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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氏打發了王媒婆,起身去瞧小兒子懷永才。她剛進門,大丫鬟春喜正好端着藥碗出來。

“今日怎麽樣?”金氏低聲問。

“好多了,從太太應了三爺的請求,他的身子便好很多了。”春喜笑道。

金氏點頭,進門瞧兒子。懷永才正卧在榻上看書,見母親來趕忙起身行禮,金氏不讓,就讓他歇着。

“我請了知府夫人做中間人,給你說親。”

懷永才聞言大喜,當即撲到金氏的懷裏撒嬌,感謝母親金氏寵溺的拍了拍兒子的後背,笑了:“我這兩日也想開了,江二姑娘嫁進咱們府裏來,也有好處。”

懷永才大喜,其實他才不在乎這些。主要是那個江宅永遠都大門緊閉,讓人難以靠近。他沒機會把江二姑娘弄到手,就只能娶了。

三月前,在懷家繡坊,懷永才遠遠地驚鴻一瞥,就此便惦記上了江清月的姿色。他也不是沒見識過漂亮女人,但江清月那樣除塵秀美的是獨一份兒。再說他這人就有這麽個癖好,看上的女人得不到手就心癢癢。為了美色,他素來不擇手段,哪怕是靠“娶”。

金氏疼愛小兒子一通,方出門,便有人來回報。

“太太,晉陽王明日游歷至青州,知府大人知會您進貢些上等阿膠過去。”

金氏打算親自送阿膠去,正好趁機跟好姐妹談談她兒子的婚事。

懷永才聽說母親走遠了,趕緊丢了手裏的書,從枕頭下取出秘戲圖冊賞鑒,畫中有些動作還真巧妙。懷永才脫光了衣裳找感覺,等大丫鬟春喜一進門,他便迫不及待的把她壓在身下,擺弄好動作,猛勁兒的一戳,必要好生試煉一番……

江清月自不信王媒婆那種小人會幹出好事兒。她早使錢找王媒婆家中的下人打探消息。王媒婆果然兜不住嘴,把她自己的盤算說的一清二楚。

江清月悶在屋子裏,謀劃了兩日。隔日傍晚再回繡房時,她便聞到屋內的氣息不對。再看迎窗的方桌上,堆疊的花繃子似乎少了幾個。江清月仔細清點,果然如此。

江清月叫來章嬷嬷:“才剛家裏來過人?”

章嬷嬷想想,點頭,“隔壁的吳大娘帶着女兒來過。”章嬷嬷轉即補充一句,“借了碗醬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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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醬油需要兩個人?”江清月輕輕地反問一句,順手整理了桌上的花繃子。她們必是以為這東西堆疊的多,她沒計數。

章嬷嬷見狀,再聯想隔壁那對母女貪小便宜的性兒,立馬反應過來她們娘倆幹了什麽。“真真是膽大,竟敢偷咱們家的花繃子,不要臉!我這就去找她們算賬去。”

“罷了,不過兩樣繡品。”

江清月此刻心裏想着另一樁事——她的鼻子。

三年前,她重生以後,便發現自己的嗅覺變得靈敏了。起初還以為自己的鼻子只不過比別人稍微敏銳些;後來,她發現自己竟可靠着鼻子辨識陌生人的氣味。最近江清月害了一場傷風病,好了之後,她就發現自己的嗅覺更加敏銳。

她甚至能聞到每個人身上獨數的特殊味道,甚至可以通過空氣中殘餘的氣味,去辨別什麽人曾來過房裏。

才剛在她的繡房內,江清月就聞到了隔壁吳大娘的味道。

江清月眼前一亮,轉即問章嬷嬷:“她們母女何時來的?”

