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偏殿, 琉璃燈盞溢出淺淺的光亮,內室充斥着十分明顯的藥味, 景德帝一臉霜色。

太子被他單獨宣見, 此時, 太醫們皆已退下, 而蕭靖庭醒來之後,也執意要出宮。因着蕭靖庭離宮态度強硬, 景德帝只好應允。

這一次,衆太醫得出的結論依舊是一致的,那便是骁王爺脈象詭谲, 無藥可治,命不久矣。

再一次被告知兒子活不長的景德帝, 心情是十分悲痛的。

而宮中的禁衛軍不久之前, 才将桦木林中的事告之了他。

得知此事的景德帝,更加悲憤不已,指着太子的鼻子罵道:“也就是說, 今日真正害了老大吐血的人, 不是蘇小喬,而是你!”

“老二啊老二, 太子之位已經是你的, 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你皇兄都病成那副模樣了,你還命了數十人去暗殺他?!若非是蘇小喬在場,朕此刻是不是就該給老大收屍了?!”

太子欲哭無淚,但意志力依舊很堅定, “父皇,您一定要相信兒臣,皇兄他此番回京,必然有陰謀,父皇給兒臣一些時日,兒臣一定會将此事徹查清楚!”

他是不可能感覺錯的,蕭靖庭就是沖着皇位來的!

景德帝立刻又罵道:“混賬東西!這次是朕宣他回京!難道朕也有陰謀!”

太子無話可說了,他真的很想證明給景德帝看,他的腦子是完全沒有問題的,甚至比尋常人還要機智。

景德帝閉了閉眼,氣的胸膛不住起伏,“來人!将太子送回東宮,再禁足一月!”

今日才剛剛解禁的太子,萬萬沒有想到他的自由會如此短暫!

然而,即便是又要被禁足,太子的意志力依舊很頑強。景德帝禁了他的足,卻是禁不了他的心!

他一定會命人繼續暗中盯着蕭靖庭,一定會查出他居心叵測的證據!

……

骁王府。

蕭靖庭從皇宮歸來,就立刻進入了冰室。等到再次他出來,已是子夜時分。

沈萬寶和沈富貴二人在堂屋等候已久,見蕭靖庭全須全尾的站在了二人跟前,姐弟二人并未提及他的傷勢。

沈富貴可能并不太想和蕭靖庭打交道,因為每次他都會輸給蕭靖庭。故此,他今日特地拉上了沈萬寶。

沈寧寧那邊一直在等待着衛家案子的消息,而眼下,蕭靖庭已經在暗中動用他的勢力調查。

今晚這一趟,沈家姐弟二人主要是想來問問進展的。

沈萬寶很直接,“王爺,衛家的案子可有線索?”

蕭靖庭落座,修長好看的手捧起一杯涼茶,喝了一口又放下。

沈萬寶凝視着蕭靖庭,她雖然感覺不到對方身上有任何武功,可不知為何,每次看到蕭靖庭,她總能覺察到一股強而有力的威壓,而且這種威壓十分強勁。

像決堤之水,汪洋之流,甚是兇猛。

可待她細細查看,又什麽都發現不了。

她心道:難怪富貴害怕此人,他果然不是什麽尋常人物。

蕭靖庭說了一個人的名字,“胡長青,此人是戶部侍郎之子,便是負責幾年前衛家卷宗的整理,此人可以是個突破口。”

沈萬寶和沈富貴紛紛起身,毫不拖泥帶水,“衛家的案子,還望王爺能夠費些心,我姐弟二人先行告退了。”

沈寧寧能不能盡快抱得美人歸,就看是否能盡快替衛家洗冤了。

而且,沈、衛兩家當初在洛陽可是比鄰而居,也算是舊交,沈家于情于理,都會幫襯着衛家和衛如意。

蕭靖庭起身相送,“二位走好。”

他雖給人威壓之感,但并不擺親王的架子,沈萬寶覺得,此人還算可以。至少比那個不太聰明的太子好多了。沈家與他聯盟,不虧。

沈家姐弟二人離開之後,魏總管上前道:“王爺今日帶回的靈芝正好是可以當藥引子,給蘇姑娘煉藥。”

“嗯。”蕭靖庭淡淡應了一聲,雖然蘇小喬的進步很快,可他還是等不及了,還需得借助藥力增強她的經脈。

這才為何他今日去桦木林,将溫泉池邊上的靈芝摘下來的原因。

魏總管笑道:“若是計劃可行,王爺半年之後即可成婚!”确切的說是洞/房。

蕭靖庭擡手揉了揉眉,今日抱過蘇小喬,也看見了她的小身板,半年之後,真的行麽……他有點擔心。

……

沈家一旦有消息,就會以最快的速度告之衛如意、蘇錦年,還有蘇小喬。

除卻博取好感之外,也能加大人手調查案子。

衛如意被蘇北彥盯的太緊,而且她是衛家的嫡女,雖然衛家的事沒有牽連衛如意,但以她的身份不方便出面調查,故此,衛如意将此事交給蘇錦年。

衛如意雖然不想讓蘇小喬插手,可誰又能管得住她?

