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寧開遠起初以為妹妹又發牢騷,有些不耐煩,忽聽她說江繡娘害死母親,一雙眼瞪得比牛眼還大。

“你說什麽?”

寧婉蓉見大哥來興趣了,忙道:“還能是什麽,母親的死一準跟她有幹系。母親生病的時候一直都是她在身邊侍奉伺候的,眼看着身子要好了,怎麽會突然發瘋?我特意問過丫鬟們,母親發瘋前一夜,唯有她單獨陪過母親。”

“你的意思江繡娘,不,是晉陽王妃下藥害死了母親?”寧開遠好笑的看着寧婉蓉。

寧婉蓉一臉認真地點頭。

“別鬧了,我還沒聽過有什麽藥能讓人發瘋的。再者說太太是死于上吊,當時她根本不在府中。一個繡娘,能有多大能耐。”寧開遠不以為意,翹着腿依靠在椅子上,歪着嘴喝茶。

寧婉蓉跺腳跟寧開遠急眼道:“你不信我,竟偏向那個外人!”

寧開遠忙笑着哄她,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好好說話。“我是向着你才這麽說。你當她還是當初那個伺候後你的繡娘?人家而今是卿侯府的大千金,刑部尚書的親外孫女,昨兒個又剛剛榮升為王妃。她的地位遠在你我之上,你豈能随意妄言?這話你就對哥哥我說說也就罷了,對外切不可透露半句。”

寧婉蓉氣得咬唇,卻不得不承認寧開遠所言都是事實。江清月而今的身份今非昔比了,一般人根本撼動不了她。

寧開遠突然想起周天巧,讪笑兩聲:“也不知她在王府過得如何。”

“誰?周天巧?”寧婉蓉沒好氣的看一眼寧開遠,伸手擰了他胳膊一下。“還說我!人都嫁了,你心裏惦記什麽?”

寧開遠蹙了下眉,厭煩的擺擺手,托詞有事,辭別了寧婉蓉。

寧婉蓉索性一個人躲在屋子裏計較。回想以前發生的所有事,樁樁件件都有些蹊跷。比如從江清月來理國公府之後,府中就下人房就鬧鬼了,之後崔嬷嬷犯事死了。還有,母親去了那麽多次相國寺都沒事,偏江清月跟去那次出事兒了。母親破例提前回府,當時她神色也不對‘後來鄒嬷嬷失蹤,母親精神更加恍惚,再之後便瘋了,懸梁自盡。

寧婉蓉始終放心不下,既然沒人信她,她就自己查。她着急母親生前院裏的所有丫鬟婆子,從審問她們開始,一件件的将這些蹊跷的事兒查清楚。

邱老太君聽到風聲,把寧婉蓉叫到跟前好一頓訓斥。

寧婉蓉不甘心,委屈哭一陣。等邱老太君心疼哄她的時候,她便趁機将自己心中的懷疑道給邱老太君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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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老太君見她頗為執着,還查了不少的人。她無奈地嘆口氣,也不說寧婉蓉了,只問她:“你有什麽真憑實據沒有?若有,盡管拿出來,祖母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會給你做主。若沒有,休要再提此事,也不要再去查。若被王府的人聽到風聲,我們一家子都得倒黴!”

寧婉蓉本還有一肚子的道理要說,聞言全都憋回了去。事情确實有可疑,她本以為自己能查出點什麽來,可偏偏什麽證據都沒抓到,反而越查越能證明江清月的清白了。

真氣人!

邱老太君見她一臉急色,就知道她查不出什麽新鮮東西來。“安分些,別再讓我操心了。過幾日你父親便回京城了,你好生習字,寫兩本孝經給他瞧瞧,叫你父親高興高興。”

寧婉蓉心知這是老太君罰她了,她有些不服氣,但看老太君态度強硬,她若再頂嘴一準被禁足了,只好乖乖的點頭認命。

邱老太君打發走寧婉蓉,便沉下臉來,打發人再去細查,但願過幾日周天巧那邊能有點消息。如果這個江清月真的犯下這麽多事,不會做事不留痕跡,一定會有馬腳漏出來。

邱老太君突然想到她那個堂妹,而今已經是晉陽王妃的外祖母了。或許能從她口中探聽一二也未可知。

“來人!去給柳府下拜帖,三日後我要去瞧瞧我那好妹妹。”

