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祁連修臉上的笑意更甚,挑眉示意清月說說看。
清月到底是個女人,也和那些已婚婦人們一樣,心底裏有對自己丈夫同樣的期盼。男女之愛是自私的,沒人願意把自己的那份兒分給別人。她同樣也渴望自己夫君的忠誠,希望自己婚後可以從丈夫那裏得到獨寵。
可在她眼跟前的人畢竟是王爺,尊貴無比。祁連修平日裏就孤高慣了,骨子裏更是異常的清貴自傲,他必然不會忍受別人對他有所威脅。現在,他或許會因為喜歡她而能為她破例,可誰能保證得了以後?清月覺得自己最不該恃寵而驕,更不該讓對方因為自己緣故而被迫改變。萬事難強求,唯有讓對方自願去做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諸如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樣的話,她也只會在心裏渴望,必定不會開口逼對方答應。王爺願意說是王爺的意願,她若用什麽法子迫使王爺說,話就變味了。
祁連修見清月沉吟不語,料知她在認真忖度什麽,祁連修故而半開玩笑道:“看來是個大事兒,本王得做好準備。不過倒也不怕,只要你要求的,但凡本王能做到,本王必會答應。”
祁連修盯着清月的眼睛,帶着探究之意,好似要把清月看穿一樣。
清月自信的笑了笑,她早在心中有了想法。她的要求不簡單,也不是很過分;既能警醒自己,也在讓祁連修能簡單地範圍之內做到。
“這事兒聽起來簡單,若堅持到老卻不容易。我說說看,王爺不必一定答應我。”
祁連修淺笑,心中大概有了料想。“說吧。”
“問必答,不隐瞞。夫妻之間坦誠相待,不知王爺可否同意?”清月笑看祁連修,不願錯過他此刻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祁連修微微愣了下,驚訝之色從眼底轉瞬即逝。他轉而稀奇的打量清月,接着大笑數聲。
清月還是第一次見識祁連修這般爽朗的笑聲,她覺得很稀奇,更覺得祁連修笑起來很好看。大笑過後的祁連修臉上沒有絲毫的淩厲,溫柔而富有柔情,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江清月看着他也跟着笑了,竟忘了開口問他為何笑。
祁連修看着自己的妻子一直仰頭盯着自己,嫩粉的唇瓣散發着淡淡甜意,蠱惑了他的心。祁連修慢慢湊近了她,直接低頭吻上了。
這個吻清月接的猝不及防,考慮到正廳之內還有十幾個丫鬟婆子在,清月急得推了他一下,因見他不為所動,反而抱緊了自己。清月下意識的反咬了他一口,并不是很用力。
祁連修“唔”的一聲,松了口,一邊壞笑一邊用手揉了下被咬過的嘴唇。
“王爺,好多人在呢。”清月尴尬的看看四周,确定屋內的人比她估計的數量還多,臉頰上爬滿了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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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連修瞥一眼丫鬟們,面色轉為冰冷,呵斥衆人都下去。清月趕緊偷偷地拽一下他的袖子,緊張道:“王爺,事情還沒完呢。”
“怎麽?”祁連修微微動了下嘴唇,感受到嘴唇咬過的地方感覺有些不同,自覺回味無窮,臉上露出得意的笑來。
咬了他,他還笑。清月總覺得祁連修這笑有些莫名其妙,還帶點陰測測的危險的味道。果不其然,祁連修下一刻就湊到清月的耳邊兒上,表示今晚一定要‘收拾’她。
清月的臉頰持續火辣辣的,緋紅難消了。
