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江清月立馬見了崔嬷嬷。
三四年以前,崔嬷嬷還跟江清月的養母巫氏關系很要好。
兒時住在理國公府那段日子,江清月沒少受‘崔嬸子’的疼愛。崔嬷嬷每天換着樣的給她送糖果、點心,哄逗她笑。江清月一度把她當親嬸娘去敬愛的。豈料‘好人’在六年後變了樣,崔嬷嬷聯合二太太陷害養母貪污弄權還不夠,又設計奸情污蔑她清白。
受冤受辱可以忍,但哪個女人能受得了清白被毀?巫氏終被逼得跳井自盡。
江清月恨自己重生時,父母已亡,她根本無法挽救她二老的性命。不幸中的萬幸,她還可以趕在崔嬷嬷抓人陷害他們姐弟之前,帶着大姐和三弟及時逃離京城。
上輩子被擒拿時,江清月與崔嬷嬷是時隔六年再見面的。崔嬷嬷差點沒認出來她,縱是認出來了,也沒有一絲憐憫。她一面假仁假義地嘆息她們的悲慘際遇,一面又洋洋得意地炫耀她所犯下的滔天罪孽。大姐和三弟先後被賣給了妓院和小倌館。到她這,崔嬷嬷‘好心’的給她提供兩種選擇:要麽去揚州妓院,要麽選擇兩名蒙古色狼。
不管是哪一種選擇,對十二歲的她來說都是致命的。
妓院管制嚴,看守的人多,肯定不好逃。江清月便選擇了跟那兩個蒙古人,她以為能有逃命的機會。可最終,還是一死……
而今重生,江清月雖帶着姐弟逃過那一劫,但上輩子的那些恥辱如夢魇般日夜啃噬着她,戳心灌髓。
再見‘故人’,江清月恨不能将其剝皮抽筋,活生生咬死!她背對着崔嬷嬷,壓抑自己的仇恨。“這位嬷嬷,很抱歉,我不能去貴府。”
崔嬷嬷怎麽說也是理國公府的女管家,二太太跟前的紅人。她算是個有頭有臉的,理國公府那些下人們哪個不是畢恭畢敬地捧着她,就是三姑娘寧婉蓉還得給她三分薄面呢。今兒個她現巴巴地上門給個繡娘送禮,好言央求,竟被對方不留情的一口回絕。
崔嬷嬷變了臉,髒話在心裏罵開了。
江清月平靜心氣,轉過身來坐下,喝茶靜神。
崔嬷嬷見她這般嚣張,更是氣。皇上禦封的繡娘就了不起了?再怎麽‘第一’也是個身份卑賤的繡娘,上不了臺面,她還真當自己是顆蔥了。
呸呸呸!
崔嬷嬷冷笑,死盯着江清月:“容我好心提醒姑娘一句,這可是理國公府,可不是什麽姓阿貓阿狗的平常人家,由得你一個小繡娘随便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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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月聞言,放下了茶杯,擡頭不解地看着她。
崔嬷嬷見她此狀,氣得手發抖,“啪”的一下猛勁兒拍桌,怒氣沖沖的站起來。“果然是青州小地方出來的,沒爹娘教養,無知,下賤。”
“嬷嬷出身大府邸,出口就随便罵人,如果這叫‘教養’的話,我倒寧願沒有‘教養’。”江清月雙眸像淬了毒一樣,冷冷地射向崔嬷嬷。
崔嬷嬷沒料到對方竟不吃她這套恫吓,氣得心火直往上蹿。一個十四五歲的黃毛丫頭罷了,她不信自己收拾不了她。
甭想她這麽容易離開!
“得了禦封牌匾的人就是不一樣。江姑娘腰杆子真硬!
江姑娘,你有沒有想過,您光靠個牌匾耍威風能成麽?身後連個靠山都沒有,就妄自稱大想得罪我們理國公府?您可知宮裏頭正得寵的寧貴妃是我們理國公府什麽人麽,那是我們理國公府的大姑娘!”
“我并沒有耍威風,更不理解嬷嬷為何突然發瘋?是不是哪個地方令嬷嬷誤會了?”江清月口氣還算軟,但表情卻很欠揍,滿眼挑釁之意。
“江姑娘你有種,你就等着被理國公府逐出京城吧!看我回頭怎麽收拾你。”
崔嬷嬷撂下話便要出門,打算立即回府去回禀二太太。她一定要把這個江宅夷為平地。至于那個姓江的黃毛丫頭,當然要把她賣到揚州妓院去。崔嬷嬷還真想看看,待她跪舔男人胯下污穢時,她還有沒有種像今天這麽嚣張。
崔嬷嬷一邊想一邊興奮了,健步如飛,她走得急,出門時沒擡眼,正跟人撞了個滿懷。這人身材比她高出許多,該是個男人。崔嬷嬷在自己心裏“呸”了一下,大罵江繡娘不知廉恥,她的閨房竟然讓個男人随便進。
“好大的膽子!”略偏細的嗓音在崔嬷嬷耳邊響起,震得她耳朵疼。
崔嬷嬷捂着耳朵,擡頭斜眼瞧,這才發現眼前的人手拿拂塵,是個太監。
可了不得!如今有太監的地方,除了宮裏頭的主子們,便是王府了。
眼跟前這位太監衣着華服,高昂頭,氣勢十足,八成是個總管,更加得罪不起了。
崔嬷嬷瞧不起江清月,多半因她出身卑微沒有靠山。可崔嬷嬷卻萬萬不敢瞧不起太監!他們可都是皇親貴胄跟前人的紅人,日日常伴貴族左右,有時候他們的一句話比大老爺的十句都好使。
崔嬷嬷畏畏縮縮起來,趕緊低頭,點頭哈腰的給對方賠不是。
高德祿低眸鄙夷的瞧她一眼,特意問:“哪兒家府上的嬷嬷呀?”