……

章嬷嬷拿了周天巧的奶娘鄭媽媽之後,便報與了江清月。

江清月沒急着審她,只叫人把她關進柴房,等第二日再說。

府中的事自然瞞不過祁連修,他從書房裏出來的功夫,便有人将王妃重新安排美人的事兒告知了他。

祁連修聽得樂呵,背着手回房找人,卻不見清月。聽丫鬟說她去查點庫房、賬目,祁連修便坐在屋裏等了一會兒。一碗茶喝完了,還不見人,他便溜溜達達的往庫房的方向去。路走一半,他又覺得此刻去打擾清月不合适,而今正是新王妃立威的好時機,他不該搗亂。祁連修便轉路去了後花園,在望月亭附近轉了轉。

他兒時,老王爺和王妃還活着的時候,便經常抱着他來望月亭玩兒。後來祁連修每每念及已逝父母時,就會到望月亭轉一轉。漸漸便養成了一到後花園必來望月亭的習慣。

祁連修沒想到清月也在這,笑問她:“在這多久了?”

江清月也沒料到會這麽巧。“剛來,事兒辦完順路來的,這也能遇見王爺,倒真巧了。”

“嗯,唬人精。”祁連修踱步到欄杆邊兒,負手而立。

清月愣了下,才反應過來祁連修在說她,湊上前跟他分辯:“王爺一見面就誣陷我?”

“沒有。”祁連修側首看他,面容至美,雙眸一塵不染。

清月笑着眯起眼,不去看他,太炫目了,不如看向湖對岸的風景舒坦些,至少心不會跳的那麽快。

祁連修見她不反駁自己,挑眉笑問:“怎不問緣故?”

“妾身忽然覺得什麽話在王爺面前都好沒道理。與其辯白輸給王爺,妾身倒不如不問。”清月突然轉頭沖祁連修眨眨眼,帶着些許挑釁的意味。

祁連修抿起嘴角冷笑:“很好,你又惹惱本王了。”

祁連修一手搭在江清月的肩膀上,直接用力的把她摟在自己的懷裏。“本王的府邸怎麽樣,要你操心很多事,嗯?”

“那倒沒有。”江清月搖頭。王府的下人們都訓練有素,十分規矩懂禮,賬簿也沒什麽問題,田産庫房等等都管理的井井有條,似乎都沒什麽問題。

祁連修聞言,淺笑,用另一雙手的食指勾住了江清月的下巴。“那你還不快點回道本王身邊?唬人精,才剛跟本王說什麽‘用不了多久’。你的‘多久’是怎麽算的,按天又或是按年?”

江清月才明白過來,原來王爺在跟她計較她剛才的話,在怪她沒及時出現。江清月嘆口氣,仰頭看看升在半空中的太陽。“王爺,您瞧,這還沒到晌午呢。就算妾身的‘多久’久了些,最多也是按時辰算。”

清月沖祁連修俏皮的笑了笑,一雙眼彎成好看的月牙形。她的笑甜而不膩、美而不豔,仿若撥開層層烏雲的明亮陽光直照人心。

祁連修擡手,憐惜地摸着清月的臉頰,附身下去。

清月笑着掩嘴,偏了下頭,密長的睫毛剛好擦過祁連修的耳際,淺淺的撩撥了他一下。

祁連修順勢握住清月的手,把她摟緊自己的懷裏。“小妖精,你再不老實些,本王可保不準下一刻會做出什麽。”

“王爺,光天化日之下。”清月剛才之所以躲開祁連修的吻,也是為了避免白日宣淫。她發現王爺對她的行為完全不顧及場合,之前在卧房也就算了,正廳也可以忍;現在是在外面啊,還是白天!