“大約在半個時辰前。”章嬷嬷回道。

江清月摩挲着下巴打量自己的小繡房,把章嬷嬷招到跟前來。

不多時,章嬷嬷便請全家人一塊行動。

頭半個時辰,江北去繡房裏轉一圈;江清月很快辨識出來。

問秋去過繡房後,恰好等了一個時辰。江清月再去屋裏也辨別出來,只是稍微費了點功夫。

如此幾天試驗一番,江清月确定她辨別一個時辰屋內來過什麽人。如果地點轉換到外面,就只有兩柱香的功夫。若遇到大風天,時間會更短,而且準确率不高。

江梧桐、江北等都不知道江清月這個技能。衆人都憑着對江清月的信任,配合她完成的。

江清月擔心自己把實話說出去,會顯得她太過異類。她這個技藝知道人越少,越安全。給自己留點秘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将來複仇,對手便永遠沒辦法摸清她的底細。

懷家和知府夫人折騰的親事,還亟待解決。江清月立馬叫章嬷嬷和江梧桐進屋商量正事。“懷府提親,來者不善。我們縱然有法子擋回去,但青州這地兒是不能久留了。”

江梧桐有些驚詫,畢竟青州是他們呆了三年的地方。她們江家已然紮根在此,買了宅子安置了田地。這裏就是她們第二個家啊!雖心有不舍,但江梧桐還是支持二妹的決定。“現在就走麽?”

“不是現在,最多是半年,走是早晚的事兒。等大姐安穩的嫁出去,我們再搬。”江清月回道。

江梧桐的婚期就在一個月後,她聽這話莫名的躁郁,抓着江清月的手不放。

江清月調皮一笑,修長而白皙的食指輕輕地戳了下江梧桐的臉頰:“大姐安心,不管有沒有懷府這樁事,我們都要搬走的。當初本就沒打算在青州久留。章嬷嬷,這是家中的地契,暗中發賣,不得讓買主洩露信息,價錢上可以稍微讓步。”

章嬷嬷點頭應承。

江梧桐落淚,“二妹,若真搬走,你打算去哪兒?”

“京城。”江清月清晰地吐出這兩字。

江梧桐整個身軀一震,倆眼瞪得直直的,想起三年前他們在京城所遭受的凄慘境遇。三年了,仍歷歷在目。

“這是早決定好的事,只不過如今定了具體時間罷了。先告知大姐一聲,至于江北那裏,他還年紀小,我會慢慢解釋給他聽。”江清月補充道。

江梧桐慢慢地消化掉這些信息,點了下頭。

章嬷嬷還在惦記懷府的親事,上火道:“懷府那邊二姑娘打算怎麽辦,若換做知府夫人保媒,怎由得人拒絕?”

“自古嫁娶講究父母之命。我沒有父母,親事便由自己做主。我若不願,誰敢阻攔?縱是知府夫人又如何,她又做不得我爹娘。”

越是面對氣勢滔天的權貴,就越要把自己當人看。

青州知府算什麽,跟京城的理國公府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這會子她連個小小的知府夫人都怕,以後何談複仇?

江清月清楚記得,她前世被理國公府惡奴發賣的情景。那時她才堪堪十二歲,倆蒙古畜生竟妄圖對她行不恥之事。她為保清白,從馬車裏掙脫逃跑,墜崖身死。

恥辱,全然不會因重生而泯滅。

恨難消!

“二妹妹你這是怎麽了。”江梧桐掰開江清月的手,發現她的指甲已經扣進掌心的肉裏了。江梧桐心疼的流淚,“你看都出血了,你也不知道叫一聲疼。”

“大姐,我沒事。”江清月笑地自然,好像她真的不疼一樣。這些年,她已然學會用笑容掩蓋自己的傷痛了。真是個好辦法!

江梧桐狠狠地敲了下江清月的腦殼兒,“甭想糊弄我,你不疼才怪。”

江清月捂着額頭笑,眼眶不禁濕潤了,還是大姐了解她。她眨眨眼,俏皮的沖江梧桐吐了下舌頭。平定情緒後,她便将宋府千金的繡畫像包好,吩咐問秋送去。屋裏其它的繡架和花繃子都卸下,疊好,該交貨的交貨,該賣的賣。只有一個繡架留着的,錦緞上繡着許多壽字,一看就知是哪家老爺過壽誕時要穿的衣服。

“只剩下最後一個活了?”江梧桐問了一嘴,仔細看這衣服料子,驚訝的問江清月,“這是?”

