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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聞訊趕來問大姐,得知對方否認,他才安了心。他還以為二姐嫁人就自己不知道呢。

章嬷嬷料知事有蹊跷,趕緊跑去找二姑娘商量。江梧桐和江北随後也到了。

江清月将繡針紮進針包上,停下手,蹙眉看她們:“你們說懷家派媒人來求親?”

二主二仆一共四人,不約而同地沖江清月點頭,動作出奇的一致。

江清月卻沒心思笑了,只顧着去納悶這件怪事。

懷家是青州有名的商戶,早年靠制作阿膠起家,後來涉足的織繡業,江清月就在懷家的繡房做活計。懷家的阿膠早年就進貢朝廷,去年,殿內省又欽點懷家的絲織繡品進貢,使得懷家的皇商地位更上一層樓,而今也算青州一霸了。

“章嬷嬷,先把那媒人請進來,看她怎麽說,再來回我。”

章嬷嬷應聲去了,不大會兒,她進門就罵:“就沒見過這麽不懂禮的人。她一進門,二話不說就先問我要姑娘的生辰八字,說什麽要找道士合八字定日子。後來還使錢悄悄地問我,姑娘是不是清白之身。我氣得呸她一下,就跑回來了。”

“不要臉的東西,敢質疑我而妹妹的清白。瞧我不撕爛他的嘴,打爛她的腿!”江梧桐氣急了,挽起袖子就要出門找人算賬。江北也不爽,鬧着要跟大姐一塊去。

“這哪是求親,分明是來挑釁找茬的。”江清月推了茶杯,冷笑一聲。

江梧桐和江北吓了一跳,姐弟倆站在門口附近,呆呆地看着江清月。

問秋一直呆在原地沒動,這時候她反應最快,一臉崇拜的仰望着江清月。

“懷府那樣的,怎可能瞧得起咱們江家。”江清月撣了撣群裳上的水珠兒,利索的站起身來。

章嬷嬷趕忙問詢:“姑娘,這親事咱們該怎麽辦?”

“根本就沒什麽親事。”江清月肯定道。

将烏蓉和章嬷嬷等人越加不懂了,疑惑的跟在江清月後頭,往正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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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人走的哪個門進來的?”江清月又問。

章嬷嬷趕緊答道:“她本意要走正門,我瞧她不正經,就讓她走了小門。”

“回頭把小門刷幹淨,以後這種髒東西再別放進來。”江清月話音剛落,便已到了正房門前。她提裙爽快的邁步進去了,其他人尾随身後。

媒人穿着一身暗紅色對菊紋的對襟長衫,香色綠草紋繡裙。年紀四十多,臉上脂粉塗得很厚,唇色鮮豔,嘴角恰巧長了顆媒人痣,倒給她幹得這個行當添了不少彩。“你就是王媒婆?”

王媒婆這才起身行禮,笑呵呵的稱:“是。”

王媒婆仔細打量眼跟前的江清月,十四五左右的年紀,身姿窈窕,樣貌風流婉轉,真是漂亮,難怪懷家小爺一眼就瞧上她了。這姑娘穿着的群裳也好看,上面繡的是百花飛蝶紋樣的,美就美在裙擺上的蝴蝶像活了一樣,裙角一動,蝴蝶就在那上面飛舞着,真的好像是百花仙子降臨人間了,美極了。

容貌這般好,王媒婆心裏就更擔心那件事兒了。她聽說着江家三姊妹是逃難到青州的,當初就是三流民,野孩子!江二姑娘長得這般俊,身子怎麽可能安全得了?

江清月見王媒婆看着她發癡,提高音量問,“嬷嬷,看什麽呢?”

“沒,沒看什麽。”王媒婆心虛一句,轉即說起正事,“小的今兒個來呢,就是為二姑娘說親的。這可是一件大喜事啊,八竿子難找的一門好親事。對方是懷家正經嫡出的三爺,年紀輕,模樣周正,人品更沒的說。懷家大太太又是個開明的人,根本不計較江姑娘的身世,這不,托我來說親了。”

江梧桐聽到這,氣得直咬唇。她初聽對方家世的時候,還真以為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懷府是青州的大戶,有名望又富貴。二妹妹若能得一門好姻緣,她自然求之不得。

可才剛三弟江北跟她說,這個說親的懷家的小爺是青州有名的纨绔子,極為好色,根本配不上她的二妹妹!

