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想不開的不是本王,是那些聽信謠言的世人。”祁連修沖高德祿眨了下眼,笑得很溫柔。
高德祿瞬間驚呆了,整個身體僵直發木。他緩了半晌兒,方活動僵硬的肢體下車。高德祿覺得王爺剛才笑得那麽開心,肯定沒好事兒。連那個老狐貍江賓璋也被王爺給耍了,王爺這回八成是要打算愚弄世人了。
高德祿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他才剛竟然會擔心王爺名聲受辱。王爺就是個鐵打的利刃,傷的從來都是別人,何曾傷過自己?
高德祿想開這一切,麻溜兒的就把事兒辦了。一天之內,保證全京城的人都會質疑王爺‘那方面’問題。
江賓璋陰沉着臉回府,他一進門就把門邊放置花盆的四腳高凳踹倒。瓷盆稀裏嘩啦碎了一地,花盆中的土也灑滿了地。
夏氏本來是高高興興地來見丈夫,她見這一幕,料知老爺心情不好,趕緊轉身打算回去,先躲過這一關再說。
江賓璋回身看見媳婦兒,嘆口氣,“你進來!”
夏氏擡眼關切的看着江賓璋,然後點點頭,帶着人進屋。
江賓璋卻不耐煩的擡手,把閑雜人等都打發了出去,只留妻子夏氏一人。
“老爺,您這是?”夏氏不解。
江賓璋皺眉,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前兩天太後召你們母女入宮了?”
“對,這事兒不是跟老爺提過麽。老爺還幫忙打聽了太後的喜好,我就照着這些教導咱們琬兒呢,還真好用。太後對咱們琬兒贊不絕口呢,我看琬兒和晉陽王的婚事能成。”提起她争氣的女兒,夏氏一臉喜洋洋。
江賓璋臉色更加陰郁,無奈道:“你還是趁早斷了這個念想。”
“老爺何處此言?難不成您覺得晉陽王不适合琬兒?他雖是個閑王,可論才學能力一點不比那些手握實權的王爺弱。老爺不是經常對妾身這樣說的麽?怎麽好事眼看要來了,你又不願意了呢。”
江賓璋仔細想過了,他不能把事情交代給夏氏,不然定會引起夏氏對自己懷疑。到時候真把他和錢氏的事兒掀出來,自己哪還有臉在妻子跟前擡頭。
“總歸是為咱們女兒好,你聽我的就是。回頭太後若再傳召你,我與你一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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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這到底是為何?”夏氏十分不解,言語有些激動。
江賓璋看她這樣,搖搖頭,“你還是別去了,索性在家稱病。我一個人去太後跟前回絕這門親事。”
“老爺!”夏氏急得落淚,好好地一門親,老爺為什麽要這麽阻止……
江賓璋皺眉看着夏氏,心裏覺得愧疚,他想好好哄着夏氏,可難免夏氏又會追究這個問題沒完。多說多錯,不如暫且不理她,叫她識趣兒些。江賓璋故意冷哼兩聲,厲害地吼她兩句,便背着手走了。
江賓璋憋了一肚子火,獨自一人憋悶在書房,靠踢牆撒氣。江賓璋以為當初晉陽王是真心想幫他,他甚至認定晉陽王想和他們江家聯姻。女兒江琬進宮前,他可是好一頓的用心教導,特意令其在太後面前表現優異。萬萬沒想到這些全都是晉陽王的算計。自己和女兒都成了被晉陽王利用的棋子!
可氣,可恨!
就當他以為自己和王府聯姻的時候,晉陽王竟然無情的告訴他:一定要拒婚。
江賓璋活了大半輩子,沒有一天像今天這樣憋氣的。偏偏他受人掣肘,只能依從人家的吩咐行事。
“老爺,現在外面都在傳一件事,有關晉陽王的。”小厮鴻路把臉貼在門縫邊兒,低聲沖屋裏喊。
“進來說。”
鴻路進了屋回身就把門關上。“老爺,現在外面人都在傳,說王爺那方面不大行。”
“什麽?”江賓璋擡頭盯着鴻路。
“那方面!”鴻路特意伸手往下指了指自己身體那部分,好給老爺示意清楚了。
江賓璋皺眉,愣了會兒,轉即嗤笑幾聲。好一個晉陽王,在自己感激他的時候,他當頭打了自己一棒;而現在當自己恨他入骨的時候,他又甩了自己一個甜棗。
晉陽王這出流言剛剛解決了他一直苦惱的問題:如何找個合适的理由拒絕太後。
理由不對,必然會令他得罪太後,保不齊也會對自己女兒的名聲造成影響。而今晉陽王鬧出這一出,他自然就有了借口,而這個借口恰好讓太後無法責怪他……
不過,晉陽王到底出于什麽目的?給他一個難題逼他,同時又幫他想了個解決辦法。這讓江賓璋又恨又無奈,真不知道自己以後該以什麽樣的态度面對祁連修。
隔日,太後果然召見江賓璋夫婦。江賓璋代‘病’妻向皇後賠罪,戰戰兢兢的多磕三個響頭。
太後趕緊命人扶他起身,笑言他太客氣。
江賓璋規矩的俯首,小聲附和。
太後見江賓璋竟如此膽怯,心裏多少有些不喜。好歹是朝中命官,也該見過世面的,怎麽今日一見竟是這副德行?