高德祿當了半天的木頭人,見時辰不早了,不得不出言問詢:“王爺,王妃,府中的庶妃和美人們已在外等候多時。”
江清月又想起這茬,扭頭看祁連修:“對了,才剛就要說這事兒呢。今兒個是我第一日接手王府後院,她們畢竟都是太後禦賜的人,必要先見一見她們。王爺若嫌鬧,可先去別處消遣,我這兒用不了多少工夫。”
自打太後賞了美人和庶妃進王府,也便只有管事的婆子負責安置她們。每日穿衣飯食照常供應,王府家大業大,從來不差養幾個女人的錢。
祁連修本就不願應對府中的那些脂粉們,且不說他平日裏看都不曾看她們一眼,他甚至都懶得多問一嘴。好似王府裏就多長了幾顆草一般,不管別人是拔草還是伺弄花草,都跟他沒幹系,他也從沒在乎過。
祁連修告訴江清月她要的見面禮,他答應。
清月笑着應承,這就足夠了。只要祁連修能對她說實話和心裏話,她能随時感受到對方的變化,便可及時應對了。這遠比讨要那些虛無的承諾牢靠得多。
比起關于未來的承諾,她更願意聽一些踏踏實實的真話。
走之前,祁連修不忘戲谑的江清月:“快些處置,本王等急了會吃人。”
江清月含笑地看他一眼,催他快些走,不然真沒時間處置了。
王爺畢竟是王爺,是太後的親孫子,他可以任性,活得稍微恣意些。
清月就不同了,這王府後宅交由她手中管理,自該方方面面了解清楚、照顧到。不然外人問起來,她自己丢了臉,也就是給祁連修丢臉。
江清月沒進門之前,便求外祖父和舅母們幫忙,搜集了不少關于王府的消息,另有幾分管家的心得,江清月一一牢記下。
未嫁進門前,是祁連修力保她做上王妃。嫁進門之後,江清月覺得自己就不能給祁連修拖後腿,她勢必要自力更生,穩住王府後宅,穩坐王妃之位。在其位謀其職,這是她的責任,更要做到最好。而且,她只有向外人展示她的才幹和厲害,才可改了有些人對她的偏見,同時也可以免去很多後續的麻煩。比如周天巧,她原就是個有野心的丫頭。而今尊卑颠倒,繡娘成了王妃,她成了庶妃,周天巧豈會輕易甘心?
江清月抿了兩口茶,确認自己在極為冷靜的狀态後,方吩咐高德祿将這些人叫進門。
一聲傳下,十幾名衣着各異的年輕姑娘們依照順序進門。
王妃進門第一日,衆美人們自要行大禮,全數跪地叩拜。其中為首者頭戴珍珠寶玉,衣着桃紅色百花穿蝶留仙裙,這群人之中唯她的打扮最為紮眼。雖然此人在跪拜時,江清月只看得見她的額頭,但清月一眼就認出她就是周天巧。照地位來說,周天巧高出這些美人們一等,她在最前頭也在情理之中。
光看這額頭,清月可辨出她的膚色比往日白了幾分,許是上等水粉功勞。
“都免禮吧。”清月一聲令下,衆美人們起身,自覺分站在左右兩側,個個颔首弓着腰,畢恭畢敬的面對着清月。
不愧是太後指派下來的人物,面上的禮儀規矩都還過得去,挑不出錯兒。
清月命衆人不必拘泥,都坐下,又叫人上了茶點,吩咐大家随意。衆美人們才漸漸活潑起來,有幾個不安分的擡起眉眼時不時地瞟新王妃幾眼。
周天巧擡起一張芙蓉面,精致的妝容襯得她像牡丹花兒一樣美豔。她含羞的沖清月點點頭,帶着親和地笑。
“可巧了,我們會這樣見面。”清月一言道出了周天巧的心裏話。
周天巧心裏刺了一下,面上卻笑意綿綿。她趕緊恭敬的起身,回答清月的話:“妾身惶恐。”
清月笑了笑,倒沒再客氣下去。只招來管事兒嬷嬷問了問而今各位美人住在哪裏,安排如何。
嬷嬷一一答了清月的話。
美人們而今都住在王府北面的三座院子,周天巧和其她六名美人住在慶南園,其餘的十二名分住另兩個院子。
清月聽得蹙眉,不甚滿意。
管事兒嬷嬷自然看出不對,忙請王妃示下。
“周庶妃與其她美人位份不同,又是皇後欽點給王爺的,你們豈能這般怠慢。”清月冷言震吓。
管事兒嬷嬷忙跪地賠錯。
周天巧見清月拂照自己,還認她們之間的姐妹情,心裏樂開了花。她高興之餘,心中又免不得鄙夷清月一番:到底是小戶人家教養出得來的姑娘,心思單純,蠢死了。
