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步步為營

那天，到了夜裏子時一刻，方送走所有的客人。

小圓跑了三次集市，還跟集市的人約好，明天一早，就送最新鮮的菜直接到岳氏客舍的後門，定金已經付了；

衛家五兄弟忙到倒床就睡，除了把岳老板給發的紅包數清楚了，連澡也沒有洗。

郭嘉相對比較輕松，因為他可以像岳老板一樣，靠着背後的酒壇子，一面撥弄算盤。

但是，自從少年時候，跟陽翟的士族子弟一起上私塾的時候，有一次打賭輸了，研磨一天，最後手指發麻，就跟今天，他一面研磨，一面記賬，一面算賬，一面清洗竹簡——因為要更換菜單——蕭玉做的菜，牆上的菜單，一個也沒有，菜色也沒有編號，就只能硬寫，然後洗掉，再寫。

他一貫愛吐槽，但是他一直沒有機會吐槽，因為人太多，根本坐不下，那個守門的夥計小圓，被等候太久的客人罵得是狗血淋頭，岳老板一直出去道歉，所以他就只能把兩個人所有的事情都做了。

岳氏夫婦也一樣，岳老板最後都啞了，夫人的腳也磨出了血泡。二人連今日收入，都沒力氣清點。

翌日，五點過一刻，蕭玉便起床了。

她得起床，為今日做準備。

今日的菜單，一些固定的菜色，要寫好挂在牆上，且要編好號碼，方便客人點菜，也方便他們記菜名，後廚出菜。

昨天買了三次菜，賣到只剩半罐鹽巴。

所有的調料，都要重新熬制。

雖然她已經架起了三口釜，一口鼎，但是後廚還是缺人。

據她估計，這吃飯的人，還不如殷氏生意最好的酒樓。

若是再來人，她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

菜只會越出越慢，影響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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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招人，似乎并不現實。

等下要跟老板和夫人商量一下，招聘幾個臨時工人。

大堂也要人，且所有的員工，還要仔細安排工作，否則必然會又亂又累。

如此想着，換了幹淨的另外的煙藍的錦衣，腰間依舊綁成了牢固的漁人結，依舊把袖子用繩子撈起來，露出了半截的手腕——正式忙起來，她還可以把衣袖固定成現代的短袖。

頭發挽成發髻，依舊用昨天那素的銀簪子固定——如此，以免太忙頭發掉到菜裏。

打扮好，方出門，便看見郭嘉就站在走廊上，一張清俊的容臉，在清晨的霧色裏，看着十分清晰，秋水般的眸子，掃過蕭玉，淡淡地開口說道：“手不痛嗎？”

蕭玉本以為他要訓她，因昨天接連出事，她完全忘記了，前夜跟他的約定，且心意反反複複變了幾回，如今到了廚房，便已定了下來：她要留下來，幫助岳氏夫婦，重整家業。

她喜歡廚房，那種忙碌，讓她很快樂。

如此，就只能跟郭嘉告別，且，請他為自己坐實身份，成全自己。

她全無姿色，只有一身的廚藝，若岳氏夫婦，別有所圖，那也不過就是沖着她的廚藝，沒關系，她可以教他們。

把他們教會了，自己離開這裏就是。

雖然岳氏夫婦，已經給了她很多錢，讓她今後很久都不必為生計發愁。但就算錢很少，她也不介意——她所求的，就是糊口，然後能在廚房工作而已。

“有一點點，不過昨天衛家兄弟，給我一些藥，我已經敷上了。”蕭玉伸手，撥開袖子，露出包裹了膏藥的手腕和肩膀給郭嘉看。

郭嘉鼻子，因她的舉動，聞到了一絲淡淡藥材味道，又看到她細細的胳膊直接就光溜溜地暴露在他面前，冷了臉，皺了皺眉頭，轉開了視線道：“你不用露給我看，我知道了。”

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做作——初見面的時候，他就把她的衣服給脫掉了，後來接骨，也是看了她的腰肢的。現在看個胳膊，他還這樣，真的很做作。

且他自己也在她面前，光屁股兩次——

但是他就是覺得不舒服，他覺得她雖然生得難看，但是也不能這麽随便撩袖子給人看光溜溜的胳膊。

蕭玉見他面露不快，知道他定然又是覺得她輕浮，忙把袖子放了下來，手臂也縮了回來，語氣有些弱地說道：“抱歉，公子，我一時急，不是故意冒犯的……”

郭嘉見狀，沒有說話，看了看遠處，城門已經開了，門外的青山，隐隐約約。

“這岳氏夫婦，不過一般的商人。你若是幫他們振興生意，必然威脅到殷氏，人家必然不會放過你們。你可想好了退路？”

郭嘉疑心病向來就重，但是這次走眼了，岳氏夫婦果然只是沖着蕭玉的廚藝來的。若真有別的心思，也不會被人家欺負得那麽慘，還沒有還手的餘地。

也罷，不是他母親大人派的人，不是謀財害命的人，那他就可以玩玩就走。

搞清楚了這城池的所有的地下水道，以及各種排水機關，他就離開。

“是，所以昨天衛家兄弟跟夫人建議，若是生意如此，最好自己也跟上面的人拉攏一下，花些錢，或者讓些紅利都可以。”蕭玉回答道：“否則，只怕今日那殷氏，就會來生事。”

“那夫人怎麽說？”郭嘉問道。

“夫人說，她說不上話，人家根本不願意見她這種普通商人婦。”蕭玉回答道，嘆口氣道：“且，他們昨日所賺取的錢，也不夠給那些人入門費的。”

郭嘉聞言，點點頭道：“那是。那幫人，都如狼似虎的，胃口大得很。”

“公子，天色已經不早了，我去忙了。”蕭玉一心記挂着廚房的事情，不想再聊了。

“去吧。”郭嘉背過身去，蕭玉從他背後走過。那淡淡的藥味再入他的鼻端，讓他的臉更冷了。

那五個衛家兄弟，倒是很通這一套嘛！

還送了蕭玉膏藥！只怕是看上她了。

沒想到，生了那張臉，會做個菜，也有的是男人喜歡的！

看來，如果岳氏夫婦願意雇傭他們，他們也會很願意留下來吧！

郭嘉想到這裏，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

雖然蕭玉在他眼裏，生得難看，但是那大胡子長成那個德行——虎背熊腰的，也是配不上蕭玉！

郭嘉如此想着，突然就覺得心裏的似乎哪裏有些堵住了。

怕是中了那毒，還沒有好利落吧。

蕭玉到了廚房，開始忙碌。

她忙不多時，衛家五兄弟也起來忙碌了。

連守門的小圓也到了，幫忙燒開水，然後自己到外面的大堂去擦拭案子，掃地。

岳氏夫婦起來的時候，大家都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了。

“我來跟大家安排一下吧！”蕭玉對夫人說道：“我們今天，會更忙碌，所以大家一定要訊速，有序，各司其職。”

郭嘉出門轉悠了一圈回來，還未到門口，就聽到了蕭玉在跟那些夥計講話。

蕭玉話說完，那夫人便拉住了蕭玉的手，無比動容地說道：“真是上天憐見，我們岳氏，竟然遇到了你。謝謝，今後這裏，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你，你吩咐什麽，我們都照做，包括錢，大家的月錢怎麽發，都你來定。”

蕭玉聞言，搖頭道：“夫人，這個我就不擅長了，不要為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