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周天巧穿着一件秋香色偏襟小襖,淺綠镂花雙福裙,瓜子臉帶着怯懦羞澀。她一見江清月,便高興地湊上前親昵一番,行止卻仍是拘謹,小心翼翼。
祁黛娥瞧她這樣,便禁不住想保護她。“江姐姐,她自小便沒了父母,更沒個兄弟照應,怪可憐的。”
江清月應承了祁黛娥,便看向周天巧,笑問她因何來此。
周天巧忙解釋道:“原本是三表姐來的,因她要在家孝敬母親,老太君讓我來湊熱鬧。也不知郡主和江姑娘介不介意?”
祁黛娥忙搖頭,拉着周天巧坐下。“你不必小心翼翼的,就當我們是自家姐妹就好。”
周天巧留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感激的沖郡主點點頭。
祁黛娥感覺自己好像幫助到她了,頗為高興,樂呵把自己頭上的一根釵摘下來,送給了周天巧。
周天巧更加感激不盡。
江清月等她倆說完,開始授課。江清月繼續教上一次的“十”形繡法,讓她們練習刺繡走獸。祁黛娥和周天巧自小就有刺繡底子,學習能力比寧婉蓉好太多。故而,江清月教導起來十分容易。
課畢,周天巧便與郡主閑聊切磋繡技。江清月便坐在一邊靜靜地她們說,偶爾插幾句糾正她們的繡法。江清月休息一陣之後,便不管她二人如何,獨自坐在繡架前修改餘下的那兩套衣裳。
松山郡主要參加七皇子的壽宴,須得提前準備,便早早的告辭。周天巧閑來無趣,便湊到江清月跟前看她繡東西。
江清月做活時,幾乎是忘我的境界,完全不關心身邊其它事。
周天巧呆了一會兒,自己撿了個花繃子繡花,不大會兒,她又無聊,就看着江清月發愣。再過一會兒,她發現桌子上放着一件男人衣裳,好奇地翻來覆去。一邊感嘆衣服上的繡功好,一邊在心裏好奇衣服的主人是誰。
江清月手頭上這件玄衣,繡的是卷草攀花的紋樣。她打算加邊兒的時候,直接用卷草刺繡的方式縫上去。即能将衣服修改長了,又顯得自然好看。反正時間富裕,江清月也不怕麻煩些。
周天巧捧着那件男人衣裳猜了半天,又見江清月用了新鮮的修補方法,忙湊上前看。她先将修好的邊兒用黑線從裏側縫上,而後便用花繃子固定住,一點點繡制卷草紋。
周天巧看呆了,她看着江清月纖細而靈巧的手上下飛舞着,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美。這種美竟讓她有些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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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巧又看了會兒書,等到江清月歇息,趕緊湊上前問她,“這衣裳是繡給誰的?”
“怎麽,你不知道?這便是你姨媽托我的事兒。衣裳是半年前做的,此刻獻給王爺短了些,要重新改動加長。”
周天巧聞言臉色驟然變了,“原來是這樣。”
江清月笑着為周天巧斟茶,誘導她說一說理國公府的事兒。
周天巧也不避諱,坦誠告知。
大太太周氏借着高公公發火的由頭,趁機下打發走了仇正文,甚至勸動了邱老太君,撤了仇總管的管事之位。換上去的人,雖說還是邱老太君身邊的親信,但周氏也算變相在府中樹立威信了。
二太太錢氏成了倒黴蛋,不僅失去了親信崔嬷嬷,連她的子女也跟着一塊倒黴,皆不受邱老太君待見。
所以說此時此刻,周氏在理國公府可算是風光無兩了。
“以前寧三姑娘在府裏頭最得寵了,大家誰都得讓着她,連老太君都不肯多說她一句錯。而今看她挨訓,我一時間還真有點适應不了,心疼的緊。”
江清月特意看眼周天巧,她正擺出一副無奈哀傷之色。周天巧才剛在刻意壓制言語中的興奮,但隐藏的不是很好。江清月看得很清楚,同時也更清楚周天巧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江清月扶額,感嘆疲乏。
周天巧忙告辭,她回身就吩咐身邊的丫鬟回府去報信兒。
鄭氏得知她捎給王爺的衣服小了,吓得寝食難安,不知該如何是好。她趕緊哀求表姐周氏幫忙。周氏也沒法子,愁得慌。寧開霁見狀,主動為母分憂,他決定親自拜見晉陽王,代姨母鄭氏道歉。
……
七皇子壽宴之後,江清月便等着王爺“打她出府”,卻一直沒有動靜。
隔日,高公公來請江清月過去。
祁連修免了江清月的禮,讓她擡頭好好看自己。
單看晉陽王的五官,絕對是一張儒雅俊秀的臉,若配上嘴角的一抹笑,他便是溫潤如玉的翩翩谪仙了。偏因他那雙寒星般的眸子,迫人于無形,無時無刻不在彰顯他的尊貴地位和威儀氣勢。
在晉陽王面前,江清月總會感覺到一種距離感,就像一只蝼蟻和一座山的差別。不過也實屬正常,畢竟她的身份與晉陽王的有雲泥之別。
祁連修張開手臂,故意轉了一圈,挑眉問江清月:“看好了麽?”