“哀家對琬兒這孩子一見如故。說來也巧,這孩子跟哀家一樣,就愛吃那味老法做出的藕糕。哀家愛畫,她便能會出一手好畫,甚合哀家的心意。”
“能得太後您的褒獎,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江賓璋客氣道。
“太後,晉陽王也跟您一樣,極愛賞鑒畫作。”賽嬷嬷趁機插嘴道。
太後笑眯眯的點頭,“确實如此,保不齊這倆孩子能聊得來呢。”
“正是。”賽嬷嬷附和道。
江賓璋一聽他最怕的事兒來了,額頭起了一層冷汗。他眼珠子亂轉,咬緊牙關,仔細琢磨着下一句話該怎麽說。
太後看出江賓璋的異常,眯起眼睛審視他:“怎麽了,江大人?”
“太後恕罪!微臣剛才一時慌神兒,冒犯天威,罪該萬死!”江賓璋突然跪地磕頭道。
“別在哀家跟前吞吞吐吐,有什麽話就說!”太後突然厲害道。
“啓禀太後,近日京城內盛傳一些關于王爺的流言,內容不堪、下作。也不知是哪個宵小之徒亂嚼舌根子!微臣忽想起此事,心中不禁憤慨難抑,便走神兒了,還請太後贖罪。”
“什麽流言?”太後緊盯着江賓璋。
江賓璋面露一臉難色,支支吾吾的說不清。
太後着實受不了江賓璋怯懦不敢言的樣子,厭煩的打發他快走。她本來還挺喜歡他家姑娘的,不過她一看江賓璋這個做爹的如此怯懦,人雲亦雲,心中沒有主意;太後便厭惡得很,立馬打消了這門親的念頭。至于有關祁連修的流言,太後寧願再派遣兩人去宮外的打聽,也不愛看江賓璋這個礙眼的人在她跟前磨叽。
不多時,‘晉陽王不舉’的消息便傳進了太後的耳裏。
“胡鬧!”太後氣得站起身,指着眼跟前兩名侍衛罵道,“兩個沒出息的東西,竟弄些假消息糊弄哀家。哀家早前叫你們跟着王爺,查出那名女子的身份。你們可倒好,把天橋街一溜的鋪子列成單糊弄哀家。”
“太後恕罪,王爺當時确實……”
“行了,哀家不想聽你們解釋。”太後不耐煩地打發走侍衛,轉身問身邊的親信賽嬷嬷,“你怎麽看?”
“太後,會不會是王爺有所察覺,故意為之?”
“天橋街的事有可能,後面這個未免太過了,不像是他能幹出來的。”畢竟男人對于自己那方面的問題都很在乎。她的乖孫子連修素來清貴高傲,怎麽可能容忍別人這樣侮辱他作為男人的尊嚴和面子。太後自不信這個,命人徹查此事,壓制輿論。安排完這些,太後便無奈地跟賽嬷嬷嘆氣道,“你說這孩子的心思,哀家是真真搞不明白。”
賽嬷嬷颔首,默默地聽着太後倒了一大通苦水。
“哀家真拿他沒法子了。”太後無奈道。
賽嬷嬷低聲勸道:“小王爺的性子是有些執拗,前些日子還提過要去西南那邊打仗。似乎不是沖動之舉,王爺今晨上朝起了封奏折給皇上。”
太後無奈地搖搖頭,深吸口氣,又接連嘆氣。
賽嬷嬷忙奉茶,勸太後不要操之過急。
“哀家還真有些好奇,那名女子是如何了得,讓這孩子這般死心塌地的認準了。”
賽嬷嬷附和:“奴婢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說!”太後道。
“王爺是太後您教導出來的,眼光不會差。”
太後想了想,也不否認。這兩日她的耳根子就沒閑着,也不知道祁連修這孩子搞得什麽鬼,竟讓太子站到他那邊去。皇後臨陣倒戈,也順着太子的話勸自己。太後聽得耳根子發軟,倒真覺着那姑娘不一般。
說曹操曹操到。
太子和皇後先後趕來,就流言的事兒安慰太後不要着急。
“孫子這就派人去查清楚,到底是什麽人散播出這種不要命的假消息。”祁連赫道。
“就是,說得還有理有據的,好像真的一樣,太不像話了。”皇後附和。
“有理有據?”太後重複一句。
皇後遲疑了下,看向太子。
太子也猶豫了下,尴尬地跟太後道:“以前便有些流言暗中在傳,說修弟不近女色,好龍陽。而今又突然說他不舉,倒也證實了他先前不近女色一說。”
“胡鬧!”太後拍桌罵道。
“是是是,孫子也覺得這些人胡鬧。皇祖母您放心,孫子一準把這些人清查幹淨。”太子作保證道。
太後睃一眼太子,沉下心思想祁連修的事。
皇後略微等了等,見太後面容有所動,溫言勸道:“修兒這孩子向來孝順,就說當下這事兒,他明知您老肯定不願意,還是日日來給您請安,跑得比誰都勤。他這份心,太後您瞧得最清楚了。若說這家世好不好,也沒那麽重要。只要人好,是個規矩正派的姑娘,就不打緊。禮儀規矩之類,日後有時間多加教導就是。那些出身名門的小姐們,不也都是這樣被教導出來的?”
