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到了王府,江清月剛落穩腳。高德祿急急忙忙的進門,拿出先前那三套衣裳來。
江清月見狀心懸了起來。難道王爺在嫌棄她多事,托郡主傳話?既是如此,又何必特意叫她來王府。當然,也不排除王爺心眼小,想當面懲治她。
“這三件衣裳青州知府托你做的,而今他夫人鄭氏又托你,你再托郡主轉交給王爺。”高德祿把關系捋地很順溜。
江清月點頭,等着高德祿下一步吩咐。
“想來……這衣服……姑娘做了能有半年多了吧?”高德祿試探性的詢問。
江清月再點頭。
“怪不得。”高德祿拿起那件绀色蟒袍,遞給江清月,“這衣裳還要勞煩江姑娘修改一下。”
江清月愣住,沒想到問題出在衣服上。“王爺不喜這種繡紋?若要換繡樣,須得重新縫制才可。”
“不是,”高德祿把衣服在桌子上鋪平整了,指了指袍角和袖口,“短了些,王爺長個兒了。”
晉陽王還是在長身體的年紀。
江清月恍然大悟,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
“王爺很喜歡這衣裳,今兒個晚上王爺便參加七殿下的壽宴。王爺若能穿上這件衣裳,豈不更顯得王爺英俊神武?江姑娘看一看,能不能快點修改一下。布匹針線料子之類,府上多得是,由姑娘随意挑選。”
“這倒簡單,做個祥雲邊兒加上就行,中午前即可完工。高公公把尺寸給我,我這就開始。”江清月放下心,整個人放松不少,嘴角也帶了明朗的笑意。
高德祿愣了下,撓撓頭,“尺寸,咱家不知道。”
“那平時王爺做衣裳,誰負責量身?請他告知也行。”
“從來都是宮裏的尚衣監在管,咱家也沒注意。上次在青州,還是咱家量的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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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月便請高德祿再去量一次。
高德祿面露難色,不大敢,“王爺最不喜這個,上次是走運,這回估計不成了。咱家總不能為這個,丢了自己的小命不是。”
江清月很同情高公公,沒想到晉陽王這麽任性。
“尚衣監的尺寸也是推算的,今年的冬衣尺寸就沒做準,昨兒個全都退回去重做。而今就兩套衣裳可用,一件穿在王爺身上,另一件是朝服,動不得。不然也不會讓你這麽急的修改衣裳。咱們還得另想辦法,盡快把這件衣服改成了。總不能讓外人以為我們王爺沒衣服可穿,江姑娘你明白麽?”
江清月點點頭,雖然高公公表達的略微有點複雜,但她明白了。誰都有些小習慣,雖說晉陽王這個已經不算是習慣了,是怪癖!
江清月忖度了一會兒,她暗自吸口氣,鼓起勇氣跟高德祿道:“能否讓我見王爺一面?”
“這個,就更難了。”高德祿抽成了苦瓜臉。
江清月補充道:“不必當面,悄悄地瞧一眼也行。”上次在王府見祁連修,因要尊重王爺的威儀,江清月根本沒仔細看過他,更不會注意到他身材如何。
“那好辦,你這就随我來。”高德祿豁然開朗,帶着江清月就去了王府後花園。他安排江清月就在望月亭附近的假山後等着,他這就想法子把王爺帶過來。
江清月等了半天不見人,幹脆捧了些樹葉堆在假山後,直接坐上去等。假山三面背風,剛好有一縷陽光照在江清月身上,曬得她竟有些發困。
“王爺,您瞧瞧望月亭的景色多好啊。”高德祿扯嗓子拔高音量,故意讓山石後的江清月聽見。
江清月打了個激靈,趕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葉。她透過兩塊山石的縫隙朝外看,果見高德祿跟着晉陽王來了。
祁連修衣着藏藍色花素绫裰衣,玉帶束腰,身姿修長。他踱步到望月亭上,負手而立,在晨光的照耀下熠熠發光,湛然若神。
江清月眨了下眼,低聲嘆了句,“不是人。”
祁連修好似聽到一般,清冷的目光淩空射過來。
江清月趕緊背過身去,躲在假山後頭。驚得她心猛跳,汗毛都立起來了。
高德祿命人在涼亭內鋪好了墊子,上了茶和暖爐,便要伺候王爺坐下。
祁連修瞟一眼高德祿,背着手往亭外去,直奔假山所在的方向。
高德祿吓得腿軟,拼了命的追上去,壯着膽子勸王爺:“王爺,咱不是來賞景的麽,那幾塊石頭有什麽好看?”