這一天晌午過後,探子很快送來消息,說是戶部侍郎之子---胡長青偷偷摸摸出門了,并且在一家酒肆私會他父親的小妾。

蘇小喬早就準備妥當,對蘇錦年道:“大哥,胡長青此人對外祖父和舅舅的案子至關重要,事不宜遲,你我速速前去酒肆。”

蘇錦年有些為難,畢竟方才探子還說,那個胡長青是和其父的小妾私會去了。

“……小喬,不如這次還是由我去吧。小喬……!”

蘇錦年話音剛落,蘇小喬已經越過他的身子,徑直往前走,她頭也沒回,只丢下一句,“大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這樣畏手畏腳,着實讓我很失望。”

蘇錦年,“……”算了,妹妹就連調/戲骁王爺那種事都做得出來,可見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了,再者他們蘇家的女子皆是女中豪傑,眼下外祖父家的案子要緊,他的确是不應該拘小節。

蘇錦年努力說服自己,妹妹并沒有哪裏不正常,她只是到了叛逆的年紀罷了。

……

同一時間,沈萬寶與沈富貴二人已經包下了一間屋子,當蘇小喬和蘇錦年兄妹推門而入時,他二人似乎并不驚訝。

沈萬寶性子孤傲清冷,并不是一般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她沉默着,并未說話。

沈富貴搖了搖折扇,無論何時,都用他的儒雅穩住場面。

而蘇錦年本身就是一個內斂的男子,見沈家人不說話,他也不想太過聒噪。

蘇小喬是個自來熟的,笑着打招呼,“沈家姐姐,沈家哥哥,你們來的真早,隔壁的/奸/夫/淫/婦都到了麽?”

沈富貴一點不想承認他聽懂了“奸/夫/淫/婦”四個字,他是個儒雅的男子,不會說粗俗話,他也聽不懂的!

蘇錦年一臉驚悚,他不明白自己活潑可愛的妹妹,如何會說出這樣可怖的詞出來,“小喬!”

他喝了一聲,但并不知道該如何訓斥。

沈萬寶看着這一幕,對蘇錦年又有了新的看法:蘇家長公子武功高強,也甚有謀略,但似乎……很怕羞。

這是蘇錦年的弱點,她要記住。哪天恰好能派上用場也說不定。

蘇小喬倒不是一個沒有涵養的女子,只是那胡長青并非是什麽好人,既能和自己父親的小妾厮混,可見這對男女本就是品行不良。

她說的都是實話。

“大哥你兇我作甚?我這人一慣誠實耿直,再者沈姐姐和沈哥哥又不是外人,我無需裝腔作勢。”蘇小喬覺得,她大哥哪裏都好,就是人忒老實了,她要時時刻刻讓大哥看清人世的真面目。

蘇錦年,“……”為什麽沈家姐弟不是外人?沈家難道是親戚?

沈富貴和沈萬寶對蘇小喬的話不置可否。

他們的确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沈萬寶不免多看了幾眼蘇錦年,還不适應将他視做一家人。

就在這時,門扉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之後又随手關上。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昨日剛被蘇小喬輕/薄過的蕭靖庭。

沈家姐弟,以及蘇家兄妹皆是怔了怔。

今日這種事用不着蕭靖庭親自出馬吧?!

雖然看不明白蕭靖庭為何會露面,四人都表示了友好歡迎。

尤其是蘇小喬,“王爺,真是太巧了!你怎麽也來了?”

蕭靖庭今日還是穿着一身雪色錦緞長袍,腰身精瘦窄細,雖是清瘦,卻又偉岸的不動聲色,不是那種蒼白無力的消瘦。要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呢?他的存在總會給人谪仙臨世之感。極致的清冷,亦是極致的孤高。

蕭靖庭只是輕飄飄的看了蘇小喬一眼,之後與其餘三人點頭示意。

很顯然,沈富貴、沈萬寶以及蘇錦年都沒有料到蕭靖庭會突然露面。

沈家姐弟二人,心機城府高于常人,已經接受了蕭靖庭為聯盟者的事實。

然而,太過君子的蘇錦年可能并不太想和蕭靖庭走得太近,尤其是已經知道自己的妹妹對蕭靖庭有“非分之想”。

蘇錦年将蘇小喬拉到了他的身側,很警惕蕭靖庭,“王爺,吾妹太過年幼,她還不懂事,若有冒犯之處,還望王爺莫要放在心上。”

他是想提醒蕭靖庭,蘇小喬年紀小,她的言行舉止是不能當真的。

蕭靖庭,“……蘇公子多慮了,本王沒有将她當小孩。”

蘇錦年,“……”

骁王爺這是什麽意思?

他是将小喬的話都當真了?他不會真以為小喬會為了昨天宮宴上的事負責吧?!

四人正當場尴尬着,隔壁的雅間傳來一陣響動,随着門扇被關上,一女子嬌媚的聲音宛若是此起彼伏的波浪,一聲聲鑽入人的耳蝸。

“哎呀~長青,你慢些,別急呀!”

