨、涼亭、碎玻璃渣、鮮血和皮肉相貼的觸摸,他絲毫不覺得他如此反複頻繁地想着一個男人有什麽不妥,他只覺得理所當然。
徐承渡就像一匹桀骜不馴、動不動就尥蹶子的烈馬。
那些從小接觸的運動裏,白格對騎馬興趣盎然。每當他盯着一匹馬黑亮神秘的瞳眸、且馬場的主人告訴他這匹馬性格剛烈不易馴服時,他總會油然而生一種非要騎着它肆意馳騁的興奮沖動,變态又使人上瘾。
他覺得自己對徐承渡的感覺,也是這樣。
一種莫名其妙的征服欲和執念。
于是在期待中,軍訓結束後的第一天正式上課,白格如願見到了久未露面的徐承渡。
他斜挎着背包,雙手插着兜,悄無聲息地低着頭,從教室後門閃了進來。沒有人注意到他,除了白格。白格注意到他随性的走姿,注意到他繃直的嘴角,注意到他之前過長的劉海終于剪短了,現在能直接清晰地看到他隽秀的眉眼,一身藍白校服,幹淨清爽。
當他撓着後腦勺擡起頭,環顧叽叽喳喳鬧成一團的教室時,跟白格的視線在半空中撞上。
對視的一瞬間,白格全身溫順的血液忽然沸騰起來,他微微眯起眼睛。
同樣的,徐承渡也看到了靠在牆角,被一群男生女生圈在牆角的白格,他正一邊抱着雙臂微笑着傾聽着周圍人的談話,一邊朝自己看過來。
雖然笑着,但笑意未達眼底。
四目相對了幾秒,徐承渡頭皮發麻,虛浮的目光游移,在每個人的臉上掃過後,最終落在黑板上貼着的座位表上。
他徑直走了過去,食指劃過紙張光滑的表面,在離講臺最遠的最後一排找到自己的名字。點了點,然後指尖繼續移動,開始尋找起另一個名字。
邱樂……
倒數第二排第四個。
然後他挑了挑眉,轉過身,目光鎖定在相對應的那個座位上。
是一個面龐黝黑、剪着圓寸、不夠高但足夠胖的漢子,戴着副違和的白色牛角邊框眼鏡,把他那雙牛眼睛襯托得更大了。
徐承渡一步一搖地踱了過去,邱樂正轉過身跟後座的女孩子聊得火熱,隐隐覺得一股殺氣慢慢逼近,後頸的汗毛不自在地豎了起來。
跟他聊天的女生猝然阖上了塗滿唇彩顯得晶瑩豐潤的嘴唇,疑惑地看向他背後,邱樂下意識飛快地轉過身。
還沒等他看清眼前人是誰,就被一道黑影籠罩,身上一沉,脖子上突如其來地收緊,仿佛被鋼索緊緊纏住,有類似骨頭一樣的東西硌着他的下颌骨,疼得他兩眼發黑。他手腳并用,拼命去扒扼住自己咽喉的東西,混亂的大腦驚訝地發現那是一只有溫度有皮肉的手。
居然有人敢用手掐着他的脖子!
後座的女生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驚呼,既不像被吓到也不像慌亂失措,更像是呼朋引伴想引起教室裏其他人的注意,讓大家一起來看看熱鬧。
她的目的達到了,教室裏猛地安靜下來,所有或冷漠或獵奇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那兩個人身上。
徐承渡曲着一條腿,狠狠地壓在邱樂的兩條大腿上,把他禁锢在狹窄的座位間,令他動彈不得。一只手看似輕松地掐着邱樂的脖頸,但是從小臂和手腕上凸起的青筋以及邱樂拼命掙紮的慘狀來看,力道絕對不小。
再加上那雙淩厲的眼睛裏射出的冰冷視線,像是從結了千年寒冰的湖裏撩上來的,膽子稍微小一點的女生下意識就被凍的一哆嗦。
“邱樂?”徐承渡湊近那張憋成豬肝色的臉,一手按在他肩膀上,把人往下按壓,掐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卻在一點點往上提,“知道我是誰嗎?”
一壓一提,幾乎能聽到骨頭被掰扯拉伸的聲音。
邱樂用他短短的指甲死命摳着脖子上那條手臂,想為自己争取一點呼吸的空間,他竭力瞪大眼睛,瞪着眼前面目可憎的羅剎鬼,用氣音吐出斷斷續續幾個字:“徐……徐……徐承渡。”
手臂被指甲摳出道道血印,但依舊堅如磐石紋絲不動,徐承渡暗中加力,邱樂幾乎開始翻起白眼,他聽到對方低低的聲音飄忽地響起。
“聽着,我不管你出于什麽目的,對我這個人有什麽樣的偏見或誤會,或者說,我們真的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有什麽深刻的過節,但是……勞煩你就算厭惡我到食不下咽的程度也請忍着點,想做什麽之前也悠着點,衡量清楚。因為,如果你一次搞不死我,死的那個就會是你。明白嗎?”
