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桃色舊印

自打在床榻上見到第一個光溜溜的女人開始，他就作好了不近女色的設定——太可怕了！

他跟那些狐朋狗黨說自己的可怕經歷，竟然被笑曰：“奉孝啊，你是不是有問題？女人光溜溜地在床榻上，不是最合理的嗎？你都多大了？還會被吓到？哈哈哈哈哈……”

“這不是成年禮嗎？我們都收到過，且收到的時候，都很開心啊！你要不要去看看郎中？吃些補藥，或許就不會怕了！哈哈哈哈哈……”

“你那麽聰明，看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書，竟然還能怕個女人？女人都怕，還談什麽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哈哈哈哈哈……”

他的那些狐朋狗黨天真地以為，睡個女人，很簡單。

在他看來，睡女人，比兩軍交戰還可怕。

看看他們這大漢的天下，不就是一幫太監和女人搞得是風雨飄搖嗎？

最後還把董卓給引來了，京城裏，血雨腥風。

——當然，這跟他怕女人沒有直接的關系。

就他們郭府，他父親大人也不敢随便惹女人。

奶奶過世早，但是奶奶在世的時候，他就見到父親大人曾經跪在奶奶面前，被打得很慘——用的是郭府的家教鞭子，他的父親大人，背上全是血印。

至于犯了什麽錯，他都忘記了。

他當時很想進去拉父親起來，但是他母親告訴他：“不要去，去了反而是給你父親添麻煩勒！”

年幼的郭嘉擡頭問自己的母親大人道：“都打成這樣了，奶奶是想把父親打死嗎？”

只見他那位美豔的母親大人面色一暗道：“即便打死，我們也不能進去拉，這是你父親該領的責罰！”

然後郭嘉的心裏的陰影，就被無限地放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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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事後問過父親大人：“父親，你難道不覺得，奶奶打得有些重嗎？你為什麽不跑啊？她要是一時失手，把你打死了，那怎麽辦？”

他的父親靜靜地告訴年幼的郭嘉道：“奶奶是父親的母親大人，自然不會失手打死我的。但是我一定不能跑，跑了你奶奶會氣到怎麽辦？那我就是不孝了啊！”

郭嘉覺得，他可能跟他的父親大人，看的不是同樣的書，受的不是同樣的家教。

不是連孔子都教育自己的學生，父母打得過重的時候，要跑嗎？

但是，女人蠻橫的樣子，因為他的奶奶打父親那一次，讓他印象非常的深刻。

當然，他的母親大人，也是很蠻橫的，所以他的眼裏，要麽是宴席上，不言不語的貴族千金，要麽就是言辭間都是詩經古語的才女，但是她們若是成了妻子或者媽媽，都會變得很恐怖。

當然，這是他很小的時候，對女人的刻板偏見。

但是，他長大了也發現，跟女人沒有共同語言。

到陽翟城裏溜達，勾搭他的女人也不少，所以他總是要尋一個比較貴點的地方玩，圖個清靜。

見過窈窕的舞女，見過聲如天籁的歌女，見過各種女人，他都是敬而遠之。

所以，當他看到他的床榻上的‘禮物’的時候，他是被吓到了，而且被吓得不輕，暈厥了好久好久。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光溜溜的女人。

一點都不可愛，一點都不性感，一點都不開心！

但是既然被吓到了，他就趁機打鬧一場，‘病’了好久，讓整個郭府的人都緊張了好久。

在他那位美麗聰明又潑辣的母親大人面前，他也多次有意無意地‘暗示’，他不喜歡女人，不要讓女人在他面前晃悠，他喜歡跟男人一起玩，特別喜歡跟荀彧他們幾個鬼混……

當然，如果母親因此舉而‘誤會’他喜歡男人，那他也不介意。

因為他被那光溜溜的女人确實吓得不輕，所以早些年，母親大人都還很寬容，他的床上，也再也沒有見到光溜溜的女人了，不讓那些婢女到他的院子裏來，也都依他。

母親大人甚至還對他說：“即便你喜歡男人，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當時他可是感激涕零啊！

病一下子好了大半，同時有些心虛。

直到他冠禮前後，他才突然知道，所有的寬容和平靜，不過是表象。

哎，女人真的不好對付！

孔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遠之則怨，近之則不遜。”

而當那個女人是你的母親大人，同時又聰明潑辣霸道，那就是這世間最大的難題了！

所以，他逃了，且永遠都不想再回去。

至于隔壁這個女人——起碼她是個笨蛋，光想到這一點，他就覺得這個女人的可怕程度少了好多。當然，笨蛋還是會有別的麻煩……

而且，她長得又難看，又不會跟他文绉绉地說一大堆……

雖然對飯菜的要求很龜毛，但是已經比他認識的所有的女人都要好很多……

否則，他哪裏能跟她相處這麽久？

且雖然笨，還是很仗義。

寧願自戕，也不願意牽連他。

……郭嘉想到這裏，那微微的心酸感覺又湧上心頭。

——若是能出得去，便帶着她，在地圖上尋一個兵家不相争的小村子，把她放下就是。

萬一，萬一這個罜城，沒有任何問題，一切都是他杯弓蛇影，那他就自己走人，直接把她留在這裏就可以。

然後，他便可以去外面，去找荀彧，或者自己去混江湖，尋自己的志向。

郭嘉心思繁複，難以入眠，遠遠近近的雞鳴響起，前方的城門已開，然後窗棱外的天色泛起光亮。

接着聽得走廊上有了動靜，然後有行人走過，大約是昨日那兩個對飲的客人。

然後聽得樓下的也來了人，聽見那個夫人跟客人說話，再接着是客人出門，到了城門，然後出城。

接着，有人在他的門上，輕輕地敲了三下——這是蕭玉。

他聽見了她迅速起身，然後走到他的門前，猶豫了一下，才敲的門。

郭嘉不想開門，因為還不到時候。

她的手，需要藥材，否則很難快速痊愈。

若是不能痊愈，他也不便把她丢下。

等買了藥材，他們便可以出城。

當然，得先看看那對夫婦的态度。

若是像前天那個白發男子，直接往他們的飯食裏下毒，那就直接翻臉走人好了。

若是……

蕭玉在外面輕輕地敲門，見沒有動靜，便又默默地回去。

經過上次酸棗大營的事情，她已經學會了安靜。

她很怕再次壞事，因為她根本沒有記住他後面給她說的話，借着燈光，他給她的絹布上亂七八糟的标記，她也看不懂。

她在現代，寫個美食文章，都還常常很多錯別字。到了這裏，很多繁體字，她完全不認得。

剛剛有人經過的聲音讓她醒來，她便立刻起身，打算趁着天色還早，問一問他後來到底說了什麽。

但是郭嘉的房間沒有聲響。

她自然不能像昨晚一樣沖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