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悲喜重生

吳國 泰極殿

顧姝對着銅鏡細細描畫姣好的容顏，只是陳如死水的眸子沒有半點靈氣。

她越畫越用力，直至黛筆折斷，嘴一抿兩行清淚落了下來。

門口處傳來吱呀聲，一個容貌豔麗的丫鬟端着一個精致小巧的玉杯走了進來。

“公主殿下，明兒個就是您出嫁的日子了，該高興才是，有什麽好哭的？”不似往日的恭敬，這丫頭的舉動竟大膽起來，直勾勾盯着顧姝。

“蓮心，怎的今日如此放肆。”她娥眉颦蹙，擦掉眼淚對丫鬟呵斥道。

将杯子放在一旁，蓮心嘴角的笑愈發張揚：“放肆？顧姝啊顧姝，你還真拿自己當公主了不是，不過一個叛臣餘孽，若不是長了副好皮囊，太子會留你到現在？”

心底的傷口被猛烈撕開，顧姝小臉一白。

她确實不是正兒八經的公主，而是十年前被滅門的顧家大小姐，為了有朝一日能找到失蹤的弟弟，她甘心入宮成為太子野心的棋子，和親越國，勾引越帝。

“你到底想說什麽？區區一個下人，竟說如此渾話，你是想被杖斃嗎？”有些顫抖的聲音帶着虛張聲勢的氣态。

‘啪——’

蓮心上前就是一巴掌，顧姝偏過去的臉上滿是驚愕。

從後面扯住她的頭發，此時的蓮心面目猙獰：“下人？呵呵呵呵....是啊，我确實是個下人，不過不是你吳國的，而是越國的，我是惠太後身邊的親信，今日無論如何你也沒命上那花轎了。”

頭皮鈍痛不已，她一字一句道：“為，什，麽？”

薄唇湊近耳邊，蓮心巧笑嫣然：“因為太後許諾，只要你死，便由我代替你嫁給越帝，享受一世的榮華富貴。”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顧姝的雙眸黯淡了幾分，其實她的心早就死了，在顧家滿門抄斬的那天，她就被綁在城樓的柱子上目睹了一切。

從那時起她學會了聽話，為的不過是有朝一日能找到弟弟。

“蓮心，你放我走，我再也不會出現在越國或是吳國，我會走的遠遠的，不會耽誤你的好日子的。”

想起弟弟，她一激靈哆嗦着求道，藏在心底的最後一絲尊嚴燃燒殆盡。

小巧的酒杯被端在手上，蓮心看着狼狽不堪的她內心一陣快意：“放你走？做夢！太後從小就教導我，斬草要除根啊。”

話落在顧姝的驚恐中，蓮心掐住了她的下巴，就要灌酒。

顧姝死命掙紮着，聲音染上哭腔：“我求求你，蓮心，我還要找我的弟弟，求求你放了我吧。”

這丫鬟自小習武，自然不是嬌滴滴的公主能比的。

陰狠的笑意不見消退，杯中的酒一滴不落全進了顧姝的嗓子，冰冷液體劃進了胃管，蓮心将杯子扔到地上，站起身來。

顧姝用手扣着喉嚨，妄圖将毒藥嘔出來，可惜沒有半點效果。

狠狠撞了一下蓮心，她朝門口跑去，可惜不過兩三步就被拽住了頭發。

“別費勁了，平日裏這泰極殿都沒人，今日更不可能有了。”蓮心說着将她拖到梳妝臺邊，描起妝來。

顧姝還想說話卻生生嘔出一口鮮血來，不多時便倒地氣絕了。

滿意的踢了她一腳，蓮心拿出珍藏多日的嫁衣繞到屏風後面換起來，也忽略了顧姝藏在寬大衣袖下輕輕顫動的手。

一雙秋眸幽幽睜開，顧姝此時有些疑惑，她明明記得正在懸崖采藥卻被禿鷹啄落懸崖，此時怎麽會躺在這裏。

突然喉中一股腥甜翻湧，她臉色一變，分明是身中劇毒。費力地擡手拔下頭上的發釵，快速紮過身上幾個大穴，不讓毒素蔓延這才放下心來。

不遠處窸窸窣窣的衣裳摩擦聲傳來，顧姝撐着身子站起來，搖搖晃晃走向聲源地，想要問明狀況。

蓮心此時剛穿好嫁衣，還沒來得及欣賞自己的美，扭頭就看到顧姝盯着她喘着粗氣。

如同見鬼般一聲尖叫：“你不是死了嗎？！”

顧姝并不是傻子，見此自然明白兩人怕是有過節，皺了皺眉頭還沒說話，就被掐住了脖子。

“好啊，你命大，毒酒毒不死你我就掐死你！”

窒息的感覺沖的她頭暈不已，顧姝點過蓮心的麻穴，趁她松手，将發釵送進她脖頸的命穴，見她沒了動靜才緩緩癱坐，腦海激蕩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的吵鬧喚醒了顧姝，她坐起身猛咳一口鮮血，眸中劃過一絲複雜。

她本是異世的鬼醫，在忘憂崖香消玉殒，誰成想卻附身于不同世界相同姓名的苦命女子身上。

“叩叩——”

“進來。”

一個面容冷硬的丫鬟走了進來，先是環視屋子，才将目光落在顧姝身上。

“公主殿下，吉時到了，奴婢影兒奉太子命，随您一同嫁往越國。”

顧姝打量了一番，尋記憶得知，這是太子陳珉的心腹，功夫好不說心思玲珑又忠心耿耿。

“知道了，扶我上轎吧。”她緩緩伸出手，掩飾着身上的不适。

影兒上前，眸子低垂，無半點僭越，身後黑影一閃而過，她扭頭看去一無所獲，心底暗罵一句多心，便攙着顧姝走向轎攆。

卻不知，屏風後的蓮心被風一般的人帶走，只餘下一帛紅紗。

沒有蓋頭，沒有禮樂，孤零零的紅轎出了吳國的城門，陳珉一身錦袍目送着，盡是深不可測。

送親路上，顧姝沒有片刻休息，僅憑一根發釵解了體內的鶴頂紅，一套九九還陽針下來，已是香汗淋漓，面色慘白。

“公主殿下可有不适？”轎外騎着矮馬的影兒聽見轎中的抽氣聲，開口問道。

“無事，只是有些乏了，還要多久能到？”

“還需四個時辰。”

顧姝此時才松了口氣，倚靠在軟墊上沉沉睡去。