她口中的長青,應該就是胡長青。

蘇小喬立刻趴在牆角去偷聽,沈家姐弟亦然,蘇錦年很着急衛家的案子,只要能給外祖父一家洗清冤屈,偷聽牆角這種事,他也能幹得出來。

可就在蘇錦年的耳朵貼在牆壁上,他突然愣住。

查案子和偷聽牆角有什麽必然的聯系?

隔壁又有聲音傳來,“想死我了心肝兒!”

“哎呀~你讨厭!”

“別別別!人家疼呢!”

“你輕點!”

“啊——”

“……”

兩間廂房緊緊挨着,僅用了木板隔開,根本不隔音。隔壁的床榻晃動聲,伴随着男人的低哼,女人跌宕起伏的叫嚷聲,非常清晰的傳了過來。

根本無需把耳朵貼在牆壁上偷聽。

這一間屋子裏,五人鴉雀無聲,蘇小喬感覺有人提起了她後衣領,她是被蕭靖庭拽開的。

蘇小喬和男人對視上時,在他那雙如淬了冰渣子的眼睛裏,看見了淡淡的愠怒。

沈家姐弟二人已經很自覺得遠離了牆壁,而蘇錦年更是俊臉漲紅,見妹妹被蕭靖庭拽着,他上前一步,強行讓自己看上去沒有那麽尴尬,“王爺,是吾妹又頑劣了,還請王爺将吾妹交還給我。”

蘇錦年很陰郁。

他總覺得自己一個不留神,妹妹就被被人給叼走了。

蕭靖庭比蘇小喬高出了太多,一手提着她後脖頸處的衣襟,仿佛是大人提着一個孩子。

他倒是沒有和蘇錦年正面沖突,放開了蘇小喬,幽眸掃了一眼幾人,淡淡道:“外面人多眼雜,本王與幾位也不太方面露面,一會将胡長青抓來,還請幾位能在屏風後避上一避。”

沈家姐弟,和蘇家兄妹皆是心中了然。

可問題來了……

現在去隔壁抓人真的合适麽?

會不會給胡長青造成永久性的心理創傷?

在場幾人皆是尚未成婚,除卻蕭靖庭已經二十有三了之外,其他四人尚未成年,對這種事當真沒有任何經驗。

隔壁的動靜更大了起來,床板晃動,男人和女人的聲音交/纏,讓在場五人聽的一清二楚。

太尴尬了!

沈富貴總覺得,今天會是他人生當中的最大污點。

沈萬寶面不改色心不跳,她偷偷瞄了蘇錦年好幾眼,見這人面色漲紅,甚至就連耳朵和脖頸也紅了,不由得偷着樂。

至于蘇錦年,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卻是一心擔憂妹妹會從此“誤入歧途”,尤其是看着蘇小喬此時一副完全無所謂的态度,他就更陰郁了。

蕭靖庭俊臉微沉,蘇小喬蹭了過來,潋滟的美眸忽閃,像是林間歡快的小妖精,“王爺也是來查我外祖父家的案子麽?沒想到王爺對我這樣關心。”

蕭靖庭俯視着她,顯然因為蘇小喬能夠适應這樣的場合而相當不滿。

他的目光冷冷掃了一眼蘇錦年,對蘇家的家教很不滿意。

蘇錦年,“……”怎麽感覺王爺是在怒視他?他幹了什麽?

一刻鐘之後,隔壁終于消停了。

在場五人,除卻蘇小喬之外,一應松了口氣。

這件事他們絕對不會對外透露半個字!

日後幾人見了面,也絕對當做什麽也不知。

“進來!”蕭靖庭低喝了一生氣,骁王殿下的心情相當的不愉悅。

這時,一個帶着面巾的男子推門而入,恭敬道:“王爺。”

蕭靖庭吩咐道:“把那兩人都抓過來。”

戴着面巾的南風立刻應下, “是!王爺!”他也很慌的,在這種場合抓人,他也是第一次做。

待隔壁傳來去謾罵、求救,之後就是有人被狂揍的聲音時,蕭靖庭轉身,指向了屋內的屏黑色雕花屏風。

沈富貴很自覺,三步并成兩步,直接躲了過去。

沈萬寶緊随其後。

蘇錦年抓住了蘇小喬的胳膊,将自己的妹妹拉了過去。

蕭靖庭自然也不便露面,他今天甚至不該出現在這裏,可經探子禀報了蘇小喬的行蹤,他就猜到了方才這一幕。

他若不來,蘇小喬還不知會不會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東西。

對蘇家的“養女之道”,蕭靖庭非常的不滿意。

蕭靖庭也行至屏風後面,五人擠在一塊,氣氛瞬間就逼仄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沈富貴:我的英明都沒了!

沈萬寶:我就是一個寶寶,我什麽都不懂的!

蘇錦年:……我從來沒幹過這種事,你們信麽?

蘇小喬:為什麽只有一個很興奮?

蕭靖庭:(⊙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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