江清月對上祁連修寒眸的瞬間,立刻閃躲點頭。
“本王喜歡月季,蘭,梅,竹,菊。飛禽走獸沒有忌諱,你随意。玄色、青色、白色、绀色,只要這四種。”
江清月愣了下,才反應過來王爺在強調他的穿衣喜好。她記好了,應承下來。
“冬衣再做六件,春衣十二件,夏衣二十四件。有問題找高公公,其餘的你自己安排。”祁連修慵懶的坐回去,雙手合十,面對着江清月,言語利落。
江清月已然感覺自己的手腕疼了。她很想拍桌對晉陽王吼一嗓子:她是來教女紅的,不是來專門給他做繡娘的!
可惜,大仇未報,她為了活命也沒那個膽子。
江清月隐忍的抿起嘴角,沖祁連修點點頭。
祁連修瞧着她的嘴角,嗤笑一聲:“怎麽,給本王做衣服,你不高興?”
江清月立馬行禮道:“萬萬不敢。請王爺恕罪,民女是一時間太激動,不知該說什麽好了。民女能有資格給英明神武的王爺做衣裳,真真是萬分榮幸!這是民女八輩子修來的福分!民女感激不盡,給王爺謝恩!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江清月覺得自己已經拍馬屁拍到嘴抽了。她這麽違心的說謊話,會不會遭報應?
“啪嗒!”祁連修摔了手裏的茶杯,哈哈笑起來。
江清月立時收緊身上每一個毛孔。
高德祿進門傳話,發現地上碎了個白玉茶杯,王爺竟在笑……此情此景,竟莫名的有些熟悉。高德祿有些恍然,他怎麽覺得這一幕以前好像發生過?
“說!”祁連修臉色驟然冷下來。
高德祿打了個寒顫,更覺得此番情景熟悉。“王爺,理國公府的寧四爺求見。昨兒個遞過帖子的,王爺您先前說今日見他。”
“嗯。”祁連修打發走高德祿,發現江清月還在。他揮手,示意她走。轉而又突然叫住她,吩咐丫鬟先帶她去內間避嫌。
內間是一個書房,不算太大,書架桌案等家具排放的十分得當,布置的很舒适。屋子裏飄着淡淡的甘松香,是晉陽王身上獨有的味道。
江清月環視一周,沒敢坐,只找了個地方站着。不多時,她便感覺到了一股熟悉又陌生氣息,該是屬于寧開霁的。
寧開霁拜見祁連修之後,便說明來意,代鄭氏和青州知府致歉。
祁連修冷笑,“青州知府付松鶴,是個厲害的人物。本不記得什麽,他們夫妻倆一遍又一遍的托人在本王跟前讨嫌,倒讓本王不得不記住他們了。”
寧開霁聞言臉色大變,擔心自己又好心辦蠢事,連忙跟王爺解釋她們的苦衷,行大禮跟王爺道歉。
“有心多想,還是官做得太悠閑。”祁連修晃了晃新換的白玉茶杯,随口嘆一句。
寧開霁直接跪地上了,慌張求情,埋怨自己嘴笨。寧開霁吓得全身出了冷汗,他用乞求的目光眼巴巴地看着祁連修,寄希望于對方可以開恩。
“罷了,本王體恤他一回。”祁連修松口道。
寧開霁終于在心裏松口氣,笑了,對王爺感恩戴德。
祁連修沒什麽表情,依舊冷着臉,随意打發走了寧開霁。
江清月便從內間出來。她一只腳剛踏出去,便聽見外頭的祁連修吩咐屬下給吏部尚書捎信。說什麽青州知府勤政愛民,自願去西北管轄複興邊縣。
這就是王爺的‘體恤’?
江清月停滞腳步,心肝肺一遭兒地顫了顫。她不喜歡鄭氏,是因鄭氏利用她。但鄭氏夫婦對王爺完全是出于孝敬,不過是拍馬屁用錯了方法。
所以說,晉陽王不是一般的記仇,小心眼,陰險……
江清月時刻提醒自己,以後再碰見這位冷性兒王爺,一定要繞道走。
“你怎麽還不走?”祁連修瞟一眼江清月,轉即嗤笑一聲,“啊,本王差點忘了,你腦子不記路。”祁連修随意指派了個小丫鬟,為江清月引路。
江清月被戳了軟肋,整個肺都在疼,她紅着臉憋着氣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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