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崔嬷嬷打從十二歲開始便跟在二太太身邊伺候。二太太什麽神态代表有什麽心思,崔嬷嬷能猜的一清二楚。
太太這是要打算發狠收拾她!
崔嬷嬷眼疾手快,先二太太一步開口。她一面認錯,一面痛哭流涕的爬到二太太腳邊磕頭。
錢氏最禁不住崔嬷嬷這樣哀求,卻還是不能饒她。自家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罷了,此事涉及到府外的皇親貴胄。雖然是奴才對奴才,但人家的奴才高人一等,惹不得,任憑崔嬷嬷哭幹了淚,也是不能就此算了的。
“早知你蠢成這樣,當年我斷不會選擇留你。巫嬷嬷辦事就比你強太多了,你啊,心太浮躁!”
早年,錢氏身邊有倆人最得用,巫嬷嬷和崔嬷嬷。巫嬷嬷為人正直,做事響快,偏偏肚子裏的彎彎道子少;崔嬷嬷雖辦事能力差些,但嘴甜,會巴結人,鬼主意又多,還懂得變通。
在大家族,哪個主子不幹點陰私事兒?所以三年前當錢氏面臨‘棄車保帥’的抉擇時,她毅然決然地選擇把巫嬷嬷推出去頂罪。
錢氏本打算事件平息之後,給巫嬷嬷的家人一些補償。倒沒想到巫嬷嬷丈夫是個更憨直的,死也不服氣,非得掘地三尺要把事弄清楚。錢氏讓二老爺使人打死他,純屬不得已而為之。她真的是好無奈,不得不選擇斬草除根。
如今想一想巫氏一家子的遭遇,錢氏動了恻隐之心,禁不住感慨:“想想她們一家,再想想那三個孩子,怪可憐的。”
姓巫的人都死了,二太太竟然還提她。
呵呵,好一個巫氏!縱然你死了,二太太的心裏還是有你!
惱怒、氣憤、委屈、嫉妒……崔嬷嬷唇白如紙,滿心憤怒,握拳捶地大哭。
“奴婢在太太心裏到底不如她。奴婢這些年為太太做牛做馬,寧願自己雙手沾血,連命都可不要的。可太太心裏卻還惦記着那個死人,奴婢心寒啊!”
錢氏心虛地看着崔嬷嬷,心軟了。
崔嬷嬷用腦門子狠勁兒地撞着地磚,真像不要命了似得。“求太太賜奴婢一死吧。若是我死了,太太也能為我念叨兩句,我這一生也算沒白活!”
錢氏被崔嬷嬷的舉動吓着了,“你這是做什麽!”錢氏忙拉扯阻止她磕頭,扶她到自己身邊坐下。“當年我留你不留她,我到底看中誰,您心裏還不明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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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嬷嬷哭聲漸小,轉而又哭得兇了。錢氏問她到底怎麽了。崔嬷嬷忙道:“奴婢蠢笨,惹怒了王府的高公公,可怎麽辦。”
“當是什麽大事呢,這有何不好辦的!”寧婉蓉笑着內間走出來,身後還跟着兩個貼身丫鬟。
錢氏一時着急,倒忘了女兒剛才在內間休息。
寧婉蓉打發了閑雜人,在母親身邊兒坐了下來,“崔嬷嬷是您的左膀右臂,您真忍心舍了她?”
“那可是晉陽王身邊的高公公。”錢氏無奈地嘆道。
寧婉蓉嗤笑:“高公公怎麽了,再怎麽威風他也只是個公公。”
錢氏看向寧婉蓉,問她可有什麽好主意。
崔嬷嬷更是把寧婉蓉當救世主一樣看,雙眸裏充滿了希冀。
“這還不簡單,這件事兒只要王爺不追究。憑他一個太監如何鬧騰,也是沒用。”寧婉蓉斷言道。
錢氏低吟:“你說的倒簡單,那晉陽王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寧婉蓉拍拍胸脯,自信地揚眉,跟她母親保證道:“放心吧,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錢氏半信半疑。崔嬷嬷卻把寧婉蓉當成了救命稻草,立馬撲地,給三姑娘磕頭謝恩。寧婉蓉讓崔嬷嬷起來,別有意味的說道:“嬷嬷以後待我好些就是。”
崔嬷嬷立馬點頭,發了許多狠誓表忠心。
寧婉蓉回房打扮一新,便去大房給伯母周氏請安。她賣力的跟周氏撒了個嬌兒,便得了進宮瞧大姐姐寧貴妃的機會。
寧貴妃正受寵,宮裏人為理國公府廣開方便之門。
不出兩日,寧婉蓉便得機會進宮面見大姐。
……