祁連修突然頓住腳。
高德祿險些一頭撞上了王爺後背,幸虧他來了個機靈的急剎。
祁連修目光掃過假山邊上的兩顆梧桐樹,勾唇笑道:“深秋了,樹葉落盡了。”
高德祿一愣,還以為王爺要作詩,回身就叫人去取筆墨紙硯。
祁連修擡手制止,忽然冷言吩咐高德祿:“去假山裏看看有沒有人。”
“王爺,這是為何啊?”高德祿心虛,聲音不自然的壓低。
祁連修冷眸一擡。
高德祿立馬‘麻爪’了,低着頭老老實實地鑽進假山裏,跟江清月碰個正着。倆人互相做了半天的手勢,終沒想出什麽有效的辦法來。
江清月額頭冒出一層細汗,高德祿更甚。
祁連修在外等,悠閑地催促一聲。
高德祿“嗳”了一聲,慢吞吞的出去,不知該答“有”還是“沒有”。他感覺不管是哪個答案,王爺都會讓他死得很難看。
怪就怪他不應該自作主張,還連累了江繡娘。
高德祿想想就覺得自己的人生挺悲傷的,“哇”的一聲跪地,先哭起來。
“閉嘴。”祁連修皺眉。
高德祿就咬住嘴,強忍着哭聲,身子一抽一抽的。
祁連修還欲罵他,忽聽有女聲傳來。
“拜見王爺!民女擅作主張躲在假山後,唐突王爺,罪該萬死。”江清月跪地,磕頭認錯。
高德祿一聽這話,忙跟王爺解釋:“不怪江姑娘,這都是奴才的主意。”
“都起來。”祁連修道。
高德祿和江清月皆有些意外,驚訝于王爺的‘寬宏大量’。
祁連修回身,踱步到望月亭內坐下,喝茶。他擡擡手,示意二人到他跟前繼續跪。
江清月重新跪下,低着頭,在心裏把晉陽王詛咒三百遍。
高德祿跪好之後,老老實實地交代經過。“……都是奴才擅作主張,不幹江繡娘的事。王爺要罰,就罰奴才吧。”
祁連修睃一眼高德祿,令高德祿立馬噤聲了。祁連修轉而打量江清月,這女孩的眸子似乎比初見時少了幾分戾氣。有幾分意思!祁連修勾起食指,摩挲着下巴,雙瞳仿若墨染,憑添幾分散漫之意。
高德祿緊張地發抖,擔心王爺遷怒到江清月身上。
“你叫什麽名字?”祁連修默了會兒,忽然又問一句。
“回王爺,民女江清月。”心裏預料到不會有好下場,但江清月的心還是緊張的提到了嗓子眼。
“起來吧。”祁連修淡笑,“你已然看過了本王,便把那衣裳做來瞧瞧。若不合本王心意,打你出府。”祁連修特意把後四個字的音調加重。
江清月低頭應承,匆匆告退。
祁連修踹了一腳高德祿,“狗奴才,敢算計到本王身上!”
“王爺,奴才冤枉啊,奴才就算是算計,也是算計王爺的衣裳不是。”高德祿巧辯道。
祁連修又補一腳,方讓高德祿平身。高德祿起來照樣生龍活虎,顯然說明王爺才剛沒舍得真下腳。
“下次不必鬼鬼祟祟,直接來本王跟前量就是。”祁連修吩咐道。
高德祿愣住,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王爺遠去的背影,熱淚盈眶。王爺啥時候開竅了?
“王爺,您……奴才可以?”高德祿追上祁連修,歡喜的伸手要攙扶他。
祁連修一臉嫌棄的躲開。
高德祿倍感傷心。他一個太監,能茍活到今天,也蠻不容易的。
祁連修冷言糾正高德祿:“江繡娘是目測,這點她倒是比尚衣監的人好用。”祁連修每每想到裁衣測量的問題,心情就發悶。他不喜別人近身,偏那幫尚衣監的人不得用,推測的尺寸總錯,害得他每到換季伊始可穿的衣服就少。“以後本王的衣服便全權交由她負責。”
高德祿愣住,轉即笑着點點頭。才剛他還擔心王爺真會打江姑娘出府,原來不過是開玩笑。太好了!
高德祿伺候王爺出府,便樂颠颠的跑到江清月的房裏報喜訊,叫她不要害怕。
江清月笑着點頭,感謝高德祿安慰。
反正也無事,高德祿便陪坐在江清月對面,看着她刺繡。
江清月補好兩條袖子後,歇了會兒,坐下來喝茶。“高公公,有件事我想不明白,王爺是怎麽發現假山裏有人的?”
高德祿搖頭,更茫然。“我也沒搞清楚,王爺突然就看着你所在的方向,然後就有所懷疑,好像眼睛會透視一般。”
“你再想想,王爺最先看的哪兒?”江清月引導高德祿。
“是了!先掃了眼假山邊上那兩顆梧桐樹,還感慨什麽深秋到了,樹葉落盡了,完全搞不懂王爺的心思。”
江清月抖了抖手,茶水差點潑出來燙了自己。她明白了,一定是她捧樹葉的時候導致樹下堆積的落葉不勻稱。如果晉陽王真憑這點發現的,那雙眼也忒厲害了。
不足兩個時辰,江清月便把那件绀色的蟒袍修改好。此此時剛好到了給郡主上課的時候,江清月趕緊吩咐章嬷嬷備好授課工具。
不一會兒,江清月便見祁黛娥領着周天巧進門了。
理國公府的表姑娘周天巧,她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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