“如此好,我哪裏配得上,實不敢當。”江清月婉言謝絕,聰明人該聽得出她話裏的意思。

“江二姑娘太謙虛了!”王媒婆偏就是個蠢的,嘴快的接了話,繼續她扯皮,“我說江姑娘也好呢,您吶繡技名滿青州,獨創的三針繡法更是無人能及。懷家的繡品能被選為貢品,多少也有江姑娘的功勞。”

江清月淡淡一笑,點了下頭,就算是敷衍了王媒婆。

王媒婆以為江清月這就是願意了。本來也是,這麽好的攀高枝兒的機會,誰會不願意?江二姑娘運氣真好,一朝翻身了。

不過還有一事,王媒婆想着要弄明白,這也是江家大太太特意囑咐她的。王媒婆不好意思當面說,支支吾吾的,最後湊到了江家長姐江梧桐的耳邊兒,直說了。

江梧桐聞言,氣得嘴唇發抖,作勢要打王媒婆。

江清月不能讓大姐沾惹晦氣,這個王媒婆不是個善類,再者說懷府也不好惹。她們講解絕不能被對方抓到任何把柄。江清月趕緊拉住了大姐,把她護在自己的身後。她小聲安慰江梧桐,“大姐放心,我心中有數。”

王媒婆剛被吓了一下,臉色有點不爽,她很不滿意江家人的待客之道。

江清月打發走江北,笑道,“既是屋子裏都是女子,便說些私房話。左右王媒婆也不計較這個,那便容我鬥膽問你一句。”

王媒婆讪笑,“江二姑娘請随便問。”

“你伺候過多少男人?”

王媒婆大驚失色,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二姑娘,你——剛才說什麽?”

“問你伺候過幾個爺們!”章嬷嬷大聲喊道。

王媒婆臉色鐵青,倍感受辱。她自打與丈夫大婚之後,恪守婦道,從沒做過越矩的事兒。今被個丫頭片子示意自己的清白,何其恥辱!

“江二姑娘,你——”

江清月率先截話,笑了,“你總算了解我心裏的感受。你的話,很侮辱人!”說到後半句,江清月的雙眸驟然冷了下來,異常淩厲。

王媒婆噎的無話可說,原本到嘴邊的那些瀉火話,只能咽下去。“好,就算江二姑娘是個清白身。但這事兒懷家大太太也說了,一定要驗一驗的。”

“我為何要迎合他們懷家的要求?議親,走的是三書六聘的規矩,什麽時候加一條驗身了?再者說,這門親事我還未應下,還輪不到談條件的時候。”江清月冷哼。

王媒婆臉色驟變,抽了抽嘴角,像看怪物一樣打量江清月:“江二姑娘,您這是想拒絕這門親?”

江清月點頭,幹脆地很。對付王媒婆這樣豬腦袋的人,她就得直白些。

王媒婆聽這話臉色有些猙獰,不敢相信的嗤笑起來。她覺得江二姑娘是在跟她在耍小性子,她才不怕呢!

“江二姑娘,您可想清楚了,這事兒可不是鬧着玩的。懷府是大戶人家,規矩多着呢,可不會因你一時使了小性兒,回頭再給你後悔藥吃。”

“王媒婆,我妹妹素來說一不二的。”江梧桐有些氣,插話道。

“哎呦呦,果然沒什麽教養,誰讓你插話了!”王媒婆瞬間變換另一副嘴臉,鄙夷之色顯露無遺。

江清月高聲吩咐問秋:“送客吧。”

“瞧瞧,還是二姑娘比大姑娘懂禮。”王媒婆高聲道,明誇實貶。

江清月冷冷的瞪一眼王媒婆,對大姐江梧桐輕笑:“狗咬人一口,人總不能反咬回去。我們做人的,總不好和畜生一般見識。”