太後皺眉聽着,沒說話。
“臣妾知道母後您發愁這事兒,昨兒個見皇上的時候,臣妾特意問了問聖上的意思。”
“哦?皇上怎麽說?”太後睜眼看皇後。
皇後忙笑道:“皇上沒說行,也沒說不行。他倒是跟臣妾說起了文慈高皇後。”
太後品了品這話裏的意思。
高皇後出身不高,只是個縣丞收養的義女。她卻輔佐了開國皇帝創建帝業、平定天下。後來高皇後統領後宮,更是嚴于律己,以身作則,母儀天下,令嫔妃皆敬服。
高皇後可謂是祁國皇後之中的典範。
皇帝提起她,太後自然就明白其中的意思了。不過太後知道,皇帝會如此輕而易舉的表态,是因為他還有另一方面的考量。好歹皇帝給了她這個當母親的一個面子,只是委婉的表态。
皇後見太後似有在猶豫,趕緊表态:“淮南王就留下連修這麽一顆獨苗苗,難得他是個聰慧懂事的孩子。母後,要不咱們也別為難他了,便順應他的意思,讓他娶個自己想娶的女子。”
太後想了想,搖頭。“若讓這個卑賤女做正妃,她生的孩子就是王府的嫡出血脈。我一想到此,心裏就受不住。”
皇後見太後此狀,不好再勸了。
“不過哀家倒可以讓一步,”太後放軟語氣,下了很大的決心松口,“哀家可以破例讓她做修兒的側妃。”
“側妃?”
“王妃為正,側妃為輔,卻高于庶妃。生子也算是半個嫡出了,但絕不能承襲爵位。”太後語氣堅決道。
皇後倒覺得這樣算是個好結果了,看向太子。
祁連赫借機退出慈安殿,直接回東宮告知等消息的祁連修。“……這也算是個好結果了。”
祁連修默了會兒,冷冷道:“不行。”
“你是我大哥,行麽,事情就這樣不成麽?”祁連赫氣得全身脫力,根本無法理解祁連修為何要為個女人這麽堅持。
“看來我小看了太後的堅持。京城之地我便不留了,煩勞太子爺幫我照看黛兒妹妹。”祁連修沖太子拱手行了個禮,便轉身走了。
待祁連赫追問的時候,人早沒了蹤影。
次日一早,祁連修再次請旨赴西南參軍的消息便傳到了太後的耳裏。太後心知他這是跟自己犯犟,便命侍衛強行控制祁連修,卻不想撲了個空,連個人影都沒找見。
江梧桐自從知道晉陽王中意自己二妹妹,便有意搜集有關晉陽王的消息。起初他不舉的流言着實吓着他了,後來竟章嬷嬷點播,江梧桐好似悟出其中的道理。她便與章嬷嬷、問秋一起琢磨辦法,偶爾還會請王二牛的人幫忙觀察王府的動靜。
“近來王府太安靜了,王爺竟然一連三天都沒出門。”問秋抱怨完,驚悚道,“不會是王爺真病了,在家養病呢?”
江梧桐也沒個主意,總覺得這門太過高攀的親事不大可能了。她見章嬷嬷床頭有個匣子,半開玩笑問是什麽,便随手打開,看見匣子裏的小孩衣衫和月牙形的玉佩。
江梧桐震驚道:“沒想到這東西還在!”
“大姑娘見過?呸,瞧我這記性,大姑娘小時候跟二姑娘一起長大的,哪兒能沒見過這東西。”章嬷嬷自打嘴巴道。
江梧桐拿着那塊月牙形的玉佩,左看看右看看。“小時候瞧母親拿着,我就覺得這是一塊好玉,必定是富貴人家的東西。”
“還有這衣服呢。”章嬷嬷翻出衣領子,給江梧桐看上面那個“瑈”字。“不瞞大姑娘,我悄悄查過八年前的事兒。當時京城裏丢了姑娘的大戶人家只有一戶,卿侯府。”
“我知道。”江梧桐順口答應,臉色并不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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