江清月到了晉陽王府後,便安置在郡主院中的西廂房。王府的規矩大,卻也好學,只需謹記‘安守本分’的要點就是。
松山郡主乳名喚黛娥,年紀不大,剛十歲出頭,卻已出落成一代佳人。仙姿玉貌,落落大方,性情十分可愛。
祁黛娥上午讀書,每日午後申時,來江清月這裏學一個時辰的刺繡。祁黛娥每每來時,總會變出各色新鮮的小玩意兒轉送給江清月。
祁黛娥很愛笑,不同于江清月的‘假笑’。她的笑容暖暖的,總能把人的心融化了。江清月發自內心的喜歡她,更是用心教導。祁黛娥也喜歡江清月,把她當大姐姐一般看。
江清月得閑時,便憑着記憶,繡出了一幅郡主微笑時的畫像。
“江姐姐,我來啦!”祁黛娥還未進門,便在門外活潑的喊起來。
江清月忙行禮相迎。
“江姐姐又跟我客氣了。”祁黛娥一進門,便直撲貴妃榻,找了個舒服姿勢懶懶的趴着,臉上的笑意未褪。
江清月看眼地中央已備好的繡架,笑道:“郡主請坐這裏,今日教您——”
“哇!”祁黛娥咋呼一聲,一只黑頭娃娃從她手裏鑽了出來。
江清月心裏沒個準備,身子哆嗦了下,真被吓一跳。江清月看清她手裏黑不溜秋的玩意兒,認出這黑娃娃是墨錠,禁不住扶額感慨:“郡主,今日的“玩意兒”似乎不同往常。”
“前幾日我不愛寫字,大哥問我為何,我跟的大哥說墨錠都是長長方方的,不好玩兒,沒趣兒。大哥便請制墨名家潘谷為我做了個娃娃形狀的,好看麽?”祁黛娥笑嘻嘻的在江清月眼前晃了晃。
江清月看着這瘆人的黑頭黑身娃娃,違心贊道:“好看!”
“那送給你了!”祁黛娥一把拉起江清月的手,把黑娃娃塞給她了。
江清月手一抖,不得不接下,她趕緊推拒還給郡主。
祁黛娥卻是鐵了心的要給她,不容拒絕,“我覺得江姐姐比我更需要它。”
江清月抖眉,好想問郡主,為什麽她需要。難不成她和這黑娃娃之間有什麽孽債?
“天哪,這是送我的?”祁黛娥發現了繡畫,稀罕的拿起來欣賞,又命人拿着畫,跑去照鏡子。祁黛娥一會兒看鏡子裏的自己,一會兒看繡畫上的自己,比來比去,更加高興。“江姐姐,你真厲害,這畫兒真的好像我。”
江清月笑:“早聽說郡主想要個畫像,便自作主張了。”
“好看好看!”祁黛娥很開心,決心以後要多多的送江清月東西。
江清月瞧着祁黛娥開心,一抹暖意竟在自己的心裏蕩漾開來。江清月恢複了常态,邀請郡主在繡架前坐好,準備上課。
祁黛娥乖乖地在繡架前坐好,埋頭認真學習江清月教授的針法。
不多時,白錦緞上綻放出一朵嫣紅的牡丹花兒,祁黛娥方停下來歇息,抿了口茶。
丫鬟們大贊郡主繡功長進,這朵牡丹是繡的最好的。
祁黛娥高興道:“既然你們都說好,這朵花兒我要留着,回頭就用它給大哥做作件袍子。”
郡主此話一出,衆人的笑都僵在嘴角了。
江清月想象了下高貴冷傲的晉陽王衣着紅牡丹的情景,那畫面實在是……不敢直視。
“郡主,寧三姑娘到了。”傳話嬷嬷來禀告。
“讓她進來!對了,安排她到東廂去住。”祁黛娥吩咐道。
“寧三姑娘?”江清月疑惑。
“瞧我,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昨兒個進宮,寧貴妃求我帶她的三妹妹來這兒學女紅。她也是慕着江姐姐的名兒來的呢!”
江清月起身,伴在祁黛娥身邊,等待寧婉蓉進門。
眨眼間,一位衣着鵝黃提花群裳的少女進門,長着一張白玉臉,尖下巴,杏仁眼裏透着機靈算計。她梳着朝陽五鳳髻,頭簪幾件奢華貴重的金銀珠寶,數量不多,卻極為精致。她身後原本跟着的四位嬷嬷和四個丫鬟,留守在門口。
九年未見,寧婉蓉比小時候盛氣淩人多了。
寧婉蓉熱情地給祁黛娥請安,轉而好奇地打量向江清月。
江清月沖其簡單行禮。
寧婉蓉笑回:“客氣了,江繡娘可是聖上禦封的,自不同于一般的繡娘,不必和我拘于禮節。”寧婉蓉看似客氣,但張口閉口無不在跟江清月強調:她只是個繡娘。
江清月笑了笑,打算以後真不跟她‘拘禮’了。光憑一個奴才,不可能搬得動寧婉蓉來求情,她八成是借故來王府,另有圖謀。
寧婉蓉看到江清月飽滿秀美到令人嫉妒的額頭,忽然想起一人來。寧婉蓉再深究江清月的相貌,目光變得犀利,她總覺得這個江繡娘看起來很面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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