“你……”王媒婆氣得抖唇,甚至連肚皮都在發抖。她咽不下這口氣,搜腸刮肚弄詞兒要罵,再擡首時,江家的兩位姑娘早就不在眼前了。

王媒婆無處撒火,氣得直跺腳。章嬷嬷請她出去,王媒婆不甘心,回首罵道:“一群不識擡舉的蠢貨,看我回去怎麽跟大太太說。就一個繡女罷了,信不信懷家叫你們在青州無法立足。”

“信,當然信,所以我家姑娘說了,還要勞煩你在懷府大太太跟前好好說道。”問秋趕過來傳話道。

王媒婆嗤笑,挑眉瞧她:“你家姑娘還真有臉,真好意思。她才剛怎麽罵我的,罵我是狗,這會子後悔了,要我還要我為她說話?呵,我嘴巴可沒那麽賤!”

“王媒婆,你哪只耳朵聽我家姑娘指名道姓罵你了?這“狗”的名頭可是你自己安上去的。你若再敢如此污蔑我們,就是去見官我們也認了!”章嬷嬷板着臉反駁道。

王媒婆被氣得說不出話。當媒人的惹上官司,就會沾染一身晦氣,以後誰還敢找她說媒。

問秋緊接着口齒伶俐道:“我們家姑娘說了,若是以後聽到你惡意污蔑她的話,縱是傾家蕩産,也要拉您去府衙理論清楚。姑娘心善,吩咐我來提醒您一句,好好感恩去吧。”

王媒婆氣得肥驅亂顫,抖着手指問秋,“等着瞧!”說罷,王媒婆便甩着帕子走人。

她堵了一肚子的氣,偏偏沒法子發洩,整個人簡直要被怒火爆掉了。等王媒婆到了懷府給太太回話時,卻還真害怕那個姓江的死丫頭咬着她不放。王媒婆瞧不上歸瞧不上,但憑江二姑娘先前表現的從容淡定的氣勢,足夠讓她忌憚的。

她還真怕對方咬着不放,砸了她的招牌。保媒這事兒誰家都圖個吉利,她沾染了晦氣,以後沒錢可掙,靠什麽活?罷了,忍一回氣。但江家那邊她也不能就此放過,必要給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使點絆子才行。

“太太,小的覺着這親事求的太草率了些。”

懷家大太太金氏瞟眼王媒婆,語氣波瀾不驚:“怎麽,江家那邊有問題?”

“不瞞太太,小的今兒個去江家就提了嘴驗身的事兒,怎料到她們姐弟三個都是個烈性子,不容分說就把我打發出來了。”

金氏坐直了身子盯着王媒婆,忽然拍桌大罵,“好大的膽子!”

“這是她們八輩子都高攀不上的好親事,有此好運氣只管磕頭謝天謝地去,她們能不願意麽。是小的口齒莽撞,說急了。

再者說,咱們這好歹是給三爺說親,江家那邊怎麽樣無所謂了,可為了三爺的面兒,這面上功夫咱可不能簡化了。太太不如先找個要緊的中間人去說說?”

王媒婆‘好心’分析利弊,違心的把自己譴責一通,成功将金氏的思緒引向了另一邊。到時候,她倒想看看江家的臭丫頭們還怎麽在青州蹦跶!

金氏覺得媒婆說的話很在理。她不能因對方身份低,便抹了自己寶貝兒子的面兒,面上功夫得做足。至于她身子是否清白,金氏也想開了,不在乎了。或者說,不清白更好,回頭她一進門,自己便有直接的理由把她降為姨娘。總歸只要把她弄進懷家了,一切都好辦。三針繡的技藝,一定要獨屬于他們懷家繡坊。

“也罷了,就給足她們面子。回頭我托我的好姐妹去說道兩句。”

“哎呀,那可是江家姑娘的大福氣。”王媒婆聽此話笑得合不攏嘴,誰不知懷家大太太的好姐妹就是知府夫人。官眷太太的面兒,誰敢不給。拒絕知府夫人,看你還怎麽活!

王媒婆心裏頭有種報複的快感,特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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