徐承渡說這段話用了五秒鐘,五秒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讓邱樂領略在鬼門關前游蕩一圈是什麽體驗,視線越來越模糊,脖子裏的軟骨像是要斷了……大概已經斷了?肺裏剩餘的空氣少的只能支撐他思考他是不是快被這個瘋子掐死了這種問題。
我不會真的要死了吧?
恐懼像是粗壯的藤蔓,慢慢從他顫抖的小腿往上纏繞。
有那麽一瞬間,徐承渡的戾氣達到一個巅峰值,在他手下抽搐的這個人兩次三番挑釁他,甚至想弄殘他一條腿,幹脆弄死了事……
這個恐怖的想法甫一出現,他自己首先被吓了一跳,緊接着,一只白皙的手輕輕按在他手腕上。
“松開,夠了。”清冽的嗓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徐承渡一回頭,對上白格認真專注的眼睛,像是一汪冷徹入骨的幽潭,這次不光眼底沒有笑意,連表面上始終挂着的标準微笑也沒了。
如同被什麽更可怕的東西威懾,他松開了手。
脖子上的鉗制驟然消散,“嗬哧——咳咳駭!”瘋狂的吸氣聲和咳嗽聲不受控制地湧出,邱樂抹了一把眼底被逼出的生理性淚水,捂着脖子後退幾大步,指着徐承渡就喊叫起來,“他娘的狗雜種!你以為你是誰!咳咳咳……你以為到了新的學校就沒人認識你了嗎?哼,三流初中升上來的混混,也配跟我們坐在一個教室裏!”
徐承渡冷笑着看他,目光銳利如刀,“沒錯,我确實是個家徒四壁的平民,怎麽?你家是有皇位等着你回去繼承嗎?還是你基因變異成神了,高我們凡人一等?”
周圍隐隐有壓抑的笑聲傳出。
“我是說你品行不端!”邱樂焦躁地推了推眼鏡,壓低了嗓音警告道,“別逼我把你以前做的那些個缺德事兒曝出來!”
徐承渡沉默地盯着他盯了半晌,突然問:“你跟邱意是什麽關系?”
“哼。”邱樂冷哼一聲,擡起下巴,“沒想到你這忘恩負義的缺德腦子還能記得我哥。”
“他是你哥?”徐承渡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他一番,發出一聲真誠的喟嘆,“你還真基因變異了……怎麽醜成這樣?完全跟邱意沒法比。”
“徐承渡!”邱樂暴跳起來,“我告訴你,這個班裏有你沒我,有我沒你!識相的趁早滾,不然我讓我爸……”
“這位邱樂同學。”他的話音被一直默默一旁觀望的白格打斷,“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父親是尖峰集團的邱裕厚先生吧?”
邱樂的臉上顯出得意的神色,但下一秒張揚挑起的眉毛就耷拉了下來。
“聽說最近尖峰集團跟榮望,正在合作一項可持續發展的重要項目。”白格笑着看向他,“我在家裏倒是看見過幾次邱先生,邱先生身體還好嗎?”
邱樂的嘴角抽搐下來,前兩天他爸還叮囑他要好好跟白格相處,為了那項合作企劃,他爸不知道往陸望家裏跑了多少回送了多少禮,通宵跟整個辦公室一起熬夜改企劃案,熬得頭頂都快禿了。這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榮望少公子,他再在他繼父耳邊一宣揚,把合作搞泡湯,那他爸不說斷了他的經濟來源,非把他弄死不可。
“徐承渡跟我也算是朋友,邱同學,你看能不能看在我白格的面子上……”白格這句話一出來,整個教室裏的人都豎起了耳朵。
這是白格親口承認的朋友!其他人擠破了腦袋都還沒跟白格說上兩句話,怎麽這不知道哪裏來的野小子就已經成功搭上了這艘豪華大游輪?有本事啊……深藏不露啊……全班人看向徐承渡的目光都意味不明了起來。
而當事人徐承渡也被朋友二字炸了個呆呆愣愣,心裏小九九盤算個不停,還在止不住地往外翻着密集細小的泡泡。原來不是他一廂情願,這人居然也拿他當朋友……
白格既然都這麽說了,邱樂就算心裏一千一萬個不樂意,也得勉強笑着應承下來:“行行行,我以後不找他麻煩。”
答應完心裏順不過氣兒,摸着被掐紅的脖子,特地好心提醒白格:“但是白同學,這個人惡劣得很,跟他做兄弟的人都沒什麽好下場,你還是留心提防着點。別被坑了!”
白格摸着下巴,喃喃自語:“惡劣啊……那要看看是怎麽個惡劣法。”
徐承渡啧了一聲,甩甩背包橫了他一眼,一聲不吭地回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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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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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