祁連修勾唇笑,一臉的溫潤如玉,嘴裏出口的話卻是毫無顧忌:“是有些忍不住,但這并不是本王的錯,實在是王妃你太勾人。”

一整年,他日日夜夜盼着與清月大婚。好容易等到了,僅僅是昨夜那樣的蜻蜓點水,他哪裏能滿足。

清月掃一眼湖對岸,忽覺得有些不對。祁連修也看向那頭,揮了下手。

兩名侍衛當即提着刀趕過去。不大會兒,侍衛回禀沒看到任何可疑人。

祁連修冷眼掃過兩名侍衛,沒言語。他直接拉着清月的手往回走。

高德祿跟在後頭,用拂塵指了指他倆:“去領罰,半月內不許在王爺跟前當值。”

倆侍衛領罪照辦。

“明日進宮謝恩,你可害怕?”祁連修拉緊了清月的手,笑問她。

江清月看着祁連修,點點頭,又搖頭。

“你到底是怕還是不怕?”祁連修好笑的看着她,發現自己有時候還真弄不懂她。不過這樣也好,反讓他更覺得有趣。

“該是怕的,不過為了王爺和自己,就不能怕。”江清月回道。

“那便是不怕了。”祁連修笑,低頭寵溺的看着江清月,“你不必怕的,沒什麽能阻止你在我身邊。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清月仰頭看他。春日離和煦的日光剛好照在他的臉,反而愈加凸顯他精雕細琢般的臉。清俊中帶着傲然如霜的凜冽,令人不敢直視。

清月轉即收回目光,有些恍然。

祁連修發現清月有些不對,問她何故。

清月自嘲的笑:“庸人自擾罷了。”

“正好得閑說來聽聽,保不齊能逗本王一笑。”祁連修半開玩笑道。

清月懊惱看他一眼,最終還是決定不計較了。清月也是想知道原因,便認真地回答了他。“妾身在想,王爺是因何看上我的?”

祁連修想了想,竟一時間找不到合适的話來形容。怎麽就看上她了?起初注意她的時候不覺的什麽,後來因為妹妹的關系他曾想要打發她離開……可後來這個女人怎麽就神不知鬼不覺的走進他的心裏了?

若真深挖原因,連祁連修自己也不知道。

“愛與不愛本就因人而異,無跡可尋,此問無解。本王不需要知道此事因何而起,只把你攥在手裏就是了。”祁連修道。

江清月頓住腳,舉起被祁連修握住的手,看着祁連修。

祁連修側首笑問他:“幹嘛?”

“王爺,妾身不是兔子,随便被你提在手裏。”江清月轉而用另一只手一根一根的掰開祁連修的手指。

祁連修拉她到自己身邊,看了看身後十幾個颔首而立的丫鬟婆子,輕聲哄道:“乖,聽話。”

“我不!”江清月懊惱的瞪他一眼。

祁連修無奈地笑了,俯首湊到清月的而耳邊道:“你總得給本王面子,這麽多人看着呢。”

“好……吧”清月點點頭,乖乖的被祁連修牽着鼻子走。

“乖!”祁連修笑眯眯的用食指勾了一下清月的下巴,得意道一句,“本王是謙謙君子,會待你好的。”

江清月一見祁連修溫柔如水的笑,便點頭如搗蒜。

奇怪了,她剛才的反抗都哪兒去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直至夜幕降臨,清月才領會到祁連修所謂‘謙謙君子’的真正含義竟是這一句。

江清月‘悲苦’地被祁連修折騰了四五回。直到她求饒聲卡在嗓子眼說不出來了,祁連修才終肯放她一碼。

江清月脫力的趴在榻上,連給自己蓋被的力氣都沒有。祁連修抱着她去沐浴。江清月直搖頭表示不用,不是她不想洗,實在是危險太大了。

祁連修笑着勸她聽話,這回先打發走了屋裏的丫鬟們,他才抱起未着一縷的江清月進了浴桶。

江清月趕緊抱胸,表示可以自己洗。她話還沒說完,就見眼前起了個大水花,眨眼間祁連修坐在他對面了。

鴛鴦浴!

江清月腦子裏瞬間劈下這三個字,傻眼了。祁連修伸手,要清月到她懷裏來。

清月搖頭。

祁連修挑眉,別有意味的看着她:“你确定?本王可是謙謙君子,不會強迫你。”

“王爺,我這就來!”清月趕緊回道。

祁連修用沾濕了巾怕,慢慢地給清月擦背。

還真舒服!

江清月放松了防禦,疲乏爬上了身,漸漸的閉上了眼,順勢軟軟的靠在祁連修的懷裏。祁連修的手順勢伸到了前面……其結果不言而喻。

屋地上濕了一大片,清月的倆條腿更加酸軟了。

她恨鴛鴦浴!