“回公公的話,奴婢是理國公府的。”
“喲,理國公府可是大家,沒想到還能出你這樣的。”高德祿諷刺一聲,不理他,踱步走到江清月跟前,客氣道,“江姑娘才剛可受驚了?”
崔嬷嬷聽此話心中咯噔一下,吓得全身發抖,直冒冷汗。
江清月早知道門外有人,而且這人身上有甘松香味道,但很淡,混着茶葉味兒。聯想到昨日上門的人,江清月很容易猜測到對方的身份。
妙在這人來的巧,正趕上她與崔嬷嬷見面。江清月早恨她入骨,便随意挑釁了幾句,不想崔嬷嬷這幾年脾氣漸長,瞬間就上勾了。
剛才崔嬷嬷的暴躁謾罵,正好讓門外的高德祿聽個正着兒。
高德祿表明來意,邀江清月去給松山郡主當女紅師傅。
松山郡主正是晉陽王唯一的妹妹。
江清月應承下,恭敬地謝恩。
崔嬷嬷傻眼了。怪不得她不答應理國公府,原是想攀着晉陽王府的高枝兒。
臭不要臉!
“昨兒個遣人來你府上,可不巧了,正碰見姑娘去廟裏上香。今兒個郡主便交代奴才,務必親自來接姑娘過去。”高德祿笑道。
江清月趕緊再謝恩。
崔嬷嬷的臉色卻瞬間蒼白如紙,她竟誤會了。
“江姑娘太客氣了。姑娘的畫作咱家親眼見過,真美。咱家侍候王爺這麽多年,名家大作見過不少,卻沒見過誰畫得比姑娘更像的。那繡畫美的,咱家嘴笨,不知怎麽形容,總歸就是好看。”
“高公公謬贊了,不過是一幅繡花罷了。公公若喜歡,民女送一幅給公公如何?”江清月回道。
高德祿高興的倆眼發光,笑得燦爛:“那敢情好。”
高德祿說罷,便催促江清月收拾随身衣物,這便啓程去王府。
江清月淡淡的笑:“昨兒個民女從廟裏回來,聽說王府的人剛來過,便鬥膽猜了猜其中的緣故,遂把衣物都準備妥當了。”
高德祿大贊江清月聰慧,做“請”的手勢,示意江清月先走。江清月趕緊相讓,方在高德祿的帶領下,移步往門外去。
崔嬷嬷此時吓得流汗跟流淚似得,豆大的汗珠兒浸濕了兩鬓,她兩腿軟綿綿的,只能癱坐在地上,臉貼着地面,硬着頭皮等待高德祿教訓她。
高德祿到了門口,側首瞟一眼門邊上的崔嬷嬷,冷笑:“回去吧,自個兒到你家太太跟前把事情經過說清楚。該怎麽處置,全憑你家太太的意思了。”
崔嬷嬷老實地點頭,垂着頭,整個人趴在地上了。
崔嬷嬷等待了許久之後,确定周遭一片寂靜了,方戰戰巍巍的起身。她用顫抖的手臂扶着牆,慢慢騰騰地出了江家小院兒,一路忐忑到幾乎快尿褲子的程度。
錢氏聽崔嬷嬷的回報講述經過,起初她不明因由,忍不住先罵了江清月;當她得知後話後,又大罵崔嬷嬷一通。“原來人家早知道王府的邀請!如此倒在情理之中,凡事有先來後到,加之晉陽王府又地位高貴,她回絕咱們理國公府是應該的。”
“奴婢該死,奴婢也是後來才醒悟的。”崔嬷嬷有意這樣引導二太太,就為了讓她能理解體會到自己的感受。如此好歹會懲罰輕一些。
“你個沒用的東西,給我闖大禍了!”錢氏抖着手指指着崔嬷嬷,氣得兩腮發紅。這會兒就別提什麽受寵的寧貴妃了,對方可是晉陽王府。天知道皇子的腦子是什麽結構!皇帝愛晉陽王這個侄子勝過親兒子,至于那些後宮妃子就更不值一比了。
錢氏咬牙瞪着崔嬷嬷,心裏琢磨着該怎麽狠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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