周天巧承認江清月長得比自己好看,不然她也不會把王爺迷得七葷八素從而到王妃之位。不過這男人變心比變天還快,得到了就不容易珍惜,況且江清月這人情趣寡淡得很,王爺過不了多久就會膩歪了,周天巧不信到那時王爺還不變心。
對方越蠢對她越有利,她正好可以利用江清月接近王爺。她漸漸地在王爺面前表現自己,如此早晚會得到王爺的認可。
周天巧想得滿心歡喜,趕緊謝恩道:“王妃拂照妾身,妾身感激不盡,不過倒不必麻煩,再折騰姐妹們了。慶南園住得人雖多些,妾身與姐們擠在一起倒也熱鬧些。”
周天巧心裏的算盤打得精:一方面她在王妃面前表現地以退為進,讨信任;另一方面她拉攏了同住的姐妹們,另他們與自己同仇敵忾。
江清月笑了笑,讓周天巧坐下。她目光轉而掃向姬紅、姬綠等幾個美人,清月對這幾個美人頗有印象。她們是最早被太後賞賜到王府裏的,頗有些資歷,而且這幾位美人恰好跟周天巧有宿仇。當初周天巧在王府的望月亭落水,正是拜這幾位美人所賜。清月還記得當初這幾個美人之中有兩個領頭的,叫姬紅和姬綠。
姬紅和姬綠都站在周天巧身後,二人見其氣焰嚣張,心中都有些憤憤不平。倆人的憤怒面上雖不敢表現出來,可那一雙眼卻像一把刀似得能剜人。
管事兒嬷嬷看不下去了,美人們的住所當初就是她安排的,十分得當。嬷嬷聽周天巧說什麽“擠一起”的話就氣,趕緊為自己說明:“王妃,慶南園不比其它兩處院落,地方大些,一個院子頂兩座小院兒。”
江清月搖搖頭,笑道:“周庶妃到底有所不同,更何況她是太後禦封。罷了,就讓姬紅和姬綠伴着周庶妃同住,既能陪她熱鬧了,也不至于擁擠。”
周天巧正自覺地得意,忽聽江清月這話,吓得幹瞪眼。
姬紅姬綠聽說這話,互看了一眼,轉而帶有敵意的瞥向周天巧。二人忙上前謝恩,有說有笑的感恩王妃。
江清月轉而看向周天巧:“怎麽,周庶妃對這個安排不滿意?”
“妾身不敢。不過只妾身和兩位美人姐姐住在那麽大的慶南園未免有些奢侈了。”
“才剛不是周庶妃你說的“擠在一起”麽,而今不擠了,你又不滿意。本王妃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江清月無奈地嘆一句,表情有些發冷。
管事兒嬷嬷立馬呵斥周天巧不懂規矩,竟敢反駁的意思。
周天巧吓得膽戰心驚,忙俯首賠錯。
衆人這才意識到新王妃的厲害,皆不敢亂言嬉笑,安安靜靜的坐在原處。
“都退下吧,我也乏了。”清月點到為止,打發了衆人。
周天巧氣呼呼的出來之後,便開始琢磨剛才的事兒。她肚子裏轉了十八道彎,怎麽想怎麽覺得江清月是故意的。當初是江清月從湖裏救她,在這之前她一準兒看到了是姬紅她們推自己入湖了。不然今天怎麽會這麽巧,她安排姬紅跟自己住一起,這跟要她命有什麽分別。
好歹毒的女人!
她這麽安排分明就是想讓她收排擠,讓她活不安生。
周天巧氣得匆匆而去,她找個四下沒人的地方亂踢花草解恨。洩了火,她就回到自己的住處慶南園。東西廂房和跨院裏的美人們都開始忙碌搬家。周天巧想到自己平日跟她們處的不錯,好心派身邊人去幫忙。不料過了一會兒,她派的人都被打發了回來。
“主子,那些美人們都不識是好歹,說不敢勞動禦封庶妃幫忙。”
周天巧氣得推翻茶碗。
周天巧的奶媽鄭媽媽剛收了理國公府的消息趕過來,見狀忙過來勸慰周天巧消氣。
周天巧紅着眼委屈道:“我當她好姐妹呢,以前瞧着寧靜安分,我還好心提攜她幾回,沒想到養了個白眼狼,她而今得了勢,反把我往死裏欺負了去。”
“姑娘,她是正王妃,您為庶妃。位份不同了,咱們不得不低頭啊。姑娘且忍忍!再說事兒也說不準,不到最後分不出勝負。”鄭媽媽別有意味的看着周天巧。
周天巧會意,問鄭媽媽有什麽辦法。
“大太太那邊兒傳信過來,這回是老太太的意思,讓你盯着點新王妃。”
“盯着她,為什麽?”周天巧十分不解。