“知府老爺四十壽辰的。”江清月回道,“這恐怕是在青州接的最後一個活計。懷家繡坊那邊,昨兒個已經請辭了。”

“管事怎麽說?”

“許是聽到些風聲,還以為我要做三奶奶了,很客氣的畫了押,跟我結賬兩清了。”江清月笑着掏出契約,在大姐跟前晃了晃,故作輕松的嘆道,“意外的順利啊。”

江梧桐被她哄笑了,勸道,“索性就歇着,左右這三年來咱們攢下來的錢還夠花。還有牛家給我的聘禮,你都拿去用,嫁妝我也不帶,你千萬別拒絕。”

江清月心底泛着暖意,笑着沖江梧桐搖頭,“牛大哥雖人不錯,但大姐還是要留些錢傍身的。若真受了欺負,也好雇車接我和三弟去幫你打架。”

江梧桐捂着肚子笑,求江清月別再說了……

傍晚,天色将暗,知府夫人突然派人來請江清月走一趟。

江梧桐和江北擔心預料的事要發生了,皆有些緊張。

江清月前沖他們姐弟二人點了下頭,便乘小轎前往。

青州知府付松鶴早等不及了,背着手在正廳內來回徘徊。其妻鄭氏坐在那裏,看着老爺如此很鬧心,卻也不敢多言。

不多時,江清月到了。付松鶴一見她,笑嘻嘻樂了,若非突然想到自家妻子還在,他此刻真恨不得一頭撲上去。卻不是為女色,而是為一件急事。

“江姑娘你可算來,本官等得眉毛都快燒着了。”

鄭氏趕緊咳嗽兩聲,提醒丈夫注意知府老爺的形象。

付松鶴挺直腰板,尴尬的笑了笑。

江清月倒覺得這位知府大人的性子有趣的很,微微躬身,算是再次行禮了。

“想必你也知道晉陽王?晉陽王來咱們青州了。”

“是。”

“今年王爺剛滿十六歲的生辰時,聖上親提筆下旨冊封他為王。我大祁國最年輕冊封的王爺便是他!”付松鶴強調道。

鄭氏又咳了兩聲。

“是,大人。”江清月接着應承。

“聖上很疼他的幺弟淮南王,晉陽王又是淮南王唯一的兒子,自淮南王薨後,聖上更是百般疼愛他這位侄子。”

顯然,付松鶴又在闡述衆人皆知的事實。

鄭氏看不下去,打算再咳嗽兩聲示警。

付松鶴似有預料一般,立馬瞪向妻子表示不滿。鄭氏心裏有些氣,面上卻沒表現,只溫柔笑了笑。

“大人?”江清月淡淡的問一句。

付松鶴緊接着道:“晉陽王如今就在本官的府上。王爺游歷時,盛裝貨物的船翻了,如今衣物缺失。王爺又……總歸就是要你做幾套衣裳給王爺。”付松鶴話說一半,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啰嗦,直接跳到了結尾。

“大人為何不找懷府的繡坊制作?民女手藝粗鄙,實不配給王爺繡制衣服。”

“你不必謙虛,誰不知近年來懷府上貢的刺繡品幾乎都出自你手。找懷府,本官不如直接找你省時。反正你早晚也是懷家的人,找你就跟找她們一樣了。”付松鶴笑嘻嘻道,說到最後一句時,他轉頭看眼妻子鄭氏。

鄭氏點頭附和,直接開門見山:“正是如此,我正真要恭喜江姑娘呢。我那好姐妹求我做媒,為他家的懷三爺牽紅線呢。”

若對象換做大戶人家,鄭氏表達肯定會委婉很多。但對江清月這樣卑賤身份的繡娘,鄭氏也沒什麽好客氣,直接說!八百年都難遇的好親事她會不同意?可真便宜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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