江清月堅持自己更衣,包裹好自己之後,她才敢爬上床躺着。

祁連修坐在榻上等了她半天,也跟着躺下來,似笑非笑的看着清月,慢慢地靠近她。

“王爺,來日方長。”江清月直接拽着起來祁連修的胳膊,一頭枕在了上面,整個人半撲在祁連修身上,壓着!

祁連修笑着摸清月的頭,合上眼。

……

天剛蒙蒙亮,清月便蹑手蹑腳的下床,穿好衣服。她轉頭見祁連修睡得正熟,下意識的笑了下,放緩腳步出了卧房,方敢大步走。

章嬷嬷已經押着周天巧的奶娘在西廂房等候。

“只問你一句,想好了再答,否則規矩伺候。”江清月坐在桌邊,閑适地吹了吹杯中熱茶。

鄭媽媽驚恐的擡眼,掃一下新王妃,心中萬分忐忑不安。她被關了一天一夜,這一整天她忐忑、恐懼、胡思亂想……鄭媽媽料想到了自己的各種可能和下場,沒一種是好結果的。她早吓得心肝亂顫,一碰就碎。這會子聽王妃如此說,鄭媽媽倆腿早抖軟了,不必逼問她便願實招供。

“老奴知罪,必定知無不言,求王妃寬恕則個。”

“知無不言,你讀過書?”江清月大量一眼鄭媽媽,問她可是識字讀書過。

鄭媽媽點點頭,道出自己的身世,她原是破落大戶家的小姐。“不單單是奴婢一人,周庶妃身邊的幾名大丫鬟也都識字。”

“哦?這倒稀奇。”江清月嘆一句。

鄭媽媽俯首,不敢亂言半句。

“你家主子叫你出府做什麽去”江清月終于直奔主題。

鄭媽媽卡頓了一下,顫着音道:“回王妃,周庶妃責命奴婢去理國公府給邱老太君傳話。傳話的內容是、是……”鄭媽媽有些猶豫,事關王妃的清白,她不敢亂言。

江清月允她直說。

章嬷嬷立在一旁,聽鄭媽媽說周天巧懷疑王妃與錢氏的死有關,吓了一大跳,忐忑的看一眼江清月。

江清月穩穩地喝完提神茶,方擡眼掃向鄭媽媽。“以後你便留在本妃身邊伺候。”

鄭媽媽萬分驚詫,沒想到會落得個這樣的安排,既高興又擔憂。她頗為恐懼自己以後該如何面對周天巧。

江清月剛說完,便有丫鬟來報說王爺起床了,擡腳就走了。

章嬷嬷留下負責處理後續之事,領着鄭媽媽去她的新房間。

鄭媽媽忐忑萬分,腦子裏有千萬種想法奔過,整個人都陷入嫉妒的忐忑中。

“我看你現在情緒不大好,就容你一日,打明兒個開始就去伺候王妃。”

“章嬷嬷,我的賣身契還在庶妃那裏。”鄭媽媽說話的聲音極小。

章嬷嬷讓她不必擔心,轉頭便去慶南園,直接告知周天巧王妃要留下鄭媽媽。

周天巧聽說奶娘被王妃拿了去,心裏早怕得要命。她一整日如坐針氈,情緒緊繃到極點,忽聽王妃要人,她吓得更是夠嗆,并且認定鄭鄒媽媽已經背叛她了。可是既然鄭媽媽招工了,為什麽王妃沒來對她興師問罪?周天巧心裏奇怪,忐忑,又不能問,簡直快要自己把自己憋死了。

“怎麽,周庶妃不願意?”章嬷嬷笑問,表示不願意也沒關系,“不不不,這是鄭媽媽的榮幸,我替她高興都來不及呢。”周天巧必須裝作不介懷的樣子,雙手供奉鄭媽媽的賣身契。

早飯後,清月穿戴好王妃的朝服,與祁連修一同進宮觐見太後。

二人同坐一車,祁連修非拉着請月的手,提及她昨晚的表現,弄得清月臉頰緋紅。

“王爺說些正經事可好?”江清月好心建議道“本王就是個閑王,很閑,哪有什麽正經事。”祁連修淡笑自嘲道。

清月聽出他言語中的無奈,岔話道:“今兒個剛聽說,周庶妃身邊的幾個丫鬟皆識字,會些文墨。”

“哦?”祁連修略驚訝,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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