鄭媽媽搖了搖頭,她動動眼珠子,有主意了。“我猜老太太要幫襯姑娘,有整個理國公府做您的靠山,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周天巧點點頭,這确實是好事。她還以為姑母把她送進王府就不管她了,看來是她想多了。
“不行,你得傳個消息回去,跟她們說說我現在的難處。新王妃可不像她們想得那樣好對付!讓姑母多幫我想想辦法才是。再有讓姑母去給老太太挺提個醒兒,新王妃那樣精明,當初她在理國公府時保不齊被人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呢,咱們都被蒙在鼓裏。”
鄭媽媽領命而去,一路小跑往王府的後門奔。鄭媽媽手拿二十兩銀子,跟那幾個相熟的看門嬷嬷聊了聊,便把錢撂下要出門。
章嬷嬷帶着人突然現身,直接拿下了鄭媽媽。
“去哪兒?”章嬷嬷打量她,冷笑兩聲。自家主子說的果然沒錯,這王府後門管理松懈,有人受了委屈就想法子去通風報信。
鄭媽媽沒料到章嬷嬷在此,她一看見章嬷嬷還當她是娘身邊下賤的奴才,下意識地想發火反駁,轉念一想,而今人家是王妃身邊的掌事嬷嬷了。鄭媽媽只有認命的份兒,撒謊道:“周庶妃想吃外頭福記的百合糕,奴婢出去買辦一下。”
“去外事房報備了麽?”章嬷嬷問。
鄭媽媽心裏驚詫萬分,萬沒想到王妃身邊的人才到王府第一天,就掌握了王府下人來往外出的規矩了。
王府裏下人來往出府照規矩都要在外事房登記。鄭媽媽走得急自然沒有。
鄭媽媽磕磕巴巴半天,解釋說不出,只得認命的跟着章嬷嬷離開。
……
邱老太君自從懷疑江清月的身份之後,便沒有停止對她的打探。本以為她的堂妹邱氏會告知事情,不想這厮竟防着她,一句有用的話都沒說。
邱老太君免不得唏噓悵惘。謀劃多年的事,沒想到還未出手,竟敗北了。枉費她這些年把三孫女教得那樣好,老二媳婦兒一死,事兒辦不成了。
雖說江繡娘後來認親,身份高了,可她當初畢竟是憑着繡娘身份被王爺看上的。三孫女到底比不上一名繡娘,人家轉眼就抓住了王爺的心。她就只有幹瞪眼的份兒。
邱老太君對寧婉蓉不是一般的失望。不過這孩子到底可憐,剛死了娘,王府那邊的事兒邱老太君便命人暫且瞞着她。
寧婉蓉專心寫孝經數月,不問世事。而今她奉上厚厚一疊孝敬,終于得了祖母邱老太君的體諒,可以到邱老太君跟前侍奉。她見祖母心情不好,趁着奉茶的功夫便多嘴問了一句。
邱老太君隐忍數月之久,終忍不住對其瀉火:“你瞧你,連個繡娘都比不過。告訴你,那個教你的江繡娘昨兒個晚上做了晉王妃了。”
“什麽!”寧婉蓉驚得摔了手裏的茶碗,難以置信的看着邱老太君。
邱老太君責怪的看她一眼,好似在說:你就是個不成器的東西!
寧婉蓉感覺自己好似被千刀萬剮了一般,全身被割的血淋淋的,心更痛。她慌張的告別邱老太君,一路哭着跑回房。
鬧騰了一下午,寧婉蓉沒等來任何人哄她,又氣又恨,情緒也漸漸冷靜下來。
寧婉蓉一直懷疑母親的死,暗中查來查去,什麽都沒查到,但她始終覺得江清月可疑。母親生病的時候是她侍奉母親,母親發病前也是她陪着母親。寧婉蓉仔細回憶起母親發瘋時表現,母親看江清月時眼神奇怪,似乎恐懼什麽。會不會母親的死跟她江清月有什麽幹系?或許這件事從頭至尾就是一個大陰謀。
總歸都是她的錯!
她本來有望成為王妃的,卻被這個女人給搶了位置。一個繡娘怎會博得王爺的青眼?還不是城府深,心機歹毒。
寧婉蓉喚來五哥寧開遠,告知其江清月而今的狀況。寧開遠表示他早就知道,不過老太太不許他告訴她罷了。
寧婉蓉氣聞言道:“你怎麽不早和我說?再者說,你當初若收了她,哪有她今日的嚣張。她擋了你妹妹的去路不說